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是是非非日常过，恩恩怨怨皆云烟
人生是一场相逢，也是一场遗忘。
农村人除了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四季不停地劳作，在土里刨食，能填饱一家的人肚子，那就是本份，也是本事。风调雨顺，年景好的时候，日子勉强过得去，也就没有更大的追求。
大山里的安宁是山的安宁，水的安宁，人的安宁。是一个与社会关联不大的安宁。人们习惯这种安宁，生老病死，都是自然现象。苦也好，乐也好，也是自然现象。认命也好，不认命也好，终将是命运的宠儿，或是命运的弃儿。一切似乎都是上天安排。
周老三和林慧妹，在这个四口大人家庭里，默默苦干，不藏私房，不惜余力，为得到一份安宁的日子，林慧妹起早贪黑地不让自己有丝毫空闲。林慧妹的的月事没有来，肚子也没有在相对的时间里鼓出来，说明她没有怀孕。没有怀孕，那就是有病理原因。
林慧妹没有怀孕，对二嫂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她觉得并不是她一个人不能生育，最起码现在是有人陪着她。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后，她暂时不会对林慧妹冷嘲热讽，现在的她，在转移目标，眼见大嫂的三胎即将面世，她的希望与别人不同，她希望大嫂再生个丫头片子，生个赔钱货，那样她的心里才算平衡，甚至是开心。
要说女人的妒忌心，真不是一般的恶毒。自己不好过，凭什么别人要好过这个别人如果是不相干的他人，也就无所谓，偏要是一根肠下来的弟兄，那就有比较了。人们常说：亲戚巴着亲戚有，自家巴着自家无。自古以来，都是这个理。
大嫂的身子越来越重，眼见着即将临盆，可她一刻也没让自己闲着。家里现有四口人生活，大丫刚七岁，二才四岁，这个三娃又要出来了。她家的负担可是不轻。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于大丫来说，一点也不为过。大嫂出工时，放学回来的大丫踩了凳子上就开始煮饭。挑不动水，姐妹俩就用扁担抬水。可怜的二丫也刚水桶那么高，走在一起，远远看过去，真是三个大姐一般长。姐俩从小就懂事，会看大人的脸色，生在这样的家庭，很小的时候就学着帮大人干事。
林慧妹很多时候，都想抽空去搭把手，如果被二嫂碰见了，就会说她多管事，自己家的事还没忙完，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初夏时节，瓜熟蒂落，大嫂临盆，因为是三胎，平时从来没有停息过劳动，所以，大嫂生孩子跟母鸡下蛋一样，既顺利又快捷。当一声啼哭划破夜空的时候，这个带着把儿来的小生命降临了，大嫂、大哥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这给他们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喜悦。
林慧妹一直陪在大嫂身边，目睹了大嫂的坚强与不易，都说生孩子是从阎王门前过了一趟，看着满头大汗，痛得紧咬牙关的大嫂，林慧妹心里特别紧张，特别害怕，也特别心疼大嫂的不容易。她的陪伴也给予了大嫂极大鼓励和帮助。林慧妹和大嫂一样，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在她俩的共同努力和相互配合下，终于一切顺利。这姐妹看着娃儿粉嫩的小脸，无比兴奋，她是迎接新生命的第一人，啼哭中的宝贝是几乎是她帮着接生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按大嫂吩咐着做的，一毫都不敢有差错，她虽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但聪明的她，心灵手巧，一点就通。
二哥听到这个消息，既无欣喜也无忧。唯有二嫂脸色不好，像是心里忽然被砸了个大窟窿。这是她不想看到的，这件事越轰轰烈烈，对她的刺激也就越大。她感觉自己要冒烟了，她躲在角落里，双手捶打自己的肚皮：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连个女娃都生不出，何况是男娃，你要我往后怎么办呢？”二嫂的泪顺着腮帮往下淌。
