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如此父子

    去年底，许莘哲在接到陈良择的电话，得知他要回国时，便命孙姨对侧楼的装修和设施进行检查和维修。

    理由自然是陈良择即将回国，而侧楼已多年无人居住。其实许家院中佣人众多，即使没有主人居住，侧楼也时常有人打扫修整，设施和安保监控系统一应俱全，陈良择回来便随时可以入住。

    而许莘哲这样做，是想面上显得对父亲孝顺尊敬，而私下立刻命刘劲对侧楼全楼，另外安装了一套针式隐形监控，以备不时之需。

    这件事刘劲办得极其隐秘，连孙姨都不知道，而控制监控的软件，尤其是查看的权限密码，只有许莘哲自己知道。

    陈良择刚回国的时候，许莘哲时常调出监控查看。陈良择也并非光明磊落之辈，对侧楼的监控查看掌握的十分仔细。只是许莘哲另外安装的针式监控系统功能强大却体量微小，且安装得十分隐秘，不是专业人员实在难以发现。

    所以，陈良择检查了半天，并未发现侧楼新装的监控系统。而陈良择回国后照常早出晚归去公司上班，只在有限的休息时间待在侧楼，且又是一个人独居。

    所以许莘哲查看了一段时间监控后，并没有发现陈良择有什么异常，于是便没有再继续关注。

    对自己的父亲这样行事，若是旁人知道了定是大跌眼镜，必然惊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父子。

    许莘哲心里也觉得很是无奈荒唐，但更多的是心酸。

    陈良择，这个被自己唤了二十几年父亲的男人，自己对他的感情实在是一言难尽。

    许莘哲一时不能自已地陷入了自己与陈良择的回忆：

    许莘哲从懂事起便很少能见到父亲，只有年节、宴会和一些重要的场合才可以见到，连共度周末的机会都很少。

    年幼的许莘哲见到别的孩子时常父母相伴，偶尔问起父亲，被告知的永远是父亲很忙，没有时间。

    再大一些，渐渐明白事理，便时常在心里宽慰自己。母亲对自己都是多有严厉，少有温柔慈爱，即便自己能时常见到母亲。而自己从小就敏感地知道，父母感情不和，连母亲对自己都这样不喜，父亲对自己这样冷淡便不足为奇了。

    就这样相处了二十多年，直到自己从美国毕业回来。

    自己刚一回国，爷爷便专门高薪聘请了特种部队转业的司机，并将其指定为自己的专职司机。另外，还给自己配了助理，便是现在的刘劲，命自己除了晚上回家休息，出门一定要助理随侍左右。

    自己和刘劲的默契和信任就是那段时间培养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的时间，许莘哲觉得爷爷太过仔细谨慎了，自己儿时便是司机保姆随侍出行，现在大了，只是把保姆换成了助理，心里十分郁闷和不解。

    可是没过多久，意外发生了。

    一次许莘哲出差回来和刘劲一起，被司机接机后行驶在环城的快速路上。忽然，一辆货车加速超车的同时，失控般地撞向车尾。

    司机在后面的货车加速超车时，已经注意到了那辆车的异样和动向。在车尾即将被撞到，千钧一发之际，司机果断地稳住方向加速，虽然在避开前方车辆时造成碰撞，却成功避开了那辆体量较大的货车。而那辆肇事的货车因为方向失控和超速直接撞断了路边的护栏。

    这场事故导致许莘哲一侧小腿严重骨折和身体多处擦伤，足足住了一个月的医院。司机和刘劲也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虽然许莘哲受伤较重，但若不是司机过硬的专业技术和职业素养，三人恐怕很难逃脱车毁人亡的命运。

    爷爷的小心谨慎，真的在关键的时候救了自己的性命。

    事后，爷爷有派人私下调查过这件事，结果如何，当时不得而知。但那位肇事司机，送医不久，便伤重不治而亡。这起事件，最后也被定性为车辆失控而导致的交通事故而结案。

    那段时间，陈良择对自己比之前关心不少，去医院探望也极尽热情周到和细致。只是再如何殷勤，也掩饰不住这么多年感情的疏离和冷淡。

    许莘哲以为陈良择是借机想缓和与自己的关系，可是爷爷对他的态度却有些奇怪和微妙。

    虽然母亲对陈良择很是冷淡，但爷爷平素对陈良择却是宠爱和照顾的。可那件事后，爷爷对他的态度也转而变冷，甚至对他偶尔来医院探望自己也十分不悦和戒备。

    许莘哲本来并未怀疑这起事故不是普通的意外，但爷爷对父亲奇怪的态度，让他第一次有了那个可怕甚至令自己不寒而栗的怀疑。

    如果那不是意外而是蓄意的谋杀，那目标一定是身为许氏继承人的自己。

    彼时爷爷年事已高且身患重病，母亲从未管理过公司事务，自己如果意外身死，一旦爷爷病故，整个向和集团及许家便会悉数落入陈良择的掌控。

    可是，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这样的怀疑太过残忍，许莘哲并不愿意相信这会是真相。

    他宁愿相信是自己敏感多思，想得太多误会了父亲，甚至为自己产生这样的怀疑而感到羞愧，直到自己刚一出院，父亲就被爷爷遣去了美国。

    而爷爷临终之前对自己交代后事，也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并非敏感多疑。

    从那时以后，许莘哲整整三年多的时间再未与陈良择见面。偶尔的通话维持着面上的礼貌尊敬与和缓，心里却有些五味杂陈甚至不寒而栗。

    他们父子之间，是否曾经有过那么一点点父子情分？他们之间到底是缘还是孽，是幸还是不幸？

    许莘哲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思及往事便止不住地难过，内心不知是伤感还是心寒。

    许莘哲打开软件，调出赵初晞搬离露白丹枫院之前侧楼的监控视频仔细查看，终于看到了那天午后，赵初晞在侧楼大厅和陈良择的谈话。

    监控的画面和录音都十分清晰，两人前后谈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许莘哲详细地仔细看着。

    随着谈话的深入，许莘哲的眼睛逐渐睁圆，修长的手指也不自觉地越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