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偷鸡
那两位多嘴的婢女这才羞愧的低下了头。
涵嬅瞥了两人一眼,便正过身子,扬声道:“点到名字的上来领取你们的牌子,此物必须寸步不离的挂在你们身上,不然出了什么事,后果自负。”
涵嬅刚要开口点名,一阵低沉磁性的声音传入众人耳朵:“院牌就由本公子来分发吧。”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那人迎着微风走来,脸上带着一丝的不耐烦,许是回府时已经被正厅的那位训过了。
傅池衍来到涵嬅身边,涵嬅与身边的婢女行了礼,便后退了半步。傅池衍面对着那些低着头的新人,按照顺序拿起第一个院牌,抬眼念道:“孙洋、春雨、眉梢、桑淼……“
第一端屉发完后,拿着端屉的婢女便退了下去,下一批继续跟上。
傅池衍看着那第一个名字时,瞬间便顿了顿,他缓缓拿起那张牌子,看着念出来:“琳……琅?”
“在。”琳琅快速从人群中走出,因为长的比较高,所以被排在了最后头,她走到傅池衍面前,双手抬起,微低着头,等着他把牌子放到她的手中。
傅池衍看着她那看不太清的眉骨,将牌子给了她,说:“把头抬起来。”
琳琅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抬了起来,但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有意躲闪。
傅池衍看清她的脸后,只是轻轻哼笑了一声,便让她退下了,琳琅立马便转身归队,旁边的敛华问道:“他有那么可怕吗?你吓的脸色都不好了。”
“有吗?可能我天生就白?”
崔扶月无奈地点了点头。
人数已经点的差不多了,崔扶月越等越着急,怎么还没有到她,心想这公子怎么办事慢吞吞的,病殃殃的样子,难怪会受人欺辱,还不如让涵華来发,干净利落。
想到这,突然便被点了名,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还是琳琅扯了扯她的衣服,她这才匆忙上前,双手抬起。
“是你?”
这一声是你声音很小,除崔扶月外,只有在傅池衍身边的涵嬅听见了,崔扶手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他,她的表情瞬间被惊讶填满。
不是惊讶那天在芊红院的公子是名扬天下傅家的公子,而是惊讶那天在芊红院大打出手,杀死多名官兵的公子,今日竟虚弱成这个样子。
傅池衍见她的眸光在自己的脸上待了许久,便轻挑了下眉,说:“还不退下?”
“噢,是。”
傅池衍看着她匆忙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便转头看向旁边的涵嬅,只见涵嬅疑惑地看着傅池衍,小声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傅池衍这才发觉自己的小动作是多么的明显,这才收敛了些,严肃道:“发完了,你,看着办吧。”
“是。”目送着傅池衍离开。
涵嬅领着这二十几个人在府中转了一圈,介绍完院中的大小事宜,便吩咐她们自行去耳房收拾收拾。
去耳房的途中,涵嬅没有跟在她们身边,她们这才放松了一些,端着身子一天了,累都累死了,这以后要是端着做工,这肩膀和腰是不想要了。
有人抱怨着。
那名叫田初的婢女依然端着,丝毫没有要放松的意思,回道:“这点小苦都经不住,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不然被发落走,会死的很难看。”
孙洋说:“你装什么啊?装的好像你是什么世家小姐一样,不还是跟我们一样是从乡野出来的?这辈子就也只配给别人当粗使丫鬟,给别人端茶送水。”
田初哼笑一声,那细脖子伸的老长,用鼻孔瞪着孙洋,说之前还不忘摸一摸自己的脸,说:“谁说就一辈子当丫鬟了?说不定哪天,哪个院子的公子就看上了我,让我当了公子夫人。”光是想想都开心,笑的不知天高地厚。
“给人当妾都不够格。”有人嫌道。
“说谁呢你?”
“就说你呢,能进这静尘院的,能有几分本事?也就那敛华和琳琅有几分姿色,差点被别院抢走,你?谁理你了?”
崔扶月在这一声争吵声中进了这挂着“一方净土”牌匾的小院,此处墙壁高低不一,也从未见过耳房还带单独小院的。
田初闻声立马看向了后面靠在一起走的崔扶月和琳琅,本就想好了一堆要怼她们的话,见她们抬眼和她对视上,见她们确实长生的不错,便咽下了这口气。
要说这崔扶月和琳琅生的到底有多好看,也就是再迷之自信的人见着了,也会自卑的程度吧。
田初本来已经忍不住,不想再端着了,但看后面的两个人依然不放弃,便也依旧坚持。她率先走到耳房门口推开门,一下子便被尘土袭击,呛了个半死,后面的人连忙与之拉开距离。
“咳咳咳……什么啊,呛死我了!”她挥动着手臂,闭着眼睛跑出来,旁边有人扶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这么脏怎么住人啊?”
