第153章 似梦非梦
“黄四娘家花满蹊……”
“……四娘……花……”
朗朗的读书声从百川书院里传了出来,周夫子读着手中的《诗句解义》,摇头晃脑。
一群七八岁的儿郎双手握着书本,也是跟着摇头又晃脑。
柳易辰这时也才半点大,他的脑袋也是一晃又一晃,只是与旁人不同的是,他的眼睛都是闭着的,他的嘴虽然张张合合却是没有声音的。
忽然一册书卷重重的的敲在他的桌案上,柳易辰猛的睁开眼睛,还来不及清醒,又被书册敲在了脑门。
“哎,疼……”他慌忙的叫了一声,本能的就捂住了头,眼睛从指缝里偷偷瞄了出来,“夫子,夫子我错了……”
他慌乱的模样惹的周围的学子纷纷嗤笑不已。
周夫子只是捏着书本继续读着,“千朵万朵压枝低,留恋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千朵万朵……”
周围的学子纷纷跟读。
柳易辰见状,忙从地上爬回到自己的坐席,偏偏动作用劲儿一大,又给书桌撞的一颤,上面的挂笔三三两两的倒了一地,连砚台里的墨汁都洒出一大半,活脱脱将书本上的戏蝶和娇莺都染黑了。
学子们这会更是忍不住了,哄堂大笑起来。
周夫子冷着脸,把那些笑声都给吓退了,他又看了一眼柳易辰手忙脚乱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手中的书本也是合拢了,“罢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明日交一篇大字与我。”
他又看了眼还在擦书上墨汁的柳易辰,不仅没能擦干净,反倒将黑色的墨汁抹的到处都是,“柳易辰,交两篇大字。”
“哈哈哈哈……”
“哈哈……”
周围的学子一个个都憋着笑,脸颊都涨的通红了,一直到夫子转身离开,才猛的爆笑出声。
柳易辰见夫子走了,反倒也懒得继续清理了,“刷”的将书本合拢,也不管还没干透的墨汁还会浸湿几页纸,统统往自己的布包里塞了进去。
第一个冲出学堂,他站在百川书院的门口张望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就在转角处看到一辆寻常的马车。
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下面前的台阶朝着马车冲了过去。
马夫见到柳易辰到来,也是掀开了垂落的布料。
只见一个蹒跚走步的小女孩,额前薄薄的碎发整整齐齐,头顶梳了两个圆啾啾,扎不进去的头发就这么垂在两侧,显得娇俏可爱。
“妹妹!”柳易辰把书包往马夫那儿一丢,撑着坐垫就爬进了马车。
柳浅浅高兴坏了,一个劲的朝张开双手朝着柳易辰抱过来,最后更是一头扎进了哥哥的怀里。
圆啾啾上又掉落了一缕发丝。
柳易辰忍不住闷笑,难怪,难怪扎的可可爱爱的圆啾啾会掉下几缕头发,原来是给她调皮,才掉下来的。
柳浅浅从有了主意开始,一到下午就开始嚷着哥哥,柳澄拿她没办法,就让奶娘带着她,坐在马车里,去百川书院门口接哥哥下学。
日日都是这样,风雨无阻的。
马车慢慢的走着,柳浅浅乖巧的坐在哥哥身边,一只小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角。
“哥哥,糕,吃糕糕。”
柳浅浅从马车的窗口看出去,甜腻的香味一路追进了马车里。
她直接就站了起来,一手指着外面香气的来源,一边急切的回头叫着,“哥哥!哥哥……糕糕,浅浅想吃糕糕……”
柳易辰笑的不行,都分不清这个小丫头嘴里叫的是哥哥还是糕糕。
“停车,”他吩咐道,“浅浅在马车上等着,哥哥去给你买回来。”
说着柳易辰就从马车前头钻了出去。
马车看了看往来的商贩,驾停了马车,停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巷口,就怕挡住了市集里往来的贩夫走卒,奶娘手里拿着浅浅的新衣裳,一针一针的绣着。
柳浅浅眼睁睁的看着哥哥和糕糕都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急的不行,她左看看右看看,垂落的布帘露出了外头的光亮。
她毫不迟疑就从车座的一角钻了出去。
柳浅浅从坐垫上滑了下去,挺高的,她也不喊疼,就自己往集市中跑了进去。
奶娘绣着手中的衣裳,车夫还在哼着小曲儿,谁也没有注意到柳浅浅早就不见了踪影。
等到柳易辰拎着一袋糕点回到马车旁时,只看到了一脸慌乱的奶娘真站在原地,“少爷,少爷,姑娘不见了!”
秋天的雨总是说下就下,细细密密的,打湿了宫墙,也铺满了宫道。
柳浅浅的这一觉睡的很沉,诗语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去叫醒她,连简嬷嬷也是勒令宫人不得发出声响。
一时间昭和宫里满满的都是雨水敲在瓦片上的声响。
偶尔有宫人撑着伞路过,也不过是雨声打在伞上,更急了一些。
一直到快晌午的时候,柳浅浅才幽幽转醒,慢慢的睁开了眼。
她好像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模模糊糊,也是记不清的。
诗忆刚好燃了一支新的香薰,盖上香炉时听见了里屋的动静,她小心翼翼的踮着脚,朝床榻走近了一些。
正巧看到柳浅浅慢慢的坐了起来,盖好的被单从身前滑落到床榻上。
诗忆一笑,走了上去,轻声唤道,“主子,你醒了?”
柳浅浅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只觉得整个人有些僵硬,她问道,“我睡了多久?”
诗忆往外头看了一眼,“主子,都快晌午了。”
柳浅浅点点头,又是忍不住抬手摁在自己的额角,闭着眼轻轻点了两下。
“主子不舒服吗?”诗忆问着走上前来,替着柳浅浅的手指,轻轻点在额角,慢慢的揉摁着,手指凉凉的,配着她方才点香时染上的清香,倒也舒适。
柳浅浅闭着眼,鼻息间也是放缓了下来,她轻声问道,“诗忆,你记得我小时候,曾走丢过一次吗?”
诗忆微微一愣,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她歪着头思考了一下,“主子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那时候我与诗语才刚刚入府……”话里多少有些迟疑,她想了想,忽然又是肯定的说道,“奴婢听说后来是少爷将您接了回来,主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哥哥……糕糕……?
也不完全是梦。
柳浅浅没有回答,闭着眼睛,闻着清淡的香薰,似乎开始努力回想那一日发生的事情。
她记得,她从马车里偷偷跑了出去,马车的坐垫还挺高的。
她没有留意,几乎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的,也许是从小就随了爹爹的性子,竟也不哭不闹。
自己就爬了起来,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