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蔡州之战（五）
汹涌澎湃的洪河水，犹如天罚之剑，倾泻而下。
士兵们惊慌失措，试图在水中稳住阵脚;但水流实在太急，只来得及发出几声绝望的呼喊，然后永远消失在黑暗中。
郑军营帐、旗帜、粮草等，皆被一并冲走。
冯钟毓在亲兵协助下，艰难爬上了树，其身旁亲兵却不慎被卷走。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快，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冯钟毓茫然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心中欲哭无泪。
大自然的力量是无穷的，人类在它面前显得何等的渺小。
就在刚刚，此地有五万士卒；这里面不少人，是郑军中的精锐力量。
却在霎那间，在洪水的暴行中，除了极少数水性较好，以及幸运爬上树的士兵，大部分人已销声匿迹，不知人在何方。
这可是整整五万将士
突然就这么没了。
此事听起来是何等的惊悚，可却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冯钟毓内心的痛苦，可谓撕心裂肺。
他现在反应过来，石艾遣军北上，其目的根本不是攻打开封；自始至终，目标只有蔡州城外的郑军主力。
洪水威力如此之大，显然上游早已被秦军堵塞。
“石艾。”冯钟毓喃喃自语，其神色复杂，既有忌惮也带着少许憎恨。
过了许久，洪水渐渐退去。
无数尸体、军械，及各类辎重散乱在地，放眼望去，一片狼藉。
冯钟毓慢慢从树上下来，长长吁了一口气。
一边聚集还活着的士卒，一边返回蔡州
不一会，韩振叶率大批秦军渡过洪河，迅速杀向残余的郑军。
整个战斗过程，异常的轻松。
与其说是打仗，不如说是收割胜利的果实。
郑军毫无还手之力，冯钟毓仅带百余人仓皇逃往蔡州。
秦军追了一阵，没有追上。
韩振叶对此微微有些遗憾，但仍是一脸的兴奋。
同时也感到些许后怕。
此事为了防止泄密，军中仅有寥寥几人知晓。
当韩振叶看到狼烟后，心知上游已开始放水；于是不顾一切，拼命招呼麾下撤离。
要是稍微慢了一步，后果是灾难性的。
石艾兵行险招，一举湮没五万郑军。
此战带来的影响，比曹泽预想的严重许多。
郑军野战本就弱于秦军，如今又在兵力上处于劣势，必然会削弱郑军大营的防御。
曹泽心情糟糕至极！
冯钟毓兵败前，郑军虽有数次小败，却并不影响全局。
可这一次，郑军实力受到重创，且军中士气有所下滑。
毕竟这么多人不见了，营中其他将士不可能毫无察觉。
“继续扼守大营，恐难以抵御秦军，不如全军尽快退入蔡州城内。”周璟提议道。
晋将韩清骏立刻反驳道：“若退入城内，一旦城池被围，粮草耗尽，又该怎么办？”
表面是忧心当前形势，实际上，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此地。
韩清骏又道：“末将建议，当前唯一的办法，乃集结全部兵力，与秦军决一死战！”
他已做好打算，一旦出营，立刻率兵北上；要么趁机偷袭开封，要么干脆返回邺城。
至于郑军会怎样，关他屁事。
曹泽微微摇了摇头，与秦军决一死战，他不是没想过。
之所以不这么做，原因再简单不过。
郑军没有必胜的把握！
有麾下建议，撤回洛阳的潘顾景所部，其中部分兵马可用来增援蔡州，再次被曹泽拒绝。
郑军要是放弃了洛阳，秦军杨叶秋所部必然挥兵攻打荥阳，而荥阳东面就是开封。
除此之外，曹泽仍对潘顾景寄予一定的希望。
若他能击败杨叶秋，然后挥兵南下进攻南阳，乃至襄阳，郑军则有机会彻底盘活全局。
到底是继续坚守大营？还是全军退入蔡州城内？
曹泽心中迟疑不定。
但石艾可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韩振叶取胜后不久，秦军立即对郑军大营展开猛攻。
为防止城内守军干涉，秦军铁骑尽数出动，来回冲杀出城支援的士兵。
这一次，秦军压上了全部力量。
各类弓弩、抛石车全被搬了出来，从早上开始，无数箭矢、火油罐、石弹仿佛不要钱似的，铺天盖地朝郑军大营砸去。
用李昭的话讲，这叫做地毯式轰炸。
石艾觉得还是不够。
原本作为攻城利器的井阑战车也被推了出来。
弓弩手站在上面，居高临下攻击下方的郑军。
石艾突发奇想，把小型抛石机给搬了上去，加强了攻击距离。
郑军迅速展开反击。
可与之前不同，箭矢等物攻击力度明显不如以往。
为阻止秦军推进，壕沟内外，遍布着尖木桩、竹刺、铁蒺藜等物。
大批民夫带上工具推填壕沟，这是项危险的工作，容易受到对方的攻击；但也正因如此，石艾不愿动用士卒。
无论交战双方出于何等目的，总归改变不了战争残酷的本质。
石艾从不喜无故杀戮，可他是军人，首先考虑的是战争的胜利。
冯钟毓刚刚惨败，郑军势弱，当前是最好的机会，秦军没理由不把握住。
与曹泽不同，石艾此次出击，完全是奔着决战去的。
“不破此营，绝不收兵！”
石艾眼神坚定如铁，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军令迅速传遍全军。
将士们精神一振！
夜幕降临，月色朦胧，战鼓声声。
秦军挑灯夜战，无数火把摇曳，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即使郑军拼命阻止，秦军仍在不断往前推进。
到了后半夜，已有少量士兵，攻到郑军栅栏外。
两军将士皆使用长枪长矛，快速捅刺对方。
当进入了肉搏战，战斗旋即变得激烈起来。
宋俊、陈禄带上军中全部重甲步兵，冲杀在最前面。
每一次挥刀、每一次刺杀都伴随着一阵惨叫和血肉飞溅。
壕沟被填平，进攻的道路渐渐打开。
士兵奋力推着刀车、武刚车、装满火料的草车等等，一波又一波朝郑军大营狠狠撞去。
撞击声、刀剑相交声、凄厉声交织成一片，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直到这时，曹泽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安。
他看的出来，秦军为了这一战准备甚是周全。
作为进攻的一方，且刚刚大胜一场，秦军气势明显在郑军之上。
继续打下去，此处真的能守住吗？
可若此时仓促退入蔡州城内，极容易引起混乱，秦军必会紧随其后。
曹泽深深皱着眉头，一股强烈的焦虑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