路过的门口的婢女笑道:“这间耳房是咱们这些当下人的住的耳房中最大的,还带小庭院呢,就是十几年没收拾了,被褥什么的都没有,你们得自己打扫了,然后再去领被褥,噢你们的服饰也在那里。”
婢女脸上的笑容消失,转身就要走,崔扶月看着那人,笑道:“多谢。”
婢女又笑着回应。
崔扶月见这些人都无动于衷的站在门口,便抬脚向里面走去,里面有一张很长的床,几张柜子,一张桌子,蜘蛛网结了厚厚的几层,桌子上的灰尘都快赶上沙漠了。
崔扶贫憋着气对着桌子吹了口气,将包袱放在上面,固定好袖子便要开始打扫。
琳琅跟在后面,不知该从何处下手,见其他人都在崔扶月的带领下动手了,自己傻站着也不太好,但发现旁边还有一个田初是无动于衷的。
琳琅还没说什么呢,田初就开始说了:“你站这干嘛呢?干活去啊!”
琳琅嘁了一声,没有回应她,田初那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走到琳琅身边就是扒拉她,愤慨道:“我跟你说话呢。”
“你天天火气这么大,老的快。”琳琅瞥了她一样,说:“你自己都不动手,还管别人呢?”
说到这,田初立马神气十足,说:“我以后是要当公子夫人的,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琳琅立马便笑得合不拢嘴道:“当公子夫人的你来这干嘛?这是婢女寝室啊公子夫人。”
崔扶月闻声而来,拿着一张抹布塞进琳琅的手里,说:“别闹,干活去。”
“谢谢阿华。”说完便冲着田初哼了一声。
崔扶月只是看了田初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干自己的活。但还是听见了田初的抱怨声“神气什么啊。”
戌时,崔扶月扫完了耳房门口的落叶,将扫把放回原位,对着早已探出头来的月亮伸了个懒腰。
她抱着胳膊看着那悬挂在空中的月亮,说:“这东阳候府,风景还挺不错的,虽然相比青竹居,还是差了点。”
身后的耳房里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去吃晚饭了,独留她一人再次打扫,琳琅说不过她,又怕去晚了就没饭吃了,便匆匆赶去了。
崔扶月突然听见周围发出了隐隐约约敲木鱼的声音,但她警惕地回头去看周围,确定此处只有她一个人,听那木鱼声,感觉是从那西边的墙壁后边传出来的。
这边红墙比其他三面墙还要高出许多,从刚进门时她便觉得奇怪。她走到墙边,双手扶墙,侧着脸将耳朵贴在墙面上,仔细去听那木鱼声是不是从这边传来的。
可刚贴上不久,那木鱼声便消失了,崔扶月奇怪地掐着腰,看着这面墙,心想也许是自己太累出现幻觉了,可能这墙就是静尘院的设计特色呢。
便不再理会了。
崔扶月看向那空中的明月,突然一阵心酸感涌上心头:“阿爹阿娘,师父兄长们,扶月现在很好,已经找到落脚的地方了,你们放心,扶月不会让你们白白牺牲的,扶月一定会替你们报仇,一定……”
霎时,大门被吱呀推开,崔扶月变得警惕,死死地盯着暗处被推开的大门,大声喊道:“谁?!”
“是我是我。”琳琅跟做贼似的向崔扶月跑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用荷叶抱住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琳琅将崔扶月拉到阶梯处坐下,摊开了怀里的东西,是一只叫花鸡,刚刚打开便飘香四溢。
崔扶月皱眉问道:“这哪来的?你别告诉我这是我们这些下人的伙食。”
“啧。”琳琅说:“我不是见你一直没来吃饭我担心你嘛,饭菜都被那群女人吃光了,一粒米都没剩,我都还没吃饱呢。”
“那这东西哪来的?”
