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变身(中)
另一边。
林丰驾着马车到宁国公府门口停下,采青迎了出来,揭开帘布,赵惜月将包袱递给她,又扶住她的手,婀娜地缓缓走了下来,对林丰说道,“有劳林护卫。”
林丰垂首抱拳道,“赵姨娘不必多礼,属下受命于国公爷。”
话落,他退到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惜月微微侧首,点头报以一笑。
待她和采青进入后,林丰挥手让看门的小厮安顿好马车,随后跟了进去。
入府后,走了几步,林丰驻足说道,“赵姨娘,国公爷让属下捎句话给您,他今晚宿在汀兰堂。”
赵惜月颔首笑着应是。
林丰屈身道,“属下告退。”
赵惜月转眸递了眼色给采青,采青点头,从荷包中取出几个银裸子塞到林丰手中。
林丰推手拒绝。
“呵。赵姨娘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就这么点好意思拿出来?也不怕丢了国公府的脸?”许氏走了过来,冷笑道。
采青捏着银裸子的手一顿,余光瞄了眼赵惜月,随后急忙福身给许氏请安,“夫人安好。”
林丰躬身道:“属下见过夫人。”
赵惜月袖子下的手握紧,面上却分毫不露,笑意盈盈欠身道,“妾见过夫人。”
许氏神情倨傲地睨着她,“赵姨娘难道不知府上的规矩?身为妾室,未经主母同意,擅自出府可是要家规处置的。”
赵惜月低头瞬了瞬目,抬眸眼中已是一片水雾,
“夫人容禀,今早妾伺候老爷起身时,恰逢宁管家传话给老爷,说妾的父亲进京述职。妾不胜欣喜,就求老爷让妾见父亲一面,老爷当即就派林护卫送妾出府。
“妾一时情急之下未告知夫人,是妾之过,还望夫人恕罪。”
话落,她取出帛帕轻按眼尾,唇角略扬。
听得这话,许氏心头怒火窜起,赵惜月话中之意明显是赤裸裸的挑衅,仗的就是宁坤的宠爱。宁坤可真是疼她啊,竟在京中替她父亲安排了职位。
许氏压了压怒气,凉凉问道,“你父亲进京任的是何职?”
“禀夫人,是正七品的刑部员外郎。”
许氏闻言背后一僵,宁坤倒是热心,不为子鸣前途着想倒先替这小贱人的父亲铺路。
而子鸣的官职到头来竟是靠紫凡和济舟定亲才得来,当真是讽刺。
张嬷嬷在背后轻拉了拉许氏。
许氏缓神,抬手就给了赵惜月一巴掌,怒喝道,
“赵姨娘应当知道自己的本分,今日本夫人看在老爷的面上对你略施薄惩,不然往后府中姨娘都有样学样,这内宅还有何规矩可言?”
她转头对张嬷嬷说道,“将赵姨娘请到祠堂,鞭刑三十。”
她的话音刚落,林丰抱拳道:“夫人,老爷今晚还要宿在汀兰堂,若赵姨娘有个好歹您怕是不好对老爷交代吧。”
“林护卫是在教本夫人做事?”
“属下不敢。”
“那林护卫是在怜惜赵姨娘?”
林丰惶恐,“夫人慎言。”
许氏嗤笑一声,提高音量道,“那林护卫还不退下?”
