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探视
晚上，许莘哲躺在床上，迟迟都没有睡意。脑子里除了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此刻更清晰呈现的往日点滴，似乎装不下更多的东西。
可是那些抹不去的回忆此刻并不能让他安心入眠，过往越是珍贵甜蜜，现在就越忧心惦念、愁绪难解。因为，害怕曾经的美好破碎，拥有的幸福就此失去。
夜很安静，手机的震动暂时抽回了许莘哲的思绪。他打开手机，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半，是孙姨的视频通话，许莘哲按了接听。
“抱歉少爷，这么晚打扰您休息。您出国一个多月，一切都还好吗？”
“嗯，还好。孙姨，你找我是家里有事吗？”
“小少爷这两天特别想您，闹的厉害，正好今天周末休息，不用上您安排的暑期课，他想跟您视频，您方便吗？”
“好，让他过来。”
孙姨将手机给了小元宵，片刻后，一张圆润粉嫩的小脸便呈现在了手机屏上。
“爸爸！…”孩子很久没见到许莘哲,小嘴顿时撇了起来,一副马上要哭的样子:“爸爸，你怎么出国那么久？你什么时候回来？”
许莘哲一整天的情绪都是紧绷着，现在看到儿子见到自己依恋又透着可爱的样子，终于笑了出来：“元宵怎么了？你都五岁了，男子汉，不许哭哦！”
“哦，爸爸，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天天都想你的。”
“元宵乖，爸爸也想你，要是想爸爸，就和爸爸通电话好吗？”
“好，孙奶奶说你去英国找小晞爸爸了，你现在是在英国和小晞爸爸在一起吗？”
“嗯，不过现在不在英国了，在美国。”
“美国？爸爸，你们现在住在美国吗？我好久好久都没见过小晞爸爸了，我想和小晞爸爸视频，你让他过来好不好？”
“呃…小晞爸爸最近身体不舒服，得了严重的感冒，医生要求住院，所以他在医院，不在家呢。”
“啊？很严重吗？感冒也要住院吗，元宵感冒就吃点感冒药，很快就好了呢。”
“嗯，元宵身体真棒！”
“爸爸，我想你，也很想小晞爸爸，你快点带小晞爸爸回来哦！”
许莘哲的心像被刺穿了一般，一时揪疼地声音都有些哽咽：“好我一定带他回去。”
“爸爸，你不舒服吗？”
“没有，你在家要乖乖听话，好好上课，爸爸回去要问你功课的。”
“哦！我知道了。”孩子很乖的样子。
“你那边是白天，爸爸这边已经很晚了，该休息了，跟爸爸再见吧。”
“爸爸再见！”
许莘哲很快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在一边，身体像被掏空了一般，瞬间没了力气。
孩子稚嫩的话言犹在耳，却让许莘哲拼命压制的情绪瞬间崩溃。他也很想带赵初晞回去，这件事，他从赵初晞离开露白丹枫院那天起，就日思夜想到现在。
可是，这次他真的好怕，好怕自己无能为力，好怕自己什么也抓不住。
许莘哲整整一夜不知是梦是醒，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又在医院的走廊上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赵初晞，戴着输氧面罩，被送去icu的样子。
许莘哲惊醒地立刻坐了起来，看看时间已经是早晨六点。他又躺了一会儿，根本不可能再有一丝睡意。
医院规定的探视时间是上午十点，许莘哲提前一个多小时到医院找哈伯德教授，了解赵初晞的情况。
哈伯德教授表示赵初晞的情况还算稳定，从昨天抢救以后到现在的二十多个小时并没有什么起伏，允许许莘哲十点的时候，可以进icu正常探视。
十点的时候，许莘哲准时进到icu，在外间很快换上防护服，戴上防护帽，医用口罩和手套，全身上下，只有眼睛是露在外面的。
许莘哲进到icu里间，靠近赵初晞的病床时，心顿时揪了起来。
赵初晞安静地躺在床上昏迷着，依然戴着面罩，只是这次直接换上了呼吸机。
全身上下连接着诸多仪器，似乎只有机器发出的提示音在提醒许莘哲，他还活着。
赵初晞的手上连接着机器的管线，许莘哲靠近，只能轻轻地将手垫进他的手掌下面，然后伸出拇指小心地扣着。
即便是这样的触碰，还隔着手套。许莘哲的心里，现在被难以言喻的悲凉填满了：“小晞，你……我来看你了！”
许莘哲半天才哽咽出这一句，他刚才习惯性地想问：你还好吗？只是立刻哽住，意识到自己问得有多荒唐，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只是脸上的口罩遮住了他的脆弱和狼狈。
他觉得自己真是可笑，赵初晞这副样子待在这儿，若不是眼睛瞎了，怎么能问出这么愚蠢可笑的问题？
这是许莘哲生平第二次进icu探视，第一次是爷爷临终前被送进来抢救。只是没多久，医生便宣告不治，爷爷已经救不回来了。
彼时的他还很年轻，他亲眼见到爷爷被撤掉了所有的仪器，冰冷地躺在那里。任凭许莘哲再隐忍持重的性子，眼泪还是在那一刻彻底决了堤。
现在换成了他的爱人躺在这儿，许莘哲面上拼命地让自己冷静克制，心里却是呐喊着向上天发出诘问：是不是所有我爱的人，都要在这儿离我而去？！…不！！
许莘哲再也忍不住情绪，眼泪便是汹涌而出，再也止不住，他不能自持地用另一只手遮住了眼睛。
正伤心着，许莘哲感觉到赵初晞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猛然止住情绪，仔细察看赵初晞的状况。
赵初晞眼睛拼命眨着，似是快要醒来的样子，片刻后微微睁开了眼睛。
赵初晞并非是完全没有感知的深度昏迷，只是因为病情危重，身体极度虚弱，意识时常游走在昏迷与清醒之间。
方才许莘哲的声音和伤心的情绪，他多少是感知到了，所以才勉力让自己清醒了一点。
赵初晞尽力地张嘴，可是咽喉因为高烧引发了严重的炎症，连正常的吞咽都如同刀割一般疼痛，现在更是嘶哑地发不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