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遮面
崔扶月将目光收回,忍住了欲要往下掉的眼泪,然后抬起头冲周章露出了一个微笑,说:“殿下来得如此突然,奴当真是没反应过来。”
周章闻言不满地咂了咂嘴,说:“从今往后便莫要以奴自称了,当了这么多年的奴婢,还真把自己当奴婢了?”
周章说完后,便捏了捏崔扶月漂亮的脸蛋,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摩挲着,扭头看向众人时,那温柔的眼神马上便收了回去,不屑道:“闪一边去,便挡着吾与太子妃的路。”
于是傅池衍只好选择退到了一边,还是忍不住地抬头去偷瞄,只是他只看见了周章拉着她的手往门外走了。
这一切对公子府来说实在是太过突然,崔扶月不是奴籍这件事就够她们消化好久了,这摇身一变又要当上太子妃,原本以为她和公子才是一对呢。
几位宫女与侍卫没有离开,而是被公子府中的婢女领去了飞鸟居,想也知道是要收拾崔扶月的日常用品。
崔扶月若是想要什么东宫应有尽有,更不会再穿戴如今的这些衣服首饰,真不知还有什么好收拾的。
傅池衍只站在一边看着她们将飞鸟居洗劫而空,甚至是床铺都要收走,不一会儿,飞鸟居便只剩下了那零零散散的桌椅床案,看起来空荡荡的,和刚搬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周章名她们将所有有关于崔扶月的东西一并收拾了,需要的便给她留着,不需要的便一把火全烧了,就是不想让公子府还残留着崔扶月的点点滴滴,免得傅池衍睹物思人。
其实她们并不了解崔扶月,也不了解公子府,以至于东西并没有完全收拾干净。由于崔扶月每日都会在观星台练剑,为了方便,那把‘浓情’都是暂放在观星台的。
崔扶月能坦然接受这个事实,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在周章身边待太久,不是因为傅池衍会去将她夺回,而是她认为傅溪尘正在预谋的计划很快便会实行。
更何况傅溪尘曾与她说过,要想知道更多有用的信息,可能唯有深入东宫,方可一探究竟。
公子府静得犹如一滩死水,皎洁的明月悬挂于半空之中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给人一种伸手便可触及的错觉,满院的雪梅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周章带得走崔扶月,带得走崔扶月的任何物品,但却带不走她曾在公子府给众人留下的回忆,喜欢她的不喜欢她的,都在因为她的离去而感到悲怆,因为她们清楚地知道,皇宫之内危机四伏。
傅池衍一步一步登上观星台,找寻了许久才找见了崔扶月藏在此处的‘浓情’,他坐在与崔扶月经常坐的那个位置,崔扶月认为此处是最佳的观赏地。
又可弹琴写字,又可观赏春夏秋冬的各种风景,又能保证雨打不到,雪淋不着,冬暖夏凉,简直是妙哉。
傅池衍坐在书案前,缓缓将剑把出,然后又拿了一张布,耐心地擦拭着剑刃。崔扶月似乎从来都没有擦过剑刃,也得不到傅池衍的允许,所以每一次都是傅池衍来擦的。
他很熟练,原本可以在短时间内擦完,可他却擦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是不厌其烦。
“公子,这毛巾都被擦坏了。”正清端着茶水走上前了,轻轻将端屉放在桌子上,把茶壶与茶杯一一摆放出来。
当他真的察觉到毛巾坏掉了的时候,才轻手轻脚地将剑收了起来。
正清端起茶壶往茶杯中倒,茶汤呈青绿色,一倒出便茶香四溢,热腾腾冒着热气。
傅池衍被这茶水的颜色吸引了目光,还未等他开口,正清便说:“是敛华从涂公子那学来的,她耐心教了负责沏茶的婢女,或许能有几分相似。”
傅池衍在涂缘那喝过,他嫌弃步骤麻烦,下人也做不出涂缘府中的口感,便也只有在去他那才会喝,没想到这个手艺还被崔扶月学回来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于是便又一口接着一口,这味道与口感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也是难得。
“看来很成功。”
傅池衍微微点头,喝光了杯中的最后一口,将杯子放到案上,说:“她,学东西很快。”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便掏出了在马车上时崔扶月给他的东西,是涂缘做的,他曾给此物取名为“天机”,傅池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正清问:“涂公子为何要将此物给敛华?”