林丰摇了摇头,轻叹口气,“是,夫人。”
言罢离去,走了几步又回首看了赵惜月一眼。
赵惜月没料到许氏竟当众撕下脸面,不管不顾地要惩罚她。
她捂着脸,眼眶盈泪,正想开口反驳,哪知采青冲了上来,挡在她前面跪下磕头道,
“夫人,赵姨娘身子娇弱,奴婢求夫人开恩,饶了赵姨娘。夫人若要打的话,就打奴婢吧,奴婢皮糙肉厚不怕挨打。”
话音落下,采青又重重连磕几下,片刻后,额头满是血痕。
赵惜月眸光一动,不可置信地凝视采青,血迹顺着采青的脸颊流下,采青略转头冲她笑了笑,牵动唇角,无声说着‘不要紧’。
许氏冷哼几声道,
“倒是让本夫人见识了一场主仆情深。既这么护主,本夫人今儿就成全你这贱婢。
“来人,将这贱婢拖到祠堂鞭刑三十。记住,给本夫人铆足了劲打。”
“是。”旁边两个婆子应声,一左一右拽起采青。
采青挣脱出来,将包袱塞到赵惜月手中,满是不舍地朝赵惜月磕了个头,“姨娘保重。”
接着颤抖起身,跟着那两个婆子朝祠堂走去。
赵惜月怔怔望着采青的背影,眸光深晦,心神有些恍惚。
许氏睇她一眼,冷唇勾起,挥手让下人退开,旋即转视赵惜月,眸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赵姨娘,本夫人劝你既选择了做妾这一条路,就别耍这些小心思。你有老爷的宠爱又如何?内宅之事本夫人说了算。”
顿了顿,讥讽道,“有些人啊,就是贱,明明可以做堂堂正正的宁都候夫人,保不准往后还能得个诰命,却偏偏落得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可笑。”
赵惜月瞳孔骤然一缩,“妾虽身份低微,但夫人也莫要血口喷人。”
“你以为你毒哑白芍,就无人知道你的过往了?别天真了。”
“妾身正不怕影子斜,夫人当心祸从口出。”
“好一个身正不怕影子斜。赵惜月,你可别落到本夫人手上。”
许氏说完施施然离去,张嬷嬷见状紧跟上。
赵惜月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幽幽望着许氏的背影,指尖狠狠扎进手心才堪堪抑制住,她敛了神色后匆匆离开。
待人都远去,拐角处赫然走出一个人,正是李姨娘,她暗道,“原来大公子和赵姨娘竟有一段情。”
黄昏的夕阳洒落在京都的官道上,各衙门的官员陆续下值。
户部郎中王晋新走出户部衙门,目光从宁竹鸣身上横过,明暗不定的神色藏在眼底,接着笑看宁坤道,
“宁尚书,下官瞧您最近脸色红润,风采不减当年。可是有什么秘方?”
宁坤沉吟片刻,脑中旖旎的身影一闪而过,勾了勾嘴角,“哪有什么秘方?无非是阴阳调和。”
王晋新对宁坤耳语道,“哈哈,难怪。还是尚书大人宝刀未老啊,不像下官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呀!王大人说他不中用了!”夏宏文骑马飞速而过,大声喊道。
官员们复杂的视线齐刷刷投向王晋新,惹得他老脸羞红,对着夏宏文远去的方向骂道,“兔崽子,你胡说什么!”
“夏班直可并未胡说,”林以正策马过来,一本正经道,“下官观王大人面色萎黄,神态疲乏,显然是肾气不足。王郎中您可悠着点。”
官员们闻言齐齐发出吸气声,一副了然的神色。
“你”王晋新梗着脖子指向林以正。
林以正眉眼上扬,轻笑出声,“王郎中,一起走吧。下官正好去贵府替贵公子诊治。”
接着侧首转视一旁的户部郎中张奕博,“张郎中,下官晚点再去贵府。”
张奕博点头道谢。
宁坤眯着眸子瞥了不远处的宁竹鸣一眼,神情莫测,随后快速离去。
[哈哈哈。这古往今来,男子对‘不中用’或‘不行’都极其敏感啊。]
云容窝在宁竹鸣的怀中,前爪在他胸中乱抓着。
[清醒哥的身材不错,胸肌坚实有力,线条分明。]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那次闯入浴房不都看见了吗?除了]
[我在乱想些什么呢?都怪生物课学得太好了。]
云容犬脸腾地红了,在他怀中又扑棱起来。
“别乱动。”宁竹鸣尾音发颤,倒吸一口气,单手将她往上抱了抱。
接着收了收缰绳,青云驹放慢了脚步。
官员们陆续从他身边经过,不一会儿,官道上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
忽然。
一个孩童冲了过来,宁竹鸣拉紧缰绳,青云驹猛地停了下来。
宁竹鸣斥道,“你是何人?不知官道不可擅闯么?”
那小孩摔倒在地,支吾道,“大人大人饶命,小的不知这里是官道,并非有意闯入。”
云容望去,汪汪叫唤道。
[小朋友,你有没有受伤?]
她挣扎着想跳下去,宁竹鸣对她摇摇头,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
宁竹鸣攫住那小孩的双眸,静静审视他。
小孩挪开眼神,见马上的人迟迟不下来,有些着急道,“小的不是坏人。”
他黑亮的眼眸顾视一圈,见四周已无人,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纸团扔向宁竹鸣,宁竹鸣接住。
紧接着,小孩一骨碌爬了起来,飞快跑走。
[卧靠,这让我说点什么好。]
云容惊呆了。
宁竹鸣见她嘴巴张得大大的,低声笑道,“切记,人皆不可轻也。”
随后,他摊开手中的纸团,冷冷一笑,“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