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浮生未歇
离他最近的阿珠，侍女们，还有冰棺里的彭子钰，柳墨都被突如其来的血藤给死死缠住。
“教主……”阿珠用力挣扎，血藤却越缠越紧。
一根特别粗壮的带刺血藤朝小七和灼华飞去。
灼华本能的就起身去挡，却被小七拉住。
“你们谁也走不掉的，死心吧。”小六周身血雾开始暴涨，空气中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小七挥了挥衣袖，血藤停在半空微微发抖。
他右手抚上血藤的刹那，藤蔓节节破碎，一寸一寸消失于空中。
“不……不！！！”小六在看到血藤消失的瞬间就慌了。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吗？
小七面色无波，只轻轻往前踏了一步。
他抬头望向地宫之顶。
凡他视线所及，都开始层层破碎消散。
以地宫为中心，四周建筑不断坍塌，辐射到更远处，山川河流村庄人家也点点化为虚无……
小六低头，心口的血藤寸寸枯竭，身体也化为沙尘粉末，难聚成形，只能看见一团虚影。
除了彭老教主，娘娘和小七，地宫中其余人等也变成了若隐若现的虚影。
脚下的地面不复存在，自己就像飘在无边深邃
的虚空中，不知今夕何夕。
他想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七的眼眸里浮起淡淡的悲悯，轻声道：
“还没想起，自己是谁吗？”
小六沉浸在怒火之中无法自拔，忽得被这么一问，有些懵。
我是谁？我是小六啊？
小七透过小六的虚影，望向无有边际的远方：
“此处为摩轮幻境，而你便是掌管此地的摩轮王。
摩轮王守着幻境千万年，看着幻影们生生灭灭。
这是三界选拔人才的试炼场，也是幻影自我堕落的温柔乡。
你本该是个旁观者，却偏偏动了救赎之心。
一念入摩轮，也一念堕轮回。
时至今日，还不愿醒来么？”
小六的意识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无数的记忆纷至沓来，最后定格在一个早晨。
那天，他依旧坐在中央浮室，例行巡视摩轮幻境中各个小世界。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身影，那是他儿时在天界的玩伴。
“她怎么入摩轮了？是上界送她来历练吗？”
摩轮王心中开始有了惦念。
每日的轮番巡查变成了聚焦到一处。
他眼睁睁看她受尽委屈，含冤转世，又不长记性，继续栽在同样的事上，日日悲泣。
他想帮她，但他又不能擅自改动轮转程序。
思前想后，决定将自己的能力封印，以凡人之躯入摩轮。
就当是历劫，也不算坏了因果。
于是，在女子轮回的第三世，摩轮王也到了她身边。
初始，摩轮王还神智清楚，意志坚定，一心只想唤醒玩伴，让她重返天界。
可女子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规劝，还说他犯了癔症，用这么老套的说辞来接近她。
摩轮王差点气个半死。
但看在当初的情谊和女子啥也不记得的份上，就不与她计较了。
日日相处，时时规劝，女子终于不再痴迷那让她受尽苦处的负心人，而是……恋上了摩轮王。
这下，摩轮王傻眼了。
他只是来救个人，不是来成亲的啊。
无论他怎么跟女子解释，女子都一口咬定他对她始乱终弃。
怎么一入摩轮，玩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想当初在天界，她可是一心修行毫无杂念，总是劝自己不要被玩乐分心……
现在……真是一言难尽。
还说什么始乱终弃……问题是也没走到始乱那一步啊，怎么就终弃了。
摩轮王不想他的救赎之路半途而废，若女子真的深陷幻境，也太可惜了。
但若是要继续待下去，不娶她，这事儿又不算完。
考虑再三，摩轮王狠下心，娶就娶了，谁怕谁啊。
娶亲那日，摩轮王就跟上战场差不多，视死如归。
女子则温柔似水，赠他一场风月无边。
有时候，温柔乡或真的是英雄冢。
至少，对这个少时就在天界世袭父爵，缺少历练的摩轮王来说，的确是这样。
情爱损道心，自古都一样。
摩轮王忽然就想留住些什么。
他有意无意让自己忘记这里是幻境，只想能多待一天是一天。
他考功名，入朝堂，又立军功，慑边疆。让女子陪他享尽荣华。
凡心动，一动便不可收拾。
他与女子在幻境中轮转不休，刚开始还记得些前因知道自己是谁，但转到后面，谁也不记得谁了。
只剩因果缘法让他们相遇相知又相离相弃。
……
小六的身形慢慢聚拢，一位面目俊朗身着官袍的男子缓缓出现。
他对小七深深鞠了一躬：
“摩六拜谢恩公。”
小七摆摆手：
“不用谢我，是你历劫之数已满，机缘已到。我只是恰巧遇见，顺道为之。”
言罢，小七又眼带笑意，开口问道：
“怎么样？这一趟可有心得体会？”
摩六抿唇，点点头：
“自然是有的。”
他凌空踏步，缓缓走到小七身前。
“之前受命持掌摩轮幻境，是靠父辈之福荫。
我出生于天界，并未受凡尘粘染，每每见幻境中事，总有不解。
不明他们为何不惜世世轮转，也要痴迷于刹那欢愉。
无论是名利还是情爱，明明如梦幻般了不可得，却让人趋之若鹜。
直到，我自己亲身走一遭。”
言至此，摩六停了停。
小七想起自己看到的画面，略有迟疑：
“你那儿时玩伴，最后怎么样了？”
“她啊……”摩六想起这几百年来，自己的兜兜转转，低声轻笑，
“她本身也是幻境中人罢了，是我信以为真，才为她入了轮回。”
“把这一切当真的刹那，我竟忘了摩轮幻境的本源是什么……而不得不受困于它。”
小七闻言，心中蓦然一动。
摩六轻举双手，十指翻转：“幻起。”
一片虚无之中，大地山川，河流村庄，宫殿楼阁，形形色色的人影……随着摩轮王的一声令下，又层层复原。
小七也恢复成莫离的模样，一袭淡蓝长袍。
容诗诗的身体慢慢虚化，剥离出两个身影。
一个白衣飘飘闭目沉睡，一个红衣金冠气宇轩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