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红杏姑娘
“琳琅，姑母，怎么是你们？”萧昱微微一怔，惊讶道。
他侧首看了一眼宁竹鸣，他知道宁竹鸣从不与柳家走动，自然也不和萧家走动，不过看今日琳琅的神色已然先前见过宁竹鸣。
萧昱是萧侍郎府中姨娘所生，排行第二，身形挺拔颀长，五官硬朗，年岁与夏宏文相仿，性格恰好与其相反，颇为沉静内敛。
萧琳琅抿唇一笑，柔声道：“二哥，我和姑母恰好在这边散心碰到林太医，林太医说你们要过来便邀请我们一起，这样人多也热闹些。”
柳沐瑶笑着点头道：“正是如此，纯属巧合，纯属巧合。”
接着，萧琳琅略略欠身，见礼道：“琳琅见过夏公子，表哥。”
她抬首，目光飞快觑了宁竹鸣一眼，依旧是那张美若冠玉的脸，冷目清幽，显得孤高而疏离。
夏宏文手肘碰了碰身旁宁竹鸣，冲他意味深长地挑眉，随后看向萧琳琅说道：“萧姑娘不必多礼。”
宁竹鸣蹙了蹙眉，云容的心声犹言在耳，他迟疑瞬刻，半垂着双睫，不咸不淡地颔首以示回应。
萧琳琅见状娇艳的面上浮起一丝受伤和暗淡，转头看了眼柳沐瑶，恰对上了她抚慰和鼓励的目光，微点了点头。
柳沐瑶拉着萧琳琅落座，不动声色地轻拍她的手，笑盈盈对宁竹鸣说道：“竹鸣，上次天仙楼一别，倒有多日未见，你可还好？”
“多谢柳姑娘挂念，我一切都好。”宁竹鸣冷声道，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怫然瞥向林以正，却见林以正朝他眨眼，昂起下巴指了指柳沐瑶，唇角衔着一缕无奈笑意。
夏宏文视线来回在几人身上打转，从桌上抓了一颗酿梅，往上一抛又稳稳张嘴接住，斜睨着林以正道：
“林兄，你今儿银子有没有带够？不会等下又找我和竹鸣借吧？”
林以正冷瞪他一眼，颇为豪气地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摔在桌上，底气十足：
“放心，为兄今日不差钱。”
夏宏文瞪直了眼睛，目光掠过柳沐瑶，啧了一声打趣道：
“莫不是你昨夜去南风馆卖身了？你若是这样，今儿这一顿饭我们可吃不安心。”
话音落下，众人相视一眼，俱轻笑出声。
林以正闻言两颊微热，偷眼瞧柳沐瑶倒无异样，他随手拿起一颗蜜枣往夏宏文额头砸去。
夏宏文侧身躲开，咧唇笑道：“得得得，小爷认错，林兄别当真。”
转而却是在宁竹鸣耳边小声道：“即便是卖身也得像竹鸣兄这样的……”
话未落，腰处传来一阵剧痛，忙向宁竹鸣求饶。
林以正将银票揣入怀中，双手击掌三下，很快便见几个伙计端着一盘盘菜入内，分别有豆腐、芫荽、山药、芋头、莲藕、胡萝卜等。
伙计们布好菜，又在每人面前放了两碟酱料，一碟清淡，一碟胡辣。
桌子中间则放了一个铜炉暖锅，下面烧着炭火，锅中的汤水正逐渐沸腾起来。
其中一个伙计躬身说道：“各位客官，这暖锅的肉食需新鲜宰杀，切成薄片后去腥，待稍后奉上，诸位可先烫些蔬菜慢慢食用。”
言罢，伙计们依次屈身退下。
林以正取了公筷烫了些山药和莲藕，放在柳沐瑶瓷碗中，
“山药健脾益胃，莲藕增进食欲，促进消化，柳姑娘不妨多用些，我瞧你最近都消瘦了些。”
柳沐瑶脸色一顿，想着今日本来就是以他的名义才能约宁竹鸣出来见面，倒也不好拒绝，迟疑了下才说：“多谢林太医。”
夏宏文单手支颐，扬眉道：“林兄，你可当真是体贴入微，无微不至，哪家姑娘嫁给你，可真是有福气啊。”
