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天下大势
陈牧坐在上首座席，平静地听完了南山山君所说的话。
要是一般人，很容易将南山山君这番说辞，和争风吃醋联系在一起。
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位南山山君对九霜山君的态度，有些过于热情，爱慕之意从未掩饰。
无论是真的垂涎人家的美貌，还是想从此攀上高枝。
在九霜山君表现出对陈牧的浓厚兴趣之时，南山山君跳出来做搅局之人，并不让人意外。
但陈牧恰好不是一般人。
对比起秋杀山君、螣辰山君这些山中化形妖修的散修身份，陈牧从小就有一位上清宗的太上长老，对他言传身教。
对修行界的常识，德阳子没有给他介绍太多，但对江湖杂事，妖怪奇谭，老人家反而兴致勃勃，对陈牧说了许多。
加上师姐梦云湄的玉简之中的记载，让陈牧对妖族之事，拥有超出其他人一大截的理解。
世人时常挂在嘴边的所谓“斩妖除魔”，其实是一个古老的说法。
正如南山山君所说，在将近万年前，初代人皇的时代，属于人族大昌，威压天下的时代。
彼时妖族根本不成气候，与丛林野兽没有任何区别，只知弱肉强食，并无礼义廉耻。
猛虎闯入家园，自然是要被喊打喊杀，为民除害的。
但如今时局有变，朝廷势弱，玄门兴起，就连当今人皇，地位都要屈尊在三十六玄门之下。
而妖族也不再是一盘散沙，九大妖部都拥有各自的地盘，有了自己的风俗和文明，实力上和人族军队也能分庭抗礼。
且如今大多执掌山神印的，都是山中修炼成精的大妖，因为它们土生土长，反而更契合山川地脉之意，实力也在人族之上。
如今在一些妖族大部里，流传着一种观念，那便是人族并不天生比妖族尊贵。
人族以人皇朝，占据了天下最好的宝地，掌握有天下间最好的修行资源。
妖族若是能够九大部族联手，未必不能也如当初的初代人皇一样，建立一个妖王朝，成就妖族大昌的新时代。
在这种观念的冲击下，
镇岳尚方剑作为人皇朝的法宝，合法性受到冲击，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而陈牧，不过是恰逢其会，因为身为剑主，被迫卷入到了这场人族与妖族争权的天下大势之中。
这场争权戏码，准确来说，是人妖两大种族之间的生存与资源之争，是需要诸如当代人皇、九大妖部族长、天下三十六玄门掌教领袖出面处置之大事。
眼前的南山山君跳出来，宣称要争夺镇岳尚方剑，不过是这场大势之中微不足道的一丝波澜，远远称不上有多大影响。
陈牧真正的关心和考虑的是，代表青丘狐族的九霜山君，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又持什么立场。
镇岳尚方藏在上清宗灵渊剑池内上千年不现世，又是为何？
他陈牧在下山前，被梦师姐特意嘱咐入灵渊剑池一行，在剑童子近乎“托孤”般的热情下，带走剑池内的十二柄宝剑，其中就有镇岳尚方。
其中会不会又有深意？
所以陈牧才会不喜和诸如上清、菩提寺这种天下大宗产生过多接触。
里面一个个都是洞悉天机变化，能卦过去未来的大能真修，总是布局深远，以天下为棋盘，落子无痕。
但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个人的头顶，就是一座大山。
陈牧觉得自己能少沾惹这种麻烦就少去沾惹。
不过，他不惹事，却也不怕事，他既然是德阳子的真传弟子，就免不了也担一部分上清宗的责任。
关于这点，陈牧从未想过逃避。
所以他在灵渊剑池内，不客气地取走了十二柄宝剑下山。
却在伏魔寺内，对智空方丈的慷慨，分毫不取。
正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喂，那人族的少年，为何不声不响，莫不是心虚畏惧了？”
南山山君见陈牧迟迟不开口，只当是这少年端坐在群妖之中，心中彷徨。
于是冷笑更甚。
他不像寻常的山中妖精，常年躲藏在山中修行，只知闷头修炼。
在成为一方土地神祇后，他经常去往人族的城池，利用山中的资源，和人族展开诸多贸易。
一步步扩张，生意是越做越大。
如今生意之巨，在四州的地界上，都有他的店铺渠道。
但常年和人族的贸易往来，不仅没有让他对人族心生好感，相反，接触了解得越多，他对人族的鄙夷之意就越强烈。
人族的寿命太短了！
区区百年不到。
因此往往自私自利，只顾眼前的蝇头小利，不谋百年后的长远大计。
面对天灾人祸时，往往也只顾为宗族谋利，视城中其余百姓如草芥，以牺牲同胞性命为代价，替自己宗族谋取更多的钱财。
但若是涉及到子孙嫡系的利益攸关时，又能罔顾宗族，不惜引入外敌，以瓜分蚕食宗族整体利益为代价，去保存自己一脉的荣华富贵。
普通的短命人族如此，踏上修行路的长命修士，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个隐世出尘，只顾修道长生，不管人间灾祸。
为了长生，连尚在人世的爹娘兄妹都可以不顾，冷眼旁观家族的兴衰存亡。
天下大势、皇朝更迭、世家命运、沧海桑田，都与他们无关。
修到最后，修出了一个冷冰冰的石头人，虽然长生不死，可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是做妖好！
天生就寿命冗长，无有人族那般求长生的急切。
自然也无那般短视。
九大妖部团结互助，但凡加入部族者，皆为兄弟姐妹，不像人族宗族血脉那样肤浅淡薄。
且妖皇之位，乃妖族之中的最强者居之，九大妖部皆是如此，今日王族若是不济，明日就有新的王族上位，非一家之天下。
此乃妖族共识。
九霜山君被公认为将来统御天下狐族的王女，是因为她天生九尾，注定非凡，而并非是她身为王族，就注定妖继承妖皇之位。
当今青丘部的王族后裔多了去，但被公认有成为妖皇之资的，却也只有九霜山君这么一位而已！
对比之下，人皇各种分封削藩之举，简直是荒唐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