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学习曲线
我很抱歉……”
我们在伴行镇公立学校一直等到清晨来临。
说真的，离开那满是腐肉和蚊蝇的地方简直让大家乐开了花。我浑身上下都缠满了绷带，活像个木乃伊似的。但是治疗魔法确实生效了。虽然为了把我从背后那一枪，还有脑后那一枪的伤势中救回来，足足花了两瓶治疗药水。不过看来我的好运气还没用光。头一枪只是刚刚擦过我的头骨，还好没把它打成一滩脑浆，第二枪被我铠甲剩下的部分挡了一下，减缓了速度，栽进了我脖根的肌肉里。谢天谢地，就连p-21那点儿最最基础的医疗技能都能把它取出来。
我花了些时间看了看教室墙上的地图。虽然又脏又旧，但我还是能分辨出伴行镇的名字，还有一条长长的道路，通向一座大城市。
喙灵顿。
霍斯的文档里提到过这座城市，它也被毁灭法术光顾了。画框里还有其他一些烂掉的古怪海报画。在办公室里，一只粉红色小马，她的鬃毛条纹几乎和我差不多，只不过是粉红和灰色，而不是黑色和红色。她笑嘻嘻地从画里往外盯着你，上面还写着“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只紫色独角兽端坐在图书馆墙壁上，看起来非常聪颖，身边到处都是漂浮的书本，写着“我们需要每一个点子”——好吧，我想本来应该是这么印的。某些大才子把“点子”给划掉了，改成了“鸡巴”。哈哈哈。在护士的办公室里，一只深情的黄色天马拥抱着一只小兔子，告诉我“小伤也是伤”。
我明白曾经有过一场战争，在99号避难厩，就算是卫兵也得学习历史。斑马进犯，想要灭绝所有的马类。六个国家部门尽他们所能来结束战争，为马类寻求和平。他们失败了。
可能从我的角度来看有点不公平，但我真希望他们能在终结战争这些事上多下点功夫，而不是仅仅在海报上发表精彩演说。
看到小璐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一把左轮手枪，这感觉有点可笑，也有点不安，她摆弄它就好像在玩玩具似的。不，不是玩具。她不是在玩它。她明白这是一把武器，更知道如何使唤它。
她甚至连可爱标记都还没有，耍枪的能耐就比p-21还厉害了。这让我既高兴，又有些自惭形秽。当我们从那些土匪（raiders）那里收集武器弹药的时候，这些东西就有点多得让我们皱眉头。
“我们该怎么把这些全带走？”我瞅着眼前这一大堆问道。至少有四把步枪，一把霰弹枪，一把左轮，一把自动手枪，两把匕首，两把砍刀，还有两枚手榴弹，以及一大堆各种垃圾，都是我们从土匪那里收缴来的。虽然靠着我和p-21还是能搬动这些东西，但还是沉得要命。
“你用不着把它们全带走。”小璐看了看那堆东西。“至少，要是你有些工具就没这个必要。你只需把它们拆开来，再把最棒的那部分装配好。”
“把它们拆开？”
我飘起一把步枪，集中精神。用念力握住一样东西的同时再拆开上面的小部件挺有些难度，但我成功地拧开了螺丝，把枪械的部件分解开来。马上我就看到了小璐说的情况：在步枪上面的一部分螺丝几乎一点锈斑也没有，另一把枪的枪栓完好无损，其中一把还有相当不错的枪身。当然，我必须认真听她的一步步指示，才能把四样武器重新组装成完好的一把。当我组装完成之后，这把武器在我的哔哔小马上的价值忽然长了一大截，比原来任何一把都要高。我简直欣喜若狂。当把五发子弹顺利地推进枪膛里，这声音听起来顺耳多了。
“那这剩下的呢？”p-21一边问一边打开了行李袋。说实话，所有的垃圾都装在里面，那行李袋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个垃圾袋。
朝里面瞅了一眼，小璐咧嘴一笑，“这个嘛，要是轻的话就带上好了。有些家伙会用瓶盖来买，要是太沉又不值钱，那除非离买家很近，不然还是扔了算了。大多数小马都背得越多越好，当他们找到好东西之后就扔掉一些垃圾减负。不然还是让拾荒者去在乎咖啡杯之类的玩意儿吧。”
她看着包包里皱起了眉头，似乎在考虑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事情，然后还是笑了。“哦，还有，把瓶盖都留好，那些是钱。”
瓶盖？他们真的用瓶盖当钱？其他成员全都怒视着小璐，很明显他们非常不喜欢她提起这件事。“小璐！”那只名叫波音的粉红小马大叫道，“我们该告诉这些避难厩小马瓶盖是垃圾！记得吗？”
我看到那只帮了我们大忙的青色小马一脸的不爽，于是低头冲着那些孩子们露出了我最轻松的微笑。“嗯，在昨晚发生过那些事情之后，我非常肯定她只是尽力想帮忙而已，还记得吗？”小璐看来是精神些了，不过其他孩子的表情依然不那么愉快。我也不能怪他们，换做我在避难厩那会儿，也不喜欢在快要赢牌时被拆穿。
这只小小的队伍走到了户外，接着我就开始头晕起来。
还是不能抬头往上看。
早晚会度过这个阶段的，我安慰自己道。但我自己都不大相信。至少，不完全信。不过只要把视线一直集中在地平线上，我还是能无所顾虑地向前的。公路早已被无数代的沙尘磨蚀的破烂不堪，坑坑洼洼，但走在上面，我的信心却前所未有地高涨。虽说身边的广漠荒漠不如天空那样吓马，我还是宁愿假装自己走在一条狭窄舒适的走廊里。