“臭小子，赶紧吃，就你话多。”林以正烫了几个芋头放在他碗中。
柳沐瑶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转眸打量林以正几眼，两颊悄然泛出一层极浅的红晕，像是暖锅热气的温度在蔓延，倒让旁人瞧不真切。
只是她转念一想似乎不可能，便垂首静静吃菜。
萧琳琅则是凝眸看向宁竹鸣，笑眼如拢着一汪弯月，满怀希冀。
夏宏文见状轻踢了踢宁竹鸣的脚，丢眼色给他。
宁竹鸣剜了夏宏文一眼，他并非未留意到，只是既然不钟情于她，就不该给予她希望，以免徒增误会，又碍于眼下人多不好当面拒绝。
他避开萧琳琅的目光，径直用公筷夹了几片胡萝卜放于自己碗中，随后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夏宏文见对面的萧琳琅脸色微白，紧抿着唇，暗道那家伙真是不解风情。
萧昱移目在萧琳琅和宁竹鸣身上徘徊，心内感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他起身夹了一些芫荽给萧琳琅，“琳琅，你喜欢吃这个，多用些。”
“嗯，多谢二哥。”萧琳琅咬唇低声道。
紧接着，一串铃铛声响起，只见一个云发高耸，身着红裙，踝缠铃铛的女子抱着一把七弦琴走进。
她福身行礼：“奴家是采春楼的红杏，给各位公子、姑娘问安。”
她抬头的一瞬间，雅间内的众人都不由瞠目而视，萧昱身侧的手蜷曲紧握。
红杏的目光与萧昱对视一瞬，又很快移开，找了一旁的琴桌落座。
十指纤纤行云流水般的在琴弦上滑过，琴音婉转动人，似泉水流淌，又似山涧的回音一样空灵悠扬。
一袭红衣，艳如芙蓉出绿水，美目流转间，带着动人心魄的娇媚。
夏宏文扯了扯萧昱的衣袖，凑近脑袋低语道：
“红杏姑娘如今已是乐籍，你若想替她脱籍，眼下倒是有个好机会。”
萧昱疑惑望向他，夏宏文顿了顿，也不卖关子，说道：“你若能在御龙值选拔中脱颖而出，代表大辰对战西夷并赢得一场，可特求陛下要一个恩赦。”
萧昱闻言点了点头，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
红杏原名姜素心，是原户部尚书最小的庶女，本欲与萧昱定亲，却因卷入近期贪墨案，姜家被阖府抄家，全数家财充入国库，男的流放到北境蛮荒之地做苦役，女的流落到教坊司。
根据大辰律法，获罪官家之女为贱籍者，除了年满五十或残疾者可免除；另外就是恩免法，即由功勋卓越之人向上求情脱籍。
萧昱如是想着，心下决定，目不转视地看向红杏，红杏间或回眸，其他人倒是自觉地无视二人之间的温情涌动，默默低头吃菜。
不一会儿。
一个伙计端了一大盆肉上来，放置于桌上，“各位客官请慢用，有事再喊小的。”
语毕，躬身行礼退下。
林以正以主人之姿招呼众人享用，他率先烫了一块沾了酱料放入嘴中，赞道：“爽滑酥嫩，入口即溶，又无腥味，着实不错。”
其他人也都用公筷夹了一块往暖锅中烫。
夏宏文吃了几块，称赞道：“确实美味，不过林兄可知这是什么肉？”
林以正大快朵颐，眉目未抬回道：“狗肉，温补肾阳，补血益气，你小子可别吃太多。”
夏宏文哼哧一声正想调侃林以正，却见宁竹鸣猛咳一声，将刚入口的肉尽数吐到一旁的渣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