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猴戏
沉闷的雷音再响，打断了姜真人的沉思。
他哑然一笑，暗道自己也是考虑太多。
一来两个晚辈都还小，离谈婚论嫁的日子还远，二来当今最要紧之事，当是梦真人的渡劫，能否一举功成。
若成，不仅宗门多出一位渡劫天君，而且陈牧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若不成，则哪怕陈牧贵为宗门名义上的太师叔，但筑基境的修为，坐拥灵剑峰宝山，到底是有许多潜流暗涌，不能稳当。
上清宗，何尝又不是一处世外江湖？
此时，雷霆天劫似乎也被激怒，旋涡内的雷霆在短暂的颜色变淡后，又瞬间凝聚出更为可怕的威势。
紫雷化作暗红，仿佛有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色，在天空弥漫，死气阵阵。
姜真人见状，大惊失色，倒吸一口凉气说道：
“不好！天道有眼，知晓第二重雷劫已无法对梦真人造成威胁，遂将第二重、第三重雷劫合并，形成此红紫暗雷，威力倍增！”
还能这样？
陈牧愕然，抬头望天，一时却只觉那道天劫旋涡，好像一只巨大的天之独瞳，俯瞰人世。
天，也有眼睛，也有感情，也会喜怒的吗？
陈牧过去从未思考过这种问题，如今却是有了一丝好奇。
“爹爹，我听闻天劫九重，第一是雷劫，然而雷劫又分九重，都是一道接一道，留有喘息之机，是为天无绝人之路。”
“如今情况，对梦真人岂不是很不公平？别人渡劫都是一个接下一个，哪有因为渡劫者太强，就把两道雷劫合二为一的道理？”
“若是这样，对上那些老天爷看不惯的修士，岂不是可以将九重雷劫统统一次性劈下来，看谁能扛得住？”
姜瑶鼓起嘴巴，很是不满地盯着天上劫云，有叱责之意。
姜真人叹息一声，开口解释道：“话虽如此，却也要分具体情况，你可知道，我辈玄门正修，和那邪魔歪道，最大的区别何在？”
少女眨眨眼睛，似乎在说，正邪不两立，天经地义，真要她说出个子丑寅卯，却甚是为难。
姜真人再叹气，也不去追责爱女课业不精了，说道：
“我等玄门正修，要持心正，积功德，但求问心无愧，不造无谓杀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顺应天道。”
“虽然求长生本就是违背天道轮回的行径，会引来天劫修正，但天道并非只有唯一规律，而是由诸多规矩组合而成。”
“比如那人间的功德香火，就是受到天道垂青之物，若能多积功德，聚香火，在渡劫时就能获得天劫的部分眷顾，不会为难于你。”
“可若是一生作恶多端的邪魔歪道，则周身因果怨气缠绕，为天道不喜，往往容易发生你刚才说的情况，比如九雷合一，直接轰个灰飞烟灭！”
“梦真人修的灭劫剑道，杀伐之气甚重，也为天道不喜，兼之她还剑指天门，以剑芒斩入劫云，引来此反噬，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不作就不会死？
陈牧听闻，反而放心不少。
既然连姜真人都懂得这个道理，梦云湄不可能不清楚。
她依然做出了方才的举动，一剑斩天，就说明她胸有成竹，是主动引发雷劫合并，引来威力更大的红紫暗雷。
既然是主动行为，陈牧就不用太过操心了。
恰在此时，梦云湄的传音又至：
“小师弟，且凝神看好，第二式，有名化劫，乃是对上修为道行在你之上的敌人时，常用之妙手。”
“化者，感化、教化、潜移默化，所谓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这劫也是一样，并非只有一个解法，且看化劫之法！”
只见云层之上，红紫暗雷凝聚完毕，化作一头咆哮猛虎，朝梦云湄冲杀而来。
这次梦云湄不再是原地站立不动，挥剑应对，而是主动凌空虚踏，不避反进，主动朝着那红紫雷虎迎上前去。
就在剑锋与雷虎即将碰撞的瞬间，忽然，梦云湄选择了变招。
她倾斜长剑，凌波微步，身子在高空像是踏出一曲剑舞，哪怕身着道袍而非舞裙，也美得惊心动魄！
而神奇的一幕随即发生，
只见那头由天劫雷霆组成的红紫雷虎，在梦云湄的剑尖之下，竟然像是一头初生的虎犊，被耍得团团乱转！
就像是听从梦云湄的剑锋所指挥，在天劫旋涡的见证下，合奏一首舞曲，看似刚猛的雷霆之势，竟然半点都没有能够沾到梦云湄的衣袂。
陈牧眉头一挑，熟悉的感觉再次涌现。
回忆也是随即涌上心头。
“牧儿啊，这猴戏可大有讲究，想要从围观人群之中讨得赏钱，就得这泼猴乖乖听话，随你心意去做出各种精彩猴戏！”
“但泼猴生性狂野，不易驯服，且睚眦必报，用蛮力降伏乃是下乘，拿捏住泼猴心理，顺水推舟，方才为上上之策。”
“等它上跳下窜，逐渐没了力气，观众也看过瘾了，赏钱也讨到手了，你再给它关入笼子里，赏一梭蕉吃，这猴啊，还得对你感恩戴德，日后逗弄起来，更加卖力。”
“来，为师且教你一招，下至泼猴，上至这世间万物，都可以此套路降伏教化，此招有名——化猴！”
破柴破劫，化猴化劫，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原来，
老头平日教我的那些技艺把戏，竟是这姜真人口中所言的无上剑诀？
但是，
好像学起来也没有姜真人说的那么困难？
陈牧心里有点自我怀疑，于是不再用手腕比划，而是十指藏入衣袖内，指尖微动。
他觉得，自己若是把师父所教的那些“杂学”，像师姐这样，用剑法施展出来。
虽然肯定没有师姐现在能够斩破雷劫的威势，但其中蕴藏的核心诀要和剑势走向，却是能够模仿些许神韵。
都怪老头一直不肯明说，他才始终没有把所谓的杂学和剑诀联系起来。
如今观师姐的剑招有感，却是忍不住手痒，想要亲自尝试一二！
可惜，现场人多眼杂，师姐既然是传音入耳，就证明她不想让此剑招外露。
因此陈牧只好按捺下内心的冲动，默默将所见所闻，深深地映入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