一开始我还很紧张，担心以我这种状态陪着童子军合不合适。尤其是p-21简直顽固不化，说什么也不带枪。小璐则向我保证，童子军们能照顾好自己，那个土匪绑架事件只是偶然运气不好罢了。我把我们身上的武器弹药递了过去，自己身上留了杆步枪。也许我对枪械分类不怎么精通，但至少知道子弹该从哪儿头冒出来。一路上，童子军们喋喋不休，讨论着当她们到了那个“镇”的时候会怎么样，必须承认我对此有些好奇。然后我留意到小璐和波音没有参与讨论。在路旁的一些脏水坑里，几只奇怪的动物慢吞吞地走着，身上长满尖刺。看到它们，谈话声立刻安静下来。接着眨眼间，五只没有武装的小雌驹从我眼皮下消失了。实际上p-21也一眨眼就没了影。让我感觉自己仿佛独自站在路中间。
直到小璐和我把最后一只古怪的变种怪物干掉之后，我才开始担心他们消失到哪里去了。要不是生物监测视觉，我根本无从知道其他小马都藏到了什么地方。危险一过去，童子军们便冒了出来，她们仔细地用刀子在怪物尸体上切下一些肉块，把它们用我鞍包里的一些废纸仔细地包好。
我尽力不在脸上流露出恶心的表情。“小璐，你们拿那东西做什么？”
“嗯？”她抬起头望着我，嘴里还叼着血淋淋的刀子，我勉强克制住没打哆嗦。她一刀插进尸体里，然后开心地告诉我。“哦，这个？辐射豪猪很好吃的！”
我既不想在她们面前吐出来显得失礼，也不想看她们怎么吃完。转过头，我还是选择甜苹炮弹麦片好了。
生物监测视觉让这一路的旅行而轻松了不少，任何敌对生物大老远之外就显示了出来。最常见的就是畸变灵和辐射豪猪。野生动物看来攻击性强得简直难以置信，就连一只孤零零的辐射豪猪都会毫不犹豫地朝我们这一群小马直冲过来。我趁机和小璐多聊了聊废土的事，她对废土的了解要比我和p-21都多得多，而且她对此相当得意。
“你看，废土上的居民分为三类。有可以救你脱难的，有会一枪打爆你脑袋的，也有不会帮你，但至少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宰了你的。这说得通吧，黑杰克？”
“挺有道理的，那童子军算哪类？”我带着浅浅的微笑，半是挑逗，半是好奇。
“我们算第三类吧，除非你独立自主。大部分废土居民都是。”她不假思索地回答。“童子军会自力更生，会照顾任何需要保护的孩子。我们从来都能照顾好自己。”
“无意冒犯，不过你们究竟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呢？”p-21平静地问。
“怎么？觉得我们太小所以就没用？”她的头一甩，手枪已经从枪套里拔了出来，对准了他的脑袋，就好像她自带辅助瞄准魔法似的。然后她叼着枪柄咧嘴一笑，把枪放回枪套里。“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们也不会动武，我们聚在一起，能躲就躲。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还有不少可以藏身的堡垒。”她一边快步走一边说道，“瞧，我们可以钻进成年小马进不去的地方。像什么地窖里啦，隧道里啦，等等等等，我们找到的好东西多着呢。”
看来她信心十足，我提醒自己，这些孩子是在残酷的环境中成长的。弱者无法在这片废土上生存，毫无疑问。“那那些拾荒者呢？”
“切，拾荒者唯一在乎的就是瓶盖。你有瓶盖，他们就是你在这世界上最好的伙伴。如果你啥都没有，那他们看到你的时候要多无礼就有多无礼。拾荒者不是任何小马的朋友，不管他们说什么也别信他们的话。”小璐和其他童子军很明显不太高兴，尽管我们正在前往他们的城镇。
“那，谁会帮我们？”我问她。
“帮你们什么？”她反问道。
这真是个好问题。
p-21和我并没真正谈过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我有个目标，但现在我还不想把p-21牵扯进来。我真不知道他会怎么应对这件事。另外……“情报，有些小马攻击了我的避难厩，我想知道为什么，以及为了什么。”
我描述了一下天王，小姑娘立刻就一脸关切的表情。“嗯，从你所说的来判断，我猜他是个收割者。”
“为啥我感觉不妙？”我俏皮地问，小璐笑了笑。
“收割者就是土匪成长之后的结果了。他们是恶中之恶，和任何小马都没有来往。数量只有一百个，因为加入他们的唯一办法就是贴身肉搏干掉另一个收割者。这帮家伙个个都是怪物。”小璐阴郁地说道。
“迷失（arloste）现在就是个收割者了。”波音对小璐说。
“迷失太善良，根本当不成收割者，所以那绝不可能。”小璐反驳道。
“迷失？”我问道，对这个小小的题外话有些好奇。
“童子军，创始者之一，是她和牧师让我们走上了童子军之旅，是个值得尊敬的家伙。”波音开心地蹦着，“我听说他们还曾经是一对呢，但后来他们打了一架，结果她跑去加入收割者了。”
“那又如何，我该去找个收割者问问？”听起来像是找死的好办法。
“哦，可别，除非你想被炸飞一条腿。”低头看了看p-21那条瘸腿，小璐有点脸红。“对不起，”她重新抬头看着我继续说，“不过收割者也是废土住民，你只需奉承他们，或者交给他们瓶盖即可。除非有谁疯狂到去竞技场袭击他们，否则他们才不会联合起来呢。”
“还有谁可能帮忙吗？第一类的？”我微微一笑。
小璐看起来在认真思考着名单。“哦，有广播台的dj-pon3，他就在马哈顿，但是他什么地方的事情都知道，你不管在哪儿都能听到他。”p-21和我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把这个名字添到心里那张“他们到底在说些啥玩意儿？”清单上，这单子目前长得难以置信。“还有他们，名流马（society ponies），我猜他们也能算得上可以帮忙的吧。一帮傲慢自负的纯血种，给你顿饭吃，然后再发表一通你为此应该如何感激涕零的讲演。”
“听起来他们挺欢乐的。”我嘀咕着，“还有别的吗？”
