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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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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菱角昨晚整整想了一夜,日上三竿了,才缓缓地起了身。

    一向贤惠懂事的她,昨天晚上给父母草草地做了饭,就躲在炕上了。

    依旧是以前常有的姿势:穿着贴身小衣,面朝东厢房方向,披着棉衣,呆呆地看着那个曾经住着大头小九子的地方。

    那段时间,是她最值得怀念的时光,每每想起当初的某个场景来,脸上都会泛起少女特有的甜蜜微笑。

    尽管郑礼信做出了惊天之举,在谁看来都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当时她同样出了难题,甚至豁出去了一个未婚女孩的脸面,委婉地逼着他同意了婚事,省得到时候这家伙逃之夭夭了。

    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她挖苦心思地反复思考,把小九子干过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最终觉得就算一切都输了,小九子也会想出办法来,至少能娶了自己,俩人远走高飞,过个普通人的日子。

    不知不觉中,她慢慢地睡了,睡梦中还在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一阵叹气的声音传来,她透过布帘子看到了一脸愁容的父亲邓弘毅。

    大早上,他就急急如律令地约了几个要好的朋友,这些人和自己没有利益冲突,都是相处了多年的老友,今天请客的目的就一个:帮助分析分析这回自己到底能不能赌赢了。

    请客的时候,距离饭口时间还早着呢,况且了上了一桌价值五两银子的大餐,分明是要认真讨教的。这些人说话也不客气,都拿出了看家本领,从头到尾地分析了起来,结果比邓老东家想的还要悲观:小九子勇气虽然有,可这商场上是你死我活的角逐,现在形势对邓家不利,虽然有鲍廷鹤高利贷的资金支持,要想挽回局面,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就这旷世白灾,小九子敢不敢走一遭长春城都难说,就算他去了,很可能输个底朝天。

    说了刚才的经过,老东家莫名地揉起了胸口,一副很难受的模样,失望地说:“我也是老糊涂了,真就是把老本搭进去了,不是不信九子,这做买卖,都要输个几回的,他毕竟岁数不大,光有勇气不行。”

    “父亲,我明天就去一趟,带着契约,叫他把臻味居抵给咱一半,这就不能怨女儿无情了,

    老都一处不能就这么没了,要是那样,只怕是没等到女儿出嫁,您老……”菱角心情如同坠入了冰窖里,感觉浑身发冷,脸色也沉重了起来,说到这里,眼见老爷子脸色愈加难看,口气复杂地说:“母亲,我这就去请大夫。”

    邓弘毅重重地揉着胸口,看样子是老病又犯了。

    第二天,菱角又是一夜未睡,早早地起来了,上了车,直奔老都一处而去。

    马蹄声声响起,冷风吹进了布帘里,她俏脸倔强地探着,满脸的刚毅,和她现在的心情一样:在儿女情长和无情的商战中间,她只能选择后者,否则整个家族就彻底没了。

    这种事要是放在三年前,她宁愿和大头过着小门小户的普通日子,他开个餐馆,她早后厨帮忙,做个相夫教子子的普通女人,日出日落,炊烟袅袅……

    “要是他不答应,就数落他没良心,再不就去报馆,父亲和他商量叫他负责邓家一切产业,就是那么一说,没有白纸黑字的,就算是经官动府,他说不清楚的,只要他点了头,我俩的事以后照样有机会。”她心思成熟地想着,继续思考着一个个办法。

    当初小九子可是答应的,是不是和她定下婚事,最后期限都过去了,他还没给信,这些事都加在一起,邓美菱脸上闪过了一丝狡黠,觉得自己把握更大了。

    马车到了臻味居门口,她心事重重地下了车,正准备进去,就听车夫在身旁好奇地嘀咕了句:“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酒楼都要出兑啊。”

    菱角愣了愣,不由地朝着酒楼门帘那看去,就见上面挂着一个牌子,写着:“近期酒楼银钱流转艰难,急于出兑一半股权。”

    股权这种词在其他地方旁人未必能看得懂,这时候的哈尔滨里,光是各国涌入的商家、居民就有几十万人,不少人带来了很多新鲜的理念和词汇,这种话很多当地人看得懂。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尽管不明白小九子这是要做什么,可也猜了个差不多,就进去了。