大嫂是孤儿出身，除了大哥和孩子们，她没有比林慧妹更亲近的人。林慧妹也顾及不了许多，她把家里的活做完了，再去照顾大嫂及侄女，给她们洗衣做饭。在困难的时候，有人搭一把手都是好的，大嫂发内心地对林慧妹感激，感觉到林慧妹的真诚与善良，她就像自己的亲姐妹一样贴心，给她温暖和安慰。
二嫂暗自伤神后，又觉得自己不能怀孕是自己的错，跟别人无怨无仇地较个什么劲呢？心里又希罕那个刚出生的孩子，特意前来看看，当她看到抱在手中的孩子，粉嫩得那么可爱，她心是柔软的，是喜爱的，甚至有那么一瞬，她把这孩子当自己的宝贝一样，怎么看怎么欢喜。忽然，她心性大变，嫉妒使她发疯，孩子越可爱越让她心里不舒服，她很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就赶紧放下孩子，准备离开。又看到林慧妹在这里忙进忙出地，心里恼火没地发，就对她说：
“我看你还是搬到大嫂家住，在一起照顾更方便些。免得跑来跑去的，在一口锅里吃饭，不分彼此，才合适呢。”
这话让善良的林慧妹没办法接，她不是二嫂的对手，接得不好，会惹火烧身。只有苦笑一下，闭口不言。
“你这是对我有多不满呢？跟你说话，连搭理都不搭理，你也不想想，现在跟谁在个屋檐下呢！”说罢，二嫂转头就走了，甩给林慧妹一个背影。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朝也相见，夕也相见，有什么好理论的呢。
大嫂说：“妹子，她的话你莫放在心上，她呢，其实是心里苦，我们不跟她计较她吧。”
“嗯，大姐，我没有怪她，都是女人，能理解。”其实，自己心中的痛，又有谁能言说呢，还不是一样的苦。
日子在平淡中流逝。
大嫂是个忙惯了的人，这偌大一个家，也是需要她一刻不停地，像陀螺一样地转，即便不去队里出工，这家里家外也是一大摊子活计。一家五口人的吃喝拉撒都得她一个人辛苦。这天，小宝睡着了，大嫂就将他放进摇篮里，盖着个小薄被，放在檐下，让小女儿坐在一边看着。她要去菜园子里种菜，地还没翻，她得抓紧去伺弄一下。“头伏萝卜二伏菜，”一大家人吃的菜，一点也马虎不得。
外面虽然热，也只有趁小宝睡了，才得一会空闲。菜园子在稻场外，大嫂叮嘱着小二子：
“如果弟弟哭了，你就喊娘一声，娘就在菜园子里。”
小二子奶声声气地说：“好！”
大嫂忙得满头大汗，也没有听见小二子喊她，就想着：
“这娃儿真乖呢，知道娘要种地，睡得香沉啊！嗯，这娃儿从小就知道心疼娘。“大嫂又把旁边的一块地也翻了，闷热的太阳，像火一样烤着脊背，大嫂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了，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要趁空把这事给干完，难得孩子睡熟省心。
大嫂忙完了，放下锄头，往门口的檐下看去，只见小二子歪在摇篮边睡着了，摇篮里的小宝一动不动的，大嫂跑过去，吓了一跳：怎么小宝脸上捂着被子呢？赶紧拉开被子一看，小脸闭得紫乌紫乌的，她吓得哭了起来：
”宝儿，宝儿，你怎么了？“她将宝儿抱在手上，抖了又抖，宝儿似乎还在昏睡，她毫不犹豫地掐住了小宝的人中，小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宝哇，你吓死娘了！”她将宝儿的脸贴在自己的脸上，摸着小宝透湿的衣服，惊魂未定，泪顺着脸往下流：”吓死娘，吓死娘了！&34;
二子醒来，用小手揉着眼睛，看着娘怎么抱着小弟哭了呢？
“娘，娘”她也才是四岁的小娃，晓得啥呢？娘问她：
“二子，你怎么把小弟的被子盖脸上了，差点把小弟捂死了！“伸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哇、哇 、哇“小二子被打得大哭起来。哭够了，她扯扯娘有衣服，娘又心疼起来：
”唉，你也还是小孩，娘不该怪你。“
”娘，娘，我没有动，我瞌睡来了，不是我。“小二子确实是睡着了，大嫂心里往对面看去，正好看到二嫂在墙拐角那收拾柴禾，从背影上看，她仿佛没听见小孩子的哭声一样淡定，连看都没往这边看一样。