“哦，你们还可以去跟学院派（college ponies）谈谈。他们自称……学院……学……呃……好吧，大多数废土住民只是叫他们书呆子而已。他们大多在核心地区（core）的另一边，不过你也可能在这附近碰到一两个。他们想要修复小马国，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打算怎么做。一般来说，他们对我们挺友善的。我们得了虫病什么的时候总是朝他们求助，他们开点儿药，足够把你把肠子肚子都泻个干干净净！”
我哆嗦了一下，“谢谢你的提示。”
“哦，你忘了提铁骑卫（steel rangers）了！”波音模仿着机枪的声音。
“我可没忘记他们，更不想提起他们，”她有些愠怒地朝那只粉红小雌驹说道，“铁骑卫可能会帮你，也可能不会，更可能直接朝你开枪。他们有自己的事要操心，基本上就是琢磨他们那些在核心的机器马怎么运行，我可以告诉你，他们连根螺丝都不会给咱们的。”
“机器马？”p-21好奇地问。
“它们就是这个，所以别笑。零件组装成的小马，整个核心里四处乱逛，而且也是些危险的东西，要是你看到哪只小马是电线和灯泡做的，那你最好快逃。它们根本就杀不死。”小璐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对了，还有英克雷（enclave），不过别信他们说的哪怕一个字。”
“英克雷是天马！他们会从天而降，拯救我们大家！”波音有些开心地欢呼着，有几个孩子的样子也开心点儿了。
“当我看到太阳的时候我会相信他们的(译注：ph的设定中是核冬天)。”小璐阴着脸，“他们让我毛骨悚然。”
“反正他们也不会比尸鬼还糟糕！”波音反驳道，“尸鬼会把你生吞活剥！”
小璐留意到我的表情，她叹了口气，翻着白眼为啥也不懂的避难厩小马解释。“尸鬼就是那类……呃……看起来已经死掉的小马。不过实际上可没有！我去过肉柜（meatlocker），他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我非常友善。”她的坚定稍稍动摇了一点，又做了些修正。“好吧，他们里面有些可能会想把你吃掉，不过反正和土匪也没啥差别。”
尸鬼，英克雷，铁骑卫，书呆子，名流马，收割者，拾荒者，童子军。我突然被灌输了一大堆关于喙灵顿的信息，这城市就像由无数避难厩组成的一样，每个派别都在和其他派别战斗，争夺着控制和支配权。
p-21看着小璐问道，“你提到了核心，那是什么？”
“核心？那是在那场大战中就被炸飞了的地方。我听说各种各样的科技和研究都在那里进行，至少在斑马把它炸成渣之前是这样。”
“才不是斑马！”波音插嘴道，“是那里的小马造出了什么东西，结果就在他们面前爆炸了！”
“我听说赛蕾丝蒂娅公主在炸弹掉下来之前把整个城市都送到月亮去了。”一只灰色的独角兽小丫头说道。
另一个飞快地摇着头，“嗯嗯，不对，那是一头龙，是最大的，也是最可怕的龙。他会喷吐绿色的火焰。”
“是炸弹，你个白痴！”小璐吼道，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暗自猜测着当初她们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才被逮住的。
我稍稍往旁边让了让，继续让她们争吵具体是什么破坏了喙灵顿，与此同时凑到p-21身边。“那……你怎么想？”
他用冷静而敏锐的眼睛盯着我，“我觉得她们该更安静点儿，除非她们正打算多弄点儿辐射豪猪肉。”
“我的意思是我们该怎么办？虽然我不介意任何需要帮助的小马，但我怀疑那收割者已经放弃了。我们需要信息，”我举起哔哔小马，“我们需要了解收割者，我们需要查清楚ec-1101到底是什么，以及为什么为了这个就去攻击99号避难厩。”
“关于那个，监督提过什么没有，黑杰克？”p-21望着沿路随处可见的小马骨骸问道。
哦，我都完全忘了他传到我哔哔小马里的文件。“呃……还没？”
“里面可能会有关于ec-1101的线索。”他听起来有些不高兴。
“知道啦，知道啦！等停下之后我就好好查看一下。”我有点气呼呼地嘟囔道，接着我发现波音正在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
“有什么事吗，波音？”
我问道，都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生气。
“嗯？哦，没事！”咯咯笑着说道，她一溜烟蹦回其他童子军那边去了。
骨头，骨头，好多骨头。随着我们继续一路往西南前行，骨骸越来越多，童子军们也越来越安静。破烂衣服和生锈的钱币混杂在白骨之中，分散的白色骨骸堆渐渐连成了一片。然后，土堆和累累白骨从道路两边像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
我的哔哔小马在鸣响，‘埋骨之地’出现在地图上。我注意到孩子们都不说话了，现在她们神情都非常警惕，并且走在清扫过骨骸的道路正中间。
“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p-21问道，声音压得很低。
小璐抬头望着我们，然后指着前面。“当喙灵顿被轰炸的时候，很多小马想沿着这条路逃走。”她指向我们来的方向，“那边是马哈顿……当马哈顿也被轰炸的时候，很多小马又从那边朝喙灵顿逃过来。”成千上万。他们全都在这里挤成了一团，然后死掉了。“她朝我们周围的骨骸堆警惕地扫视着，“什么也别碰。”