    大堂里食客不少,上座率和往常差不多,小九子他们几个正坐在柜台里闲聊,一看菱角来了,他抬头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她问起了酒楼出兑的原因,老夫子清了清嗓子,正准备长篇大论地解释一番,小九子口气生硬地打断阻止了他的话:“为了你们邓家,为了老都一处,能想到的办法我都会想,不管什么代价,菱角,请回吧,要是十天后没办法,臻味居就给你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气氛有些诡异,谁也没说话,掉针可闻,都在静静地听着附近食客们吃饭的声音。

    菱角脸色由红变白,酝酿了好一会,低头说了句:“老夫子,要是再没办法的话,只怕是父亲熬不过了。”

    “菱角,你啊,还不相信小九子嘛,他肯定在想办法啊,你看他眼圈啊。”老夫子把她轻轻地拽到了旁边,好言相劝起来。

    刘大锤坐在门口的善心驿站那,老远地看着,正陪着小东家上火呢,就门口走来一个穿着破旧棉衣,戴着瓜皮帽子的人。

    这人抬头看了几眼臻味居的牌子,犹豫了会,迟疑地问:“打听个事,这地方是臻味居吗?不会是要卖了吧,要是卖了,手里的席票还管用吗!”

    “客官,什么票啊?他……酒楼就认铜钱和银子,还有银票,要是都没有,外国票子也中,没你说的什么票,你要是找茬的,请回吧。”刘大锤心情不爽地说,出言不逊,准备把他打发走。

    他们声音不大不小,别人丝毫没在意,可小九子听到了,先是打了个激灵,立马就站起来了,冲着这边大声问道:“大锤,什么席票?”

    来人自称姓许,以前在北京城做小买卖的,以前在臻味居吃过饭,知道这里又新开了臻味居,就过来看看。

    “是双人徐,还是言午许啊?快请进,请进,张不凡……”小九子站在柜台外面,看清了来人,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施了礼,连声喊着张不凡,快给老客上茶。

    菱角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

    客人自称姓许,进了门,四周大量了一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感叹说:“很熟悉啊,摆设像原来的臻味居,连味道闻着都亲切,我留着你家席票呢,就怕你家不认账了啊。”

    “席票?臻味居刚开的时候发的,发出了去了多少,都记着呢,过年的时候,父亲和我算了算,还有一张啊,您就来了,张不凡,准备最好的包房,最好的酒菜,马上啊。”小九子过来握着许先生的手,像是老友重逢一般,握着手,目光在他身上看着。

    不用说,是在等着看自家最后一张席票。

    席票从大清朝一开始就有,是酒楼菜馆发出去的,类似于现在代金券一样的东西。

    目的一为了宣传,二是为了固定住客源,再就是多少有点促销的意思。

    并非所有的商家都像小九子一样,很多商家发了席票,经营的好就坚持下去,要是声音惨淡了,没准就卷铺盖走人了,活生生坑了一把老客户。

    小九子终于盼到了许先生,一下子就把他视为座上宾了,直言招架收回这张席票,再好酒好菜款待对方,希望他今后还来捧场。

    菱角见他热衷起了这种小事,气的责怪了句“大头啊,你越来越没出息了,这事徐子就能处理好,你啊……”果断地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尽管心情异常糟糕,遇到了这种特殊的朋友,尽管都叫不上人家的名来,小九子真就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以至于,鲍家的小莺来找他说事时,都还念叨这张席票的事呢。

    小莺把他叫到了单独的空包房里,不冷不热地问:“你需要五千两银子?

    市面上都传开了,你郑礼信要是有了这么多银子,能救了邓家,救了老都一处,换上那些烂账,就是做牛做马……”

    小九子有些纳闷,这些话好像说过,好像没说过,可人家这么问,就发自内心里说了:“要是真说了,也是随口说的,臻味居是我半条命,不能给外国人,尤其不能给日本人,其他的条件只要差不多,自当考虑,外人看来,只是邓家,还有老都一处,我那些掌柜的伙计们呢,我这是遇到难了,你家东家还等着我还钱呢……”

    “行,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欠我家小姐的事,也该还了,五千两银子,你娶了她,否则,明天我家老爷有办法收了臻味居……”小莺不急不躁地说着,毫不隐晦,说鲍惠芸为了小九子的事,豁出去了,正想办法弄五千两银子,帮他渡过难关。

    “鲍惠芸,咱俩就是比普通朋友关系好点,你这时候乘人之危,就算我违心地答应了,以后也得反悔  ,我呸。”郑礼信当时就火了,气的对着外面一阵小声责怪。

    在他看来,鲍惠芸这时候提出这种要求来,明摆着就是欺负人,手段卑劣,一点都不光明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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