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巨阙
剑从剑匣中来。
原本只是一柄刃长三尺有三，柄长七寸，刃宽五寸的质朴古剑。
形如尖碑，无甚锋利，却给人一种厚重沉稳之感。
但自从离开剑匣之后，这柄古剑就迅速变宽变长，化成一道天堑横亘于半空，恰好接住了下坠的释迦佛像，将巨大佛像托举在了空中。
“这是什么剑？！”
上方的空蝉和下方的苦闻小和尚，同时惊诧地看向巨剑。
一个是心存必杀之意，一个是做好了决死之心。
但都被这把突如其来的巨剑所隔断，一时间陷入到愕然之中。
剑名——
巨阙！
其锻造年历已不可究，只知在万年之前，初代人皇麾下的大将廉暨曾手持此剑，于战场之中一人为人皇断后，阻拦百万妖族大军不能过。
最终力竭身亡，至死之时，犹双手持剑，握如盾牌，顶天立地，而巨阙未毁。
其坚不可摧，有抵御万法之美誉，乃剑中极品，千古留名！
历万年岁月而色不改。
七百年香火佛像在它面前，简直犹如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不可同日而语！
甚至……
咔嚓！
在空蝉惊骇绝望的眼神之中，悲慈寺供奉了七百年的释迦佛像，竟然在与巨剑碰撞的瞬间，身上出现了道道裂痕！
先是从佛像的底座开始，裂纹一路往上蔓延，不多时，这尊历史悠久的释迦佛像，从脸庞到四肢，都布满了裂痕。
眼看就要破碎当场！
尽管空蝉早已做好了牺牲这尊释迦佛像的打算，但那是建立在此佛像将一众敌人一屁股镇杀的前提下。
如今只是区区一柄巨剑，就拦下了他这带着疯狂决意的必杀一击。
以牺牲山门重器为代价，却寸功未立，这个结局，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空蝉脸色发白，嘴唇干枯，但眸子里疯狂之意却是更甚。
他张嘴吐出一口鲜血，不再用真元压制体内伤势，而是开始不管不顾地调动起悲慈寺内的所有禁制之力。
包括——
僧众的寿命！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在大雄宝殿内响起，
于殿内的人，能清楚看见，以法无、法宁等僧人弟子为首，一个个和尚都抱头跪地，神情痛苦。
只见有一缕缕白色的烟气，从这些僧人的头顶冒出，往殿外飞去。
若是仔细凝视，更能发现，这些白色烟气并非是无形之态，而仿佛有一张张面孔，模糊浮现在烟气之中。
正是这些僧人自身的面孔！
随着烟气被抽走，僧人们的相貌也在发生着变化。
每个人都皮肤起皱，面容枯槁，瞬间苍老了何止十岁！
此等抽取剥夺寿元的法门，实在很难想象，竟然会发生在悲慈寺这种佛门重地。
还是出自空蝉方丈之手！
连同方夫人在内，殿中的一众官吏贵人，面面相觑，各自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惊惧之色。
事已至此，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出，这位空蝉方丈，比起门外的鬼王，邪恶程度只怕不遑多让！
过往城中百姓，只是听说过些许传闻，说悲慈寺藏污纳垢，暗行不法龌龊之事。
但那毕竟只是些没有证据的无端指责，加上悲慈寺七百年名刹的地位，以及空蝉上师细心住的修为，就连县令都不愿轻易招惹。
传闻镇狱司在三年前，有一位身份颇高的银章司使，也是在盯上悲慈寺后，无故失踪。
镇狱司为此不惜撕破脸，对悲慈寺展开了大肆搜查，最终却一无所获，拿悲慈寺毫无办法。
有前车之鉴，城中官吏更是不愿得罪悲慈寺这座大庙。
可事到如今，想再装聋作哑，无疑是自欺欺人了。
“这可如何是好？等这些僧人的寿元被抽空后，接下来，会不会轮到我们？”
“要不，还是趁这些僧人暂时无力看管，我们先行逃离出殿？”
“李公，你曾经官拜朝议大夫，见多识广，不如给我等出个主意，我等都愿追随李公你行事。”
就在一众贵人惊疑不定之际，忽然，殿门却是被人打开。
灰蒙蒙的天光传入殿内，让殿中之人不由都眯起眼睛，伸手遮挡光线。
却有一道身影发疯似地冲出殿外，高声喊道：
“空蝉上师，妾身愿意献出性命，只求能够镇杀厉鬼以及幕后元凶，为我夫君报仇！”
正是那韩府方夫人！
她于殿中见了僧人的惨状，又听闻官吏豪绅们的议论，情知殿外的斗法，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顺利。
每每回想起被搬抬回府的夫君与长子尸身，她就夜不能寐，痛彻心扉。
如果连空蝉上师都不能镇杀段萱那个小贱人，被厉鬼脱身，只怕她此生都很难再找到机会，为夫君长子报仇。
她恨！
恨那段萱不识抬举，不愿嫁入韩府享千百年的阴间富贵也就罢了，死后竟然还敢心存怨愤，化身厉鬼害了她夫君性命。
区区一个镇上小户人家女子，
怎敢？！
接连的“飞来横祸”，已经将这位贵妇人的精神折磨至几近崩溃。
她如今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去将段萱杀死！
永世不得超生！
唯此方可解她心头之恨！
空蝉低头一看，听见了方夫人的嘶吼，也目睹了她脸上的狰狞和怨愤。
方丈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欢喜之色。
“善。”
他伸手一指，顿时有一道白色烟气，也从方夫人的头顶冒出。
比之殿内僧众的白色烟气，这道出自方夫人体内的白烟，明显更为浑厚凝练，并且白烟之中的面孔，也更为清晰可见。
那是方夫人刻薄尖酸的面容。
众多白烟纷纷汇入到释迦佛像的体内，刹那间，佛像原本紧闭的双目，忽然睁开。
画龙点睛，佛像开眼！
佛像眼眸之中，各有一道诡异的暗金旋涡在转动，若是仔细观望，当能看见组成那旋涡的条纹，竟是一张张扭曲的面孔。
空蝉目露疯狂，再施无畏印，意欲驱使这尊睁眼的佛像，强行突破巨剑的封锁，镇杀底下众人。
但他此时还没有留意到，从剑匣内飞出的剑，并非只有巨阙一把。
就在他盘踞高空，以为高枕无忧，还在心痛佛像损毁，以秘法抽取僧众寿元之时，
有整整十道剑芒，已悄无声息地从剑匣内飞出，争先恐后，朝他刺来。
仿佛沙场上那争做急先锋的陷阵营将士，谁能拔得头筹，先行登城，谁就能获得军功赏赐，讨帝王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