“为什么别碰？”到目前为止，我看到了很多可以拿走的东西，而且没看到半点威胁。
“这里有些不好的东西，尸鬼，还有冠冠（tiara）。”在她重新叼起手枪继续埋头赶路之前，她就只说了这么多。
这耳语真让我开始有些毛骨悚然了。但是在不知道这附近可能有什么的情况下，我也不打算大声说话。足足有数百辆破烂马车和货车散落在骨骸之间。还有很多箱子，甚至还有些弹药箱。我看到童子军们密切关注着周围的一切，却对我们身边的弹药连看都不看一眼。
“我们应该拿些这个。”当我们走过一辆半埋在骨堆里的马车时，我小声说道。我在我的efs上什么目标也看不到，除了我们八个之外。小璐瞪着我，脸上惊恐至极，怒气冲天。她使劲摇了摇头。
“这儿什么也没有。”我根本无法向从来没戴过哔哔小马的家伙解释这东西的探测系统。
“我想你该听她的。”p-21喃喃地说。
不知怎么的，我受够了。小丫头们被骨头吓得直哆嗦，我还可以接受。但是被一只什么武器也没带的小马教训我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这只是让我火冒三丈。我怒发冲冠，决定绝不放过任何可以保障我们大家安全的东西。“有什么关系！”我一边说一边探出我的角，用魔力抓住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沉重弹药箱，把它从骨骸堆里拔了出来。骨头稀里哗啦地垮下来填补那个窟窿，在寂静之中仿佛敲响了一面干燥的拨浪鼓。
然后我看到了那堆骸骨里的东西，样子看起来像是一只小马，只是被扔进开水锅里煮过了头。现在它暴露出来，而且开始动了！它暴跳起来张开血盆大口，一声令马毛骨悚然的刺耳尖叫，任何活生生的小马都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然后四面八方都得到了回应。
恐怖的嘶嚎声响彻空中，我的哔哔小马马上就亮起了红点。在我周围的土堆开始翻腾，一只只小马轮廓的腐烂肉块从里面爬了出来。撕裂的嘴唇令它们长满獠牙利齿的大口张得令任何活着的小马都望尘莫及。已经无路可逃了，它们封住了我们的来路和去路。
“射击头部！”小璐只来得及吼出这一句，接着拔枪射中了第一只冲上来的尸鬼。虽然对怎么使用步枪完全不熟，但我也明白，趁它们还没拉近距离最好赶快开枪。我立刻切入sats模式，但是步枪每一次射击要花费的能量比手枪或者霰弹枪要多得多。在那几乎停滞的瞬间我仔细地瞄准了目标，然后释放了魔法。那旋转的子弹尖啸着撕裂空气飞过空中，正中一只尸鬼小马的脑袋，把它打成了一堆肉块。要是没有sats，想做到这一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击中一次头部所花费的时间够打中胸部四次。
童子军们的抵抗比我所预期的还要顽强，还要出色。我们正处在寡不敌众的荒唐绝境中，而且可能都要死在这里了。这残酷的事实或许也刺激她们更加集中精神，把每一颗子弹都精准地打进嚎叫的尸鬼小马脑袋里。p-21毫无武装，只是干净利落地猛踢，尽力挡住并且拖住朝童子军扑过来的尸鬼。
小璐的左轮枪连环开火，一个又一个尸鬼的脑袋被她轰开了花，直到她脑袋都疼了才停止了射击。当她长大了之后肯定是个了不起的神枪手，而且威名远扬。但是当她转过身一枪打倒一只尸鬼的时候，另外两只已经扑到了她身上。辅助瞄准还在充能，哪怕我不顾一切地尽力想开枪射击，我那生疏的枪法也根本没打中它们。我眼看着一只尸鬼抓住了小璐的臀部，另一只抓住了肩膀。以令马生畏的力量，它们把她撕成了两半。
在那恐怖的瞬间，我的眼睛清楚地看到了那惨不忍睹的一幕，时间仿佛变慢了。幼驹裂成两半，内脏器官从身体里缓慢地滑出来，慢慢地掉落在沥青铺就的地面上。那新鲜的血腥味儿甚至盖过了我周围不死怪物那不自然的恶臭。我看着她脸上呆滞的神情，看着她慢慢地摔落在地。她曾历经磨难，依然坚毅不倒。而现在，因为我的愚蠢，她死了。
我明白，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
“不！”
我放声咆哮，愤怒似乎提升了我的枪法。尽管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的枪依然倾泻着我的悲愤，仿佛下起了地狱的火雨。甚至那些尸鬼一时间都被击退了。每一发子弹都有如神助般钻进了头骨和脆弱的关节中，我全然不顾自己的角已经开始疼痛不已。当步枪发出空膛的咔哒声时，随着念力，一条子弹的河流从我包里飞了出来，自动涌进枪膛里，让我的愤怒得以继续喧嚣。但是这些尸鬼就好像永远打不完一样，每一秒钟都有更多喜欢啃脑子的怪物从骨头堆里争先恐后地爬出来。
很快，步枪就从枪支变成了棍棒，目标太多太近，这东西已经不好使了。要是我的牙能有枪子儿那么给力就好了。那些怪物已经包围了我们，而且开始压垮我们，用它们破碎的牙齿撕咬，用它们破烂的蹄子猛踢。我会非常乐意地留在这里直到被撕成碎片，可这里还有五个童子军和p-21呢。他们全都要死了，这都是我的错。
反正也不会比这更糟了，我想道。然后我马上回答了自己，‘哦，笨蛋黑杰克，情况总是会变得更糟。’
旁边的骨堆里一声刺耳的尖嚎，让我们全都僵住了。一个浑身冒着绿光的尸鬼爬了出来，马上，我的哔哔小马又开始滴滴地响起辐射警报。“冠冠！”那个尸鬼尖叫着，低头用那充满恶意的眼睛瞪着我们。这个发光妖魔的登场倒还有一点好处：它一爬出来，其他的尸鬼就马上往后退开了。
“冠冠？是你吗？”