“偷的。”琳琅看着别处,玩着头发。
崔扶月蹭的一下便站了起来,还没等崔扶月开口,琳琅便一把将她拽下来,说:“我是看它孤零零的待在厨房里没人吃,我就怕它蔫了,所以才拿来吃的,咱也不能浪费食物是吧,拿都哪来了,快吃吧,我知道你饿了。”
琳琅立马便扯了一只鸡腿,用荷叶抱住底部塞进崔扶月的手中,“吃吧吃吧,可香了。”
崔扶月最终还是抵不住叫花鸡的诱惑。
而此时的浮云居
“公子,菜都上齐了。”涵嬅说。
正清说:“公子,你就别看这书了,这的戌时了,饭菜厨房都热了三四遍了。”
傅池衍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拿起筷子,看着只有三道菜的大圆桌,一道番茄炒蛋,一道蒜蓉粉丝,一道白菜,一碗米粉。
傅池衍看着正清,天真地问道:“今日,兄长不是送了只叫花鸡来吗?鸡呢?”
正清又看向涵嬅,说:“鸡呢?”
“鸡……在厨房,我这就去取来。”
傅池衍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不久时,涵嬅空手而来,傅池衍皱着眉头看着她,等她自己开口。
正清用小动作暗示着,涵嬅也只是摇了摇头。她在静尘院这么多年,唯一见过的荤菜就是鸡蛋,傅池衍这突然说有只叫花鸡,她是带着好奇的心去厨房查看的,结果并没有他所说的叫花鸡,她很难不认为自家公子是馋肉馋出幻觉了。
傅池衍不信那个邪,亲自去了厨房一趟,难得伙食好点,怎么可能让这只鸡平白无故就不见了。
涵嬅和正清跟在后面,涵嬅说:“哪来的鸡,公子是不是饿的老眼昏花了?”
“有鸡,今日公子被老爷训斥完后,在回来途中遇到了大公子,他买了四只叫花鸡,便说见者有份,赠了我们家公子一只,我亲自送去厨房的。”
正清突然有感慨道:“你都没见到那时候咱们公子看见那只鸡时的眼神,好像感动的都要流泪了,我们家公子好苦啊……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差不多行了。”
傅池衍记得那个叫花鸡的味儿,他绝对不会忘记,厨房中还残留着叫花鸡的香味,隐隐还能闻到一些。
他站在门口,不大的院子中仿佛也能闻到那个香味,他便顺着那个味道向前走,还吩咐他们二人不用再跟着了,独自去启程那寻找叫花鸡之旅。
他可能是饿狗投胎,还真让他顺着味道找过来了,他脚步一顿,停在了奴婢耳房的大门,他抬头一看,牌匾上写着“一方净土”那大门留出了一条缝,他在门外听见了从里面传出的笑声,便推门而入。
崔扶月和琳琅的动作一顿,看着那从黑暗中走来的人,傅池衍看着那被啃的只剩下骨头的叫花鸡,压住火气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崔扶月舔了舔嘴巴上的油,放下了那还剩下一点肉的鸡翅,连忙起身行礼,琳琅回道:“吃鸡。”
“你们哪来的鸡?”
“我们,我们买的。”
“撒谎,这分明是放在厨房的叫花鸡。”
琳琅眼睛睁的老大,有些不敢置信,这鸡都已经只剩下骨头了,这个人是怎么看出来的?崔扶月仔细观察了一番这只叫花鸡,原来是荷叶上有标志,写着“傅大公子”四个字。
傅海昌是叫花鸡的忠实爱好者,每次去买叫花鸡都是成批买,老板有健忘症,便在叶子上用墨写下记号,好送到相应的地方去。
崔扶月回道:“您是傅将军的三公子,应该不会太在意这只鸡的吧。”
琳琅扯了扯崔扶月的袖子,心想:要是平常公子当然不会在意,可他是以肉为稀罕物的傅池衍诶,吃了他的肉比干活偷懒的罪责还大呢。
“从明日起,你们将院中所有水缸全部装满水,不装完不准吃饭!”傅池衍说完还依依不舍的了了那只鸡最后一眼,气愤地离开了此处。
崔扶月无奈地看着琳琅,说:“你看你干的好事。”
“是叫花鸡不好吃吗?”
“还行。”
琳琅抱着胳膊说:“不就是打水吗?我见过厌言打,很轻松嘛。”
崔扶月不解道:“谁是厌言?”
琳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挥挥手,说:“待会儿她们就回来了,收拾收拾,别被发现了。”
崔扶月也没太在意,该在意的是明日给水缸装水。
静尘院上下一共有十八个水缸,够琳琅轻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