大嫂心里一紧：会不会是她？不能够呀，娃儿这样小，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呢！不能够呀！大嫂怪自己想多了，也许是小娃睡着了自己弄上去的呢？可是，才两个月的娃儿也做不到呀。左思右想，大嫂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大哥回来了，大嫂不敢将上午发生的事告诉他，怕他怪自己粗心大意。是的，真的是怪自己，这没事还好，要是出事了，首先一个活不了就是她自己！有了这次的意外，她要更加小心又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午后，大家都要歇晌，林慧妹趁空又过来看孩子，大哥在屋角的竹箥上睡着了，大嫂实在没能憋住，将上午发生的事，告诉了林慧妹，林慧妹也吓了一大跳，大嫂悄悄地说出了心底的猜测，林慧妹瞪着大眼睛，不敢相信，但她也找不到能够解释的理由。
她对大嫂说：”以后你要是出去做事情，就将娃儿用篮子装着，带在身边，就连二丫头都要照看好，这家门口又是水塘，又有河湾，她还太小了，事少做点都照，孩子千万要小心，一点都不能马虎。“
”嗯，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这得非没出事，要是出事了，怎么得了！想想都害怕！”
“以后真有脱不开身的时候，喊我一声，我过来看孩子，或者我帮你做事去。”
“唉，你也不方便呀，要是被她看到，又要为难你！”
“大姐，其实不是怕她，我是不想一个屋头住着，闹得跟仇人似的，怎么过呢？让着她并不是我就怕她呀。”
“那是的，谁又怕谁呢，只不过不想惹闹心的事罢了！有的人你越是让着她，她越是觉得你好欺侮，真的是不可理喻！”
“都是一家人，大是大非谁都能看得清楚。换个外人试试，保准要吃亏的。我们不说这些破事，闹心，来，二子，三娘抱抱你。”
小二子乖乖地走到林慧妹身边，她抱起这个小不点的孩子，心里满是柔软的爱。
夜里，林慧妹将这事说与老三听，老三心里也是吃惊不小。他揽着林慧妹说：
”以后你多帮帮大嫂吧，她一个人确实太难了。凡事多加小心，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嗯。“
做贼心虚，做了坏事的人心里肯定是不安的。第二天，二嫂主动邀请林慧妹一同上供销社：
”三妹，我要去街上供销社买点针头线脑的，你去不去？“
”哦，二嫂你去吧，我也没什么要买的。一会我去把地挖了，马上要种萝卜了。“
”那好吧，我走了哈。“也不知道她到底去没去，林慧妹没见着她手上拿有东西回来，当然她也不问，低着头装着没看见的样子。
舅的生日到到了，林慧妹决定回娘家一趟，没出嫁时，每到舅舅生日那天，林慧妹总是要亲手给舅舅煮一碗长寿面，还要往里面加两个鸡蛋，这出嫁了，估计舅舅的长寿面也不一定能吃得上，她得回去拜寿，自己已经是出嫁的姑娘了，无论从哪方面说，这都是礼节。
夜里，林慧妹就将回娘家的想法跟周老三说了：
”要不，我陪你一同回去吧，吃过午饭再一起回来。免得你一个人翻山越岭的，害怕。“
林慧妹高兴地点点头，可是早上醒来时，身边已经不见周老三的身影了。
林慧妹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礼物，除了箱子里的两双嫁鞋，老三没舍得穿，她打开箱子，拿出一双，用手巾包了起来。
她一边等着周老三的出现，一边梳理着自己的长发，编了一根长辫，系上了周老三送给她的红色发绳，她穿上那件出嫁的衣服，又怕二嫂说闲话，又脱了下来，重新换了一件月白色的上衣，青色长裤，虽然都不是新衣裤，但她的身材高挑，不胖不瘦，什么衣服穿在身上，都能出样。
周老三在屋外喊着：
”慧妹，准备好了吗？“
”好啦，就等你呢，大清早地，你跑哪去了？“
周老三撩了一下衣摆，露出里面的纸包，林慧妹知道他清早去买寿礼去了。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临出门时，林慧妹喊了一声：
”二嫂，我舅今天过七十大寿，我俩回趟娘家。“有老三在身边，借个胆给二嫂，也不敢为难她的。
”哦哦，那好呀，那好呀！“二嫂瞅了瞅林慧妹手中的布包，一双布鞋，她也就不再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