一步接一步，那东西越逼越近，我的哔哔小马蜂鸣的频率也越来越快了。我扫了一眼身后浑身伤痕累累的童子军们，只要能把她们救出这个噩梦，那我做什么都行。我摆出我最甜美的微笑，朝那个发光尸鬼走去。“呃……对，是我，冠冠。”我朝她烧焦发黑的体侧那个闪光的可爱标记瞅了一眼，那是面镜子？不……一个拨浪鼓？不……
“真的？我想我把眼镜给丢了。”走近过去，我可以看到那眼镜没有丢，而是熔化了。闪光的眼镜片裂成了不成形状的碎片，烧焦的金属镜框熔进了血肉里面。后面是一双闪着光的眼睛。她带着令我寒毛倒竖的笑容，把两只前蹄都抬了起来，在我犹豫的时候又皱起了眉头。她在干什么？把蹄子像这样举着，就好像她要……要……击蹄！我马上伸出我的前蹄去和她拍了一拍。她马上就笑了。
“碰，碰，肘和臀！”
她唱着歌，似乎没留意到我在忙不迭地配合她的动作。“哦，真的是你，珠玉冠冠！我真的好想念你！”她把我亲昵地拉近了怀抱里，我的哔哔小马像疯了似的叫个不停。
“呃……是啊……这都过了好久了……”我硬撑着停留在那个拥抱之中，直到我实在是没了胆量才向后退开。朝哔哔小马瞅了一眼，我看到辐射报警器的指针已经进入了黄色区。“对，真是过了好长时间啊，工作什么的。”我的运气又救了我们一命：当我眼睛四处乱转的时候，旁边生锈的碎片里有样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个棕色的金属勺子。“你怎么样啊……呃……勺勺？”我暗自向女神祈祷那就是她名字的一部分，可千万别是拨浪鼓和镜子什么的
但是我的运气实在是好得难以置信，她一声沮丧的叹息。“哦，自从我弄丢了眼镜之后就糟糕透了。”我觉得发生了一些非常糟糕的事，而且我一直在找谁能帮我指路去和平部配一幅新眼镜呢！要是没有眼镜，我实在是处理不来这些避难厩的请款单。“她朝我靠了过来，结果没靠上我身体，歪一边儿去了。“你知道那个粉红巫婆怎么跟我说的吗？她说‘白银勺勺，要是你烤不了蛋糕杯，就只能去洗碗了！’之类的，这到底算什么意思嘛？”
“唉，没办法啊，呃……要做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了。”我往旁边瞅去，看到三只尸鬼正围在小璐的身体旁狼吞虎咽，当我在和那怪物聊天的时候，那东西散发出来的辐射正慢慢地毒害着我们。“而且提到工作嘛，我也真的该回去了，整天忙忙忙，忙死了！”我说着露出了一脸苦相，勉强克制住没有朝围在惨死的小雌驹身边狼吞虎咽的尸鬼们冲过去。
“你在那个愚蠢的监狱也太辛苦了吧。他们该多让你休息休息的。”她发光的眼睛转向了童子军们和p-21，“那就是你现在负责的？我觉得你也不用亲自护送他们嘛。”我嘴巴一张一合，实在是困惑不解。最后只能笑了笑，夸张地耸了耸肩。她叹了口气。“下周我们真该聚一聚，你懂的，有时候，我真觉得就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了。真的。”
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有一小部分还是我的错。“好吧，保重啦，白银勺勺。”然后我朝虎视眈眈围在周围等着的尸鬼们望了一圈，“我觉得，你能不能请他们让开点儿？”
“哦，当然了！”她开心地回答道，转过身面对着那些尸鬼。“滚一边去废物们，别挡她的路，还不快去找我的眼镜！”慢慢地，尸鬼们一个接一个地钻回它们的骨冢里去了，哔哔小马上的黄点也随之渐渐消失。“好吧，我最好还是继续找，不然那个死巫婆又得让我刷盘子什么的了。”
我壮起胆子扭头朝小璐望去，那里除了几块血淋淋的骨头和碎肉之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我想找个借口去收拾她的遗骸。实际上，看到我的哔哔小马的辐射报警器已经指向了红区，我几乎想多留一会儿，和白银勺勺一直聊到我死了为止。但是我不能，还有六只活着的小马可能需要我的保护，他们如此脆弱。
我们默默地走了好几分钟，后面才传来了痛苦的哀嚎声。“冠冠！冠冠！你在哪儿啊？”
又走了半个小时，我们才离开了埋骨之地。没多久辐射中毒的难受感觉就泛了上来，我把我的午餐都吐干净了。我觉得自己快死了，我也活该死掉。我的肚子汩汩乱叫，身体每一处的感觉都像是被暴打过一遍似的。童子军们一言不发，她们既没有看我，也没有互相对视。但是我几乎能听到她们的想法在我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喧嚣。‘她杀了小璐，只为了一箱子弹。’
终于清静了，我扭头望去，尽我所能露出个笑脸来……露出个……不那么灾星的表情来。“安然……”后面只有p-21。“无恙……”我沿着路，朝那早已枯死的杂草和灌木丛望去。
根本找不到童子军们的半点踪影。“她们走了……”自从我搞砸一切之后，我还真是明察秋毫啊。
“对，走了有一会儿了。”他平静地回答道，沿着路望去。“我想那里有座房子，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下，好好照顾你。”
“我不想被照顾。”我轻声嘀咕着。
“不好意思，你说了什么吗？”p-21大步走到我前面，那双坚定的蓝眼睛和我对视，充满了压迫感。“有时候我们是无法如愿以偿的。”他说着，把我朝路旁一座小楼推去。“有时候我们不能干坐着自怨自艾，有时候我们只能继续前行。否则，我们也只会死掉而已。”
“那是……”我张口欲言。
他重重地给了我一下子，把我打倒在地。
我瞪着天空，只觉得我的力气在快速流失，瞳孔也缩紧了。