“此物敛华解不了,只有我和他,才知道其中奥秘。”
可以说是涂缘给他的。
虽然知道,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的。
早晨,公主府内,傅溪尘站在琳琅的房门前,做了一系列的心理准备后才敲门进去,琳琅此时正坐在床上,婢女伺候着喝粥,似乎是被烫到了,眉头拧在了一起。
琳琅马上便注意到了进来的傅溪尘,于是便示意婢女下去。婢女端着有许多营养品的白粥,向傅溪尘行了个礼便要下去。
那粥分明就还没喝两口,就因为他的到来琳琅便要停止进食。傅溪尘只花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思考,叫停了离开的婢女,拿下那碗粥后才放她离开。
傅溪尘走到床边坐下,然后用勺子舀起一勺粥,送到嘴边吹了吹凉,确保里外都不是很烫了后,才递到琳琅的嘴边。
难得他今日如此主动,琳琅实在是欢喜,于是便多吃了两口傅溪尘喂的粥。
“这就不吃了?”傅溪尘看着手中还剩下许多的粥。
琳琅拢了拢被子,说:“吃多了便要吐了,那便白吃了。”
傅池衍闻言只好作罢。见琳琅貌似对那夭折的孩子没有太大的影响,傅溪尘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五日后皇帝六十大寿。”傅溪尘说:“人已经安插好了,虎林卫才跟我不久,不确定他们能不能忠心臣服于我,先不管他们了。”
琳琅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便同她说这件事,甚至是一句孩子的事,和安慰她的话都没有说一句,她咧嘴僵硬地笑了笑,说:“谨慎一些总归是好的。”
“若成功了,你便是皇后。”
琳琅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来同他讲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
可能是他的秘密终于得以窥见天日,终于是卸下了那一张厚重的面具,如今也再不能看到他眼中温柔似水的神情了,能看到的只有勃勃的野心。
“我答应你绝不纳妾,此生只你一人,我欠你的,待事成之后,一并补偿。”
琳琅苦笑道:“子岑,我希望你能赢,更希望你活着。”
傅溪尘抬手擦拭掉了琳琅那夺眶而出的两行清泪,又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才发现她的头发中藏着许多的白发,心脏猛然一抽,分明才是花信年华。
其实她的白发不难发现,每日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只是他常常不在府中,回来之时琳琅也早已入睡了。
“就算是同归于尽,我也会替你我两氏家族报仇雪恨。”
连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止,此时高照的太阳穿过窗棂铺洒而来,斑驳地照射在琳琅的脸庞之上,她微微抬首,琥珀色的眼眸望向那来之不易的阳光。
傅溪尘顺着他的眸光看去,拉着她的手,陪着她坐在妆奁前晒了一早上的太阳。
近日东宫格外热闹,许是因为终于要迎来了未来的太子妃,宫女都忙前忙后地布置着太子妃的寝殿,就连那向来有公主架子的周颜妺也加入了其中,说什么都要让未来的嫂嫂看看自己惊为天人的审美。
她只知周章要选妃,不知选的人会是谁,得知昨晚皇兄已经把人偷偷领回时,一大早便迫不及待地前去一探究竟。
她在太子妃寝殿门前焦急踱步,看出来她很是期待了。自从她因和傅池衍成婚不成后,皇后便不允许她再出去瞎胡闹了,在宫中也是烦闷得很,同宫女玩的小游戏都玩遍了,日日只能闲着看风景。
说不定这个太子会有同她玩乐的好法子。
屋内的崔扶月坐在那摆满胭脂水粉,那发饰更是多得很,好几名宫女排成一排端着的全是珠宝首饰,绫罗绸缎。
崔扶月昨日受了风寒,因发烧脸上起了点红疹子,昨晚请了太医来看过,开了几副药,才稍微有些好转,不过疹子还是有些显而易见。
待崔扶月被宫女折腾完后,才有人通报道:“姑娘,长宁公主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
崔扶月闻言一愣,长宁公主?等候多时?心想她不会是来找她麻烦的吧?于是便弱弱地问了一句:“可否,不见?”
于是在场的宫女都面面相觑,一声不吭,只默契地垂下了脑袋。崔扶月知道这是表示不能,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于是两名宫女便走在了前头,两人一人一边将门拉开,听到动静的周颜妺赶紧转身去看,只见那传闻中的太子妃娉婷走来,仪态端庄优雅,跨出寝殿后,冲她行了个礼,道:“见过长宁公主。”
只见崔扶月的脸上正戴着一张面纱,周颜妺怎么盯都盯不出什么异样来,只是看她那双漂亮的双眼直觉眼熟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