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鸿雁在云鱼在水 惆怅此情难寄
仲春时节 ，春花绚丽了尘世，晕开了一季的柔美。阡陌桑田的绿树红花，在漫山遍野争芳斗艳。那满眼的明媚繁花，催醒了万物流芳，也催醒了酣睡的劳动人们！
仲春的早晨，乍暖还寒，伴着鸟儿叽叽喳喳，晓光初绽，那看似明亮但不刺眼的光芒冲出缥缈的云烟，洋洋洒洒地落在大地上。那花儿生机勃勃，那树枝吐故纳新。
好一个晴朗的早晨！
“春晨花上露，芳气著人衣”。早起的姑娘，提条手巾，去溪水边洗脸。漫步在明媚的春光下，心中的些许秘密，早已被清晨枝头的鸟儿彻底啄破。就像那被春风吹裂的花瓣，在心底层层绽开。
林慧妹一夜的辗转反侧，难以成寐。看着印在水中的自己，她心里的波浪也是一圈一圈地旋转又晕开。从落水被救的那一刻起，那个人就像一粒播进心里的种子，在那柔软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林慧妹怀揣心事，领着姐妹们一起披挂上阵。她们整装待发，干劲十足。“铁娘子”的称谓不是白叫的，她们平均年龄才二十岁，这样的女子，正是争强好胜，满怀信心，满怀革命斗志的好心性。
大坝工地，已是人声鼎沸。按设计要求，兴建的大坝是一道土石坝。
土石坝的优点就是：坝体材料能就地取材，取土取石方便快捷。适应地基变化能力强，对地基要求是技术含量低。构造简单，施工技术容易掌握，便于简单的机械化施工。运行管理方便，工作可靠，使用寿命长，维修加固和扩建容易。
坝体设计成棱形。在下游坝脚处用块石堆成棱体，增设反滤层。
这种棱形坝体可以降低坝体浸润面，防止渗透变形，保护下游坝脚不受尾水淘刷，且有支撑坝体、增加稳定性作用。
修建这样的坝体，需要大量的石块。
大坝的清基工作基本完工。这道坝设计高度为低坝，长度即山间的距离。
工地呈发散式的开阔，农民工挑的、抬的，都要往坝体那儿运。周老三又被抽调到突击队的阵营中，他们要负责搬石块，砌坝体。
砌坝体是技术活，需要技术指导员在现场指导。根据图纸施工要求，每一步都不能马虎。石块砌好，填土碾压。这些料材都能就地取。
在地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繁忙景象。
周慧妹的铁娘子小分队的姐妹们，负责挑土，她们挑的与男人一样重的担子，迈着与男人一样的健步，挥汗如雨时，边走边撩起肩上毛巾擦一把汗。
远远地，周慧妹看见了埋头搬石头的周老三的背影，那一身褪了色的藏青色上衣，紧紧贴后背上，汗水浸透了衣衫。周慧妹看到那个身影，浑身上下涌出一股无穷的力量。
挑了一天的土，跑了一天的路，晚上收工后，周慧妹感觉自己的肩火剌剌地疼，揭开衣服一看，肩上的皮肤又红又肿，如果不是垫着自已缝制的垫肩，想必肩膀早就破皮烂肉了。
平时，周老三总要抽空去寻找一些可以做扁担的树木，竹子，利用歇工时间，不停地削扁担，补竹箕。白天的时候，他瞄见周慧妹挑土用的还是竹制扁担，心里就想着，送一根桑树扁担给她。
做扁担最好的的木材便是桑木。桑木具有顽强的生命力的韧性，木质缜密但有弹性，具备弯而不折、干不变形、水浸不腐、久放而不朽的特点。桑木制作扁担柔韧性好，纹理倾斜，软硬适中，密度比重高，有沉重手感。在担起重物时，可在肩上轻微弹起，可为肩部提供短暂的间歇时间，可减轻扁担长时间摩擦肩部肌肉。
在民间有句老话说：“柿木案板，槐木椽，桑木扁担不磨肩”的说法。
周老三很细心地一刀一刀地慢削细刮，终于一根长短粗细都合适的扁担成形了。周老三眯眼瞄着还有哪里需要修正，待满意了，便用手上下抚摸一遍，手感没有毛刺，已经刮得干干净净，没有瑕疵，他才算真正满意了。
趁着月色朦胧，周老三往林慧妹的窝棚走去。他把扁担放在肩上，工地夜晚，这一堆人，那一圈人。周老三要在兄弟们面前，装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待走近铁姑娘们的地盘时，他的心才“突突”地跳了起来。
等待时机。他不能这么明显地给她送过去。如果被人看见，或者被她当着别人的面拒绝了他，那该如何收场？
周老三在山边的土坡上坐了下来，捡了一根小树枝，百无聊赖地在地上画着。眼睛时不时往那边看去。
真会有“心有灵犀”吗？周老三居然真的看到她一个人从窝棚里出来了，手里捧着脸盆，往河边走去。
她是去洗衣服吗？周老三像做贼一样心虚，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没有姑娘跟着她。便觉得时机成熟，起身也往河边走去。
林慧妹心里藏着别人不知道的小秘密。那个河边总是牵引着她，想往那里去，哪怕看一眼河里清澈的水，看一眼游动的小河鱼，她的心才会安静下来。
她来到河边的石头上，坐下来，将盆里的衣服放进水里浸湿，在石板上轻轻揉搓。周老三突然想恶作剧地捉弄一下她，捡起一块小石子，往水里丢过去。石落水起，溅起一层水花，飘在她的脸上。
林慧妹惊觉地搜寻：“谁这么坏？”回过头来，看见正在向她走来的周老三，脸颊顿时燃烧起来。
周老三也不多说：“给，扁担！”
林慧妹不知所措地在衣服上擦擦手，脚底却像焊在那里，动弹不得。
周老三盯着她，又说：”这扁担挑土会舒服很多，拿着吧。“说着就轻轻放在地上，慢慢地转身离开了。
这时的林慧妹，才缓过神来，她张了张口，艰难地说了声：”谢谢“。这次她终于吐出了这两个重于千斤的字。
周老三回过头冲林慧妹笑笑，挥挥手。吹着口哨，潇洒地离开了。
月光，柔柔的，柔柔的，像刚刚洗涤后的绸缎，像婴儿涓涓的皮肤。此时，山尖泻下的清辉，窝棚中溜出的橘黄色的灯光，与这素雅的月光构成了一幅绝妙的画卷。
第二天，林慧妹用新扁担挑土，被眼尖的小妹妹看见了，硬逼她说：”谁给你的新扁担？“
林慧妹说：”捡来的“。她们哪里会信，但她不愿说，她们便不再逼问。其实，大家心里也能猜个七七八八的。
林慧妹从小到大，不知使用过多少扁担，挑过多少担子，重的，轻的，远的，近的，平时，有用的就不错了，现在有一根属于自己的扁担，而且是他亲手做的，放在肩上，倍感亲切。
要说这扁担还真的好用，这一整天，挑来挑去，也是数不清了，但肩膀居然没有破皮，也没有昨天的疼痛感。是皮糙肉厚了，还是扁担真的有减负作用？
林慧妹心里涌起一种淡淡的幸福感:世间总算有个人会惦记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