“不好意思，你刚刚是在说你想去死？是这样吗？”他低头瞪视着我，“要是你这么脆弱的话，当初你直接把自己交给天王不就早完事了。”
“我害死了小璐！”我朝他大喊道，这感觉就像是忏悔和坦白。
“对！是你干的，你这个傻逼！”他朝我吼回来，“我没告诉你听她的吗？你不是跟我说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明白怎么做的是我才对吗？可她已经死了，黑杰克。而且除非你这样哭天呛地寻死觅活的就能神奇地让她死而复生，否则你除了沉迷于你自私的妄想里之外，什么也办不到！”
我慢慢睁开眼睛和他对视。他讨厌我，我也在讨厌自己。但是不管我有多想自我了断，我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就算我死了，现在也救不回小璐了。这根本纠正不了什么弥天大错，并解决一切。只不过在废土上又多一句死尸罢了。
“我真的很抱歉。”我轻声念道。
“那就证明一下，黑杰克。好好活着，别他妈再这个德行。接受教训，因为你他妈的要是再犯蠢害死谁，我就他妈的宰了你。”
他把我的脑袋推正，将我翻了过来，我现在不再凝望那高高在上的可怕虚空了……只是我现在已经身处另一个同样可怕的虚空之中，而且我无法移开视线。
当我还是小的时候，我就体验过辐射中毒的不同等级。首先开始的是恶心，然后紧随其来的是腹泻，头痛，肌肉无力，疲劳，青肿，鬃毛脱落，神经系统紊乱，而且还有最严重的因长时间被辐射炙烤所导致的烧伤。那就是我极度担心的“放射性血肉融化”。p-21设法把我扶进了一栋废弃的房子里。之前我还在闹肚子，但随后我就倒下了。当我侧躺在一堆肮脏的床垫上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正在烂掉，而且是从里往外烂。不过这也不完全正确，下一次我腹泻的时候拉出来的都是血，把我两条后腿都给染湿了。在无比自责的清醒与幸福的昏迷之间，我就这么一直漂流着。
最糟糕的是我就半死不活地停留在两种状态之间。我看到天王冲着我狂笑，用他的电锯鸡巴把我的哔哔小马锯了下来。监督一遍又一遍地向我强调我是终极一次性用品之类的话，橙色小马雕塑告诉我她只能帮我这么多；我必须爬起来更加坚强。我觉得眼镜在我脸上熔化，裂开的玻璃顺着我的脸往下淌。小璐的脑袋就放在床上，靠在我旁边，小声地反复喃喃细语，
“避难厩里出来的家伙什么都不懂，什么也别碰！”
在这期间，p-21一直在尽力护理我恢复健康。最后他足足几个钟头都不见踪影，我躺在那里猜想他是死了还是索性继续往前走了。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浪费时间陪着我，但是他就是这样。他没有半句怨言，也没再提起任何有关埋骨之地的事。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活像是堵塞的厕所。机器精灵正在我面前飘着。守望者清了清嗓子，“所以，就这样了吗？“
我仔细地抬起头。那个机器精灵并没有变成什么噩梦中的恐怖怪物脑袋把我吃掉。“监视者？”
“对，是我。你怎么了，黑杰克？就这样了吗？废土终于到了让你崩溃的临界点了吗？”那机器精灵在我面前徘徊，样子格外肃穆。
我小心翼翼地撑起身体，用蹄子捂住了自己的脸。“我干了蠢事，我搞砸了，守望者。”
“你不是头一个了。如果我说实话，你搞砸的事只害死了一个孩子。我知道有些小马干的蠢事可是害死了上百万的生灵。所以说起搞砸的程度不可饶恕，罄竹难书。我觉得你是太高估自己了。”我慢慢把蹄子从脸上放下来，望着那个小机器继续往下讲。“所以我在问你的是：就这样了吗？你只是一只沉迷在自悲自怜中，因为搞砸了一次就一蹶不振的小马吗？因为如果是的话，那我就只能离你而去了。我帮不了你。你也帮不了谁。”
此刻我本该很简单就去相信这些的。但是当我坐在床沿上看着那机器的时候，我却他妈的忍不住笑了。尽管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呕吐物和垃圾，一塌糊涂，浑身是血，充满绝望，但我觉得我的嘴角还是冷冷地挑了起来。我看着那东西。“你也搞出过不可饶恕的蠢事吗，守望者？”
好长时间，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只有沉默。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冒犯了他，现在没准儿他正打算扭头就走把我彻底扔开呢。
“是的，没错。”
“那你搞砸的事情有没有把不该死的谁给害死了？”又是一阵沉默，我知道他不会回答。他也无需回答。我静静地坐在那里，盯着我的蹄子。“当我从土匪窝里把那些孩子们救出来的时候，我是那么自豪……
而现在……
我紧紧闭上了眼睛，咬紧牙关。
放弃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啊。
伸腿瞪眼，然后就结束了。半途而废或许不会破产，但是也别想再把生意做大。
我睁开眼睛正视着那台机器，不知道守望者现在是何表情。最后，我开了口，声音细不可闻。“那我该怎么继续，守望者？”
“去做一切亡羊补牢的事，记住你心中那份永远无法真正摆脱的内疚。就算你明知永远不够也罢，你依然要全心全意每一分每一秒都尽力做得更好。每做一件善事你都应该祈祷，那样的话，当你大限将至，你的一生也就会把你所犯下的错误弥补得差不多了。“守望者的话如此清楚，如此真实，我忍不住笑了，同时也哭了。
“哦，这听起来倒还像回事。”我声音很轻，“那我该从何开始？”
事实证明，最好还是从个从那张脏兮兮的床上爬下来并且去找些抗辐射药开始，免得我直接翘尾巴或者长出第二个脑袋。虽然这也可能会让我聪明一倍，不过我对此不抱多大热情。另一方面，守望者知道抗辐射药物可能在什么地方。一辆坠毁的和平部天空马车或许还没被扫荡过。原因也简单得很。
“那些蜥蜴可难看死了。”我一边嘀咕一边低头看着面前被枯树和杂草环绕的湖泊。港湾处有个小岛，由一座破烂栈桥连到大陆上。我勉强能看到那岛上的凉亭残骸和一辆底朝天的飞天马车混在一起。p-21和我正蹲在一间距离灰沉沉的湖水不远的小平房里，我的哔哔小马地图上把这个地方标记为“麦金塔湖”。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爬行动物。毫无疑问，要是我去捡东西的话，肯定会有啥玩意儿蹦出来。在清扫期间，p-21已经给步枪上准备好了六个弹夹，还有六发猎枪弹。这是不得不做的事。
“你又在干蠢事了。”p-21警告我。
“会害死我的那种蠢事？”
“不，只是单纯的蠢事。”
“这表示我有长进。”我调侃道，甚至连他都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我朝外面的凉亭和坠毁的马车望去，生物监测视觉告诉我这里有三个敌对单位，但是在埋骨之地的事情后，我就不再轻信这情报了。“没有抗辐射药，我会死的。”我说着，无力地靠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上。“过不了几天我就会变成霍斯那样子了。可别说我说得对。”他抿起了嘴唇，对我瞪起了眼睛。
“那让我潜行过去拿药就好了。“他说道。
“不行。”我生硬地回答。“我非常感激你提供给我的帮助，p-21。我不能再让你去为我冒生命危险了。“也许他会潜行，但是我不知道那些变异怪物会不会把他给闻出来；我不会让他去冒这个险的。
“让我？你都快要死于辐射中毒了，黑杰克。你打算怎么阻止我？”他问道，转身走向凉亭的残骸。
我只是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望着湖里游来游去的变异鳄鱼。毫不犹豫地抬起步枪冲着一只变异鳄鱼就是一发。它咆哮一声，冲出了水面，朝我们俩猛冲过来。p-21瞪了我一眼，那刻毒的视线足以让任何土匪汗颜。他眼睛抽搐了一下，扭头就跑。
“对不起，p-21，这次我的命由我自己来救。”我面对着冲来的恶兽喃喃道。
不是它死就是我亡，反正马上就解决了。我打开辅助瞄准，把两发子弹精确地打进了我目标的前额。第四发正中它的眼睛，把那野兽打得摇摇晃晃。第五发没打中。最后一发过后，三只鳄鱼越过被我成功摆平的那一只，继续朝我扑来。我扔下步枪，尽最快速度朝小山上退去。辐射中毒和发烧都让我行动变得迟缓，但至少我还能让鳄鱼保持在我前方。
当猎枪又把一只鳄鱼请出局的时候，另外两只已经逼近了。当我把子弹通通打进领头那只鳄鱼身体里的时候，只觉得辅助瞄准充能简直慢得像蜗牛。还剩三发了，两发，一发，最后一枪打穿了那东西的脑子，从后面穿了出去。
很不幸的是，我现在没子弹了。在这时候，我可能会死，以后的事情就交给p-21去负责，这说不定对废土更好。只是有个问题：我还没还清欠小璐的债。当最后一头鳄鱼朝我迎面扑来的时候，我情急之下用魔法把霰弹枪竖了起来，就这么硬塞进鳄鱼的上下颚之间。它嘶吼着，用爪子上下拍打，那把武器在它凶恶的咬合力之下都变弯了。
我从鞍包里飘出一个苹果形的手榴弹，把它从嗓子眼直接塞进了鳄鱼的肚子里。当那东西彻底消失在鳄鱼喉咙深处之后，我就用念力拔掉了保险栓。五……四……三……二……一……嗯。当我数到二的时候，霰弹枪啪的一声折断了。我急忙向后退开，尽力想掏出我最后一个手榴弹。
变异鳄鱼在一声闷响中炸成了一团漂亮的微弱放射性血花。之前受的辐射剂量已经够大了，在被喷上一身致命死血之前，我赶紧险而又险地避开了。我真没想赢了之后就倒地不起。慢慢地，我蹒跚着走过那座烂桥，向凉亭而去。
p-21从我身边冒了出来。“感觉好点儿了没？”他的口气或许带点嘲讽，但问题中蕴含着真诚。
“一点点吧。”我回答道。废土给予我的是残酷的教育，但我会迎接这挑战。我会变得更加强大，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力不再让我的愚蠢危及其他的小马。“我知道你想帮我，p-21，很抱歉，我这次不能让你这么做。”
他翻了个白眼，一声长叹。“我又回避难厩了。”我发现这评论中蕴含着一层苦涩。
“此话怎讲？”我不解地看着他。两匹小马走过桥梁。
他猛地转向我，牙关紧咬，视线中充满了赤裸裸的愤怒。“我这一辈子都在被雌驹指挥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我甚至连在那该死的育种时候让坐我身上的雌马翻个身在下面都不行。”他轻轻哼了一声，“你知不知道在99号避难厩的雄驹为了能休息一下甚至不惜割伤或打伤他们自己？就为了做我们想做的事，而不是被命令去干些什么？”
我真的没想过这些，甚至都想不到。“在99号避难厩，我们都只能去做我们不想做的那些事。我也不想当卫兵。”但99号避难厩就是这么运作的。你听从命令行事，担当你的角色，除此之外别多想。
“你什么也不想当，黑杰克。要是有个‘整天坐着打牌’的工作，那你会做的很好。但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乐意干。”他说道，我们走近了被破坏的凉亭。那锈迹斑斑的马车外面依然刷着亮黄色的油漆，还有一只清晰可见的粉红色蝴蝶。里面有一大堆腐烂生锈的箱子，但至少还有三个箱子看起来是完好无损的。跟我说说看，如果你当了铆钉那样的话维护工，你还会不会这么多愁善感的？如果你没负责蛋白质回收的职责，或者没能拥有整天负责处理废料的美好未来，你会不会诅咒自己的烂运气？“
“这个……” 我结巴了。
他站在那里瞪着我，嘴唇紧紧地抿着。
“能不能等我先治好了辐射病之后我们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我虚弱地笑着问。
“不，不，我可不这么想。我现在就要讨论这个话题。”他的声音生硬而愤怒。我可以看出他内心的堤坝已经崩溃，情感的泛滥已经无可阻挡。“所以怎么样，黑杰克？要是你能选择当不当卫兵，你会怎么样？嗯？”他一蹄子跺在第一个箱子上，用牙齿咬紧了一根发卡，开始撬箱子上的锁。
说真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一直都觉得我被困在卫兵这个职业里，这就表示我讨厌它。但是说老实话，这工作也没那么糟糕。这工作最烂的部分也不过是把雄驹从雌驹家里撵出来。还有和监督面对面。但是还有比我工作辛苦的多的小马，他们的工作对避难厩的生死存亡更加关键。
“我想你说得对，我猜卫兵这工作对我来说也不坏。”我承认道。我实在是太疲劳，太虚弱了，除了坐下来看着他忙活之外什么也办不到。“那你呢，p-21？跟我说说看你想做什么？”他继续瞪着那个锁，于是我叹了口气。“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瞟了我一眼，然后把锁打开了。里面有两瓶治疗药水和一些抗辐剂x。标签上写着“不要让辐射打败你”。“我想当个老师。”最后他轻声说道。
“老师？”我声音中充满了怀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我实在是无法想象雄驹当老师会是什么样子。
“对，老师。”他检查了第二个箱子上那枚生锈的锁，用螺丝刀卡住了锁头，然后用力一拧。一声脆响，锁开了。“当我还是p-1的时候，我尽力学习一切可以学到的科学知识。所以我才会这么了解复合胶，在她受训的时候我也从她身上学了不少。我想如果我懂得够多的话，监督也许会让我来教课。我做两件工作也很不错。”
他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两个空注射器，还有两箱罐头，看起来像是某种肉类。“结果你知道监督说什么吗？她说她会让我在育种的时候从事性教育。”
我哆嗦了一下，这听起来还真像是她。我头晕眼花地躺下来，眼看着那第三个箱子，他开始用发卡和螺丝刀继续对付上面的锁。“不管怎么说，那也算是个……老师。”
我说着闭上了眼睛，只觉得筋疲力尽。“我敢打赌你肯定非常出色。我看到你和童子军们是怎么相处的了。”
他又瞟了我一眼，接着全心投入调整着开锁的工具。在他不知用什么魔法在忙碌的时候，传来了小声的刮擦声，然后又是轻轻的咔哒一声，锁开了。
箱子里面是三个装满了琥珀色液体的塑料袋。上面印着“辐特宁，你的辐射病救星”。“唉，如果要说什么安慰的话，我想你是保安里最善良的一位女士了。”在雏菊和果酱想把哪个雄驹揍得屁滚尿流的时候，从来也不会有谁想去阻止她们。而且就是你想出办法把天王引出了避难厩。“
“你根本不知道这话有多沮丧。“我说道。他把第一袋递给了我，又插了根稻草吸管之后，我咕嘟咕嘟地把它灌了下去。哦，橘子味儿！哦我的哔哔小马啊，镭射警报器开始朝黄色区域降低了。当三大袋子全都灌下去之后，指针停在了黄区中间，微微左右摇晃。我感觉还是很难受，但总比之前好一些了。运气好的话，我甚至不会掉鬃毛，或者不会变成那些尸鬼的一员。
“我不过是愚蠢而已。”我喃喃着，一直盯着地面。“我习惯犯傻。”
“你习惯英勇，黑杰克。你的所作所为勇敢无比，甚至敢于去面对那个发光尸鬼。上去跟她搭话，甚至还去碰蹄，这种事我简直想都不敢想。”他平静地说道，在抗辐射药发挥作用的时候他一直在马车的残骸里发掘着可用的东西。非常遗憾的是，在和平部的天空马车里似乎根本找不到半颗子弹。不过他却在凉亭的残骸中找到了一颗发光的小球。
“那是什么？”
我把它拿在蹄子上，仔细观察着。嗯，它没有辐射，也不会爆炸，而且看起来也不能食用。把它扔进包里，我对哔哔小马的库存显示栏中出现的“大麦金塔湖记忆球（lake macintosh memory orb）”这行字皱起了眉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是啥，我的哔哔小马怎么会知道？“管他的，以后再去操心好了。站起身来，我不得不承认我觉得自己力气又回来了……虽然不是全回来了，不过总算比之前要强。“那这是否表示，等下次我见到守望者的时候，可以告诉他我们是朋友了？”我这话只有一半是认真的，不过也的确对他的想法很好奇。
“不。”他斩钉截铁地回答，然后又微微朝我笑了笑。“不过我们比之前要更接近这种关系了。”
“嗯。这意味着我有长进。”
蹄注：升级。
技能：枪械（50）
新技能：连打带跑——远程武器在快速移动时的精准度上升。
任务技能：小幅度变异：辐射视觉—当处于小幅度辐射中毒状态时，在低光照状态下获得感知+1。不戴太阳镜、贵族眼镜，或者反光太阳镜时，潜行和口才-15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