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悲喜交集父子相认（上）
碧青随张天师漫步在西湖边……
张天师道：“这些年来，你到这雷峰塔来也不下十遭了！可至今也无法救出你姐姐，难道你就没想过到底是为什么？”
碧青道：“莫非是我修炼的法力还不够强大？所以才没法与那秃驴抗衡？”
张天师道：“为师起先也认为用蛮力可以推倒雷峰，可现在才发现这是大错特错啊！”
碧青道：“可您不是说过，只要用当年刘邦斩白蛇所用的赤霄剑就能劈开雷峰塔的吗？难道这雷峰塔没法用蛮力推倒吗？”
张天师道：“那把赤霄剑可以救你姐姐，但绝非是用它去劈塔。你没听那和尚说吗？雷峰塔已经跟你姐姐合二为一！劈塔不就等于将她毁灭吗？”
碧青道：“不劈塔？那还能怎么救？”
张天师道：“如今塔底已经塌陷，但你姐姐还是被佛祖的金钵罩所阻，无法脱身。”
碧青道：“哦！那就是说，必须得想办法除掉那金钵罩了？”
张天师道：“没错，佛祖当初将你姐姐收镇在此，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赎罪！只有等到当年水漫金山所误伤的生灵全部得以超度，你姐姐方才能够被赦免，金钵罩自然也就会消解……”
碧青道：“可这些罪孽凭什么要由我姐姐一人来承担？难道师父也认为那法海老贼一点过错都没有？”
张天师道：“当然不是！水漫金山一案绝非谁一人之过！如果仅凭珍娘一人在此受过，只怕等到西湖水干，雷峰塔倒，也不济事……”
碧青道：“啊？那要救姐姐出塔，果真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张天师道：“只要咱们设法让水漫金山的亡灵尽快得以解脱，她的刑期自然会大大缩减！”
碧青恍悟道：“也就是说，咱们可以替姐姐超度一些亡灵？只要水漫金山所误伤的亡灵一一得以超脱，那佛祖自然就能赦免姐姐了？”
张天师道：“嗯！所以，这段日子，你切忌再大动干戈地去毁塔！倘若你再因毁塔而误伤更多的生灵，那无异于雪上加霜啊！”
碧青不安地道：“啊？徒儿知错了！徒儿一定不会再莽撞行事了！只是……那老秃驴闯出来的祸，也要算在我姐姐头上，那咱们不是太冤了吗？”
张天师冷笑道：“为师自有办法让那老和尚自食苦果的……”
碧青好奇地看着张天师，暗自欣喜……
金山寺禅房，道宗正对梦蛟讲述自己的过去：“贫僧自幼父母双亡，与姐姐相依为命。后来姐姐嫁给县衙的捕头为妻，我就在那广生记药铺中做伙计……那年清明扫墓归来，在西湖边上撞见一位白衣女子，与我同舟共度，一见倾心……”
梦蛟在一旁静静地倾听着——两人时而幸福微笑，时而忧心皱眉，不知不觉就讲完了当年的故事：
“……我和娘子就站在断桥上，我眼看着那金钵罩住她，一点一点地往下压……我拼命地拉着她的手，可娘子还是一点一点地被吸进了钵里……”道宗说着说着，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梦蛟也在一旁动情地听着，伤感落泪……
道宗道：“可怜我那方才满月的儿子，尚在襁褓，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许梦蛟道：“不知长老替令郎取了个什么名字？”
道宗道：“那名字还是他母亲所取……记得娘子曾经说过，孩子出生前，她曾梦到过一条蛟龙缠身，所以就取名叫‘梦蛟’……”
许梦蛟百感交集道：“梦蛟……那长老俗家可是姓许？”
道宗道：“对啊……”
许梦蛟道：“名叫许晋贤，是杭州府钱塘县人氏？”
道宗惊愕道：“啊？状元郎如何得知？”
许梦蛟猛地站起身，俯身跪拜，哭喊道：“爹！”
道宗慌忙俯身扶住梦蛟道：“哎呀！快快起来！状元郎如何乱认父亲？这可折煞贫僧了！”
许梦蛟哭道：“爹！我就是许梦蛟！我是您的亲生儿子梦蛟啊！”
道宗一愣，缓缓扶起梦蛟，惊愕地看着他，良久说不出话来：“你真的是……”
许梦蛟道：“爹！孩儿与您失散，将近二十年不曾见面！上次来到寺里寻访法海禅师，探问自己的身世……惜与父亲对面，却无缘相认……如今孩儿衣锦荣归，方才由青姨指点，特来此探访父亲！请父亲原谅孩儿不孝来迟！”说着跪拜不止。
道宗忙搀起，感慨万千道：“梦蛟！真的是我儿梦蛟！快快起来！是爹对不起你！是爹没能尽到抚养你的责任！害我儿受苦了！”
许梦蛟道：“不……是孩儿不孝……孩儿无能！无法让爹娘团圆，一家团聚……”
父子俩抱头痛哭……
许梦蛟道：“爹！现在好了！我中了状元，您再也不用在此吃苦受罪了！走！这就随孩儿回家去！让孩儿好好为您尽孝！”
道宗猛地推开梦蛟道：“不……我不能回去……”
许梦蛟道：“您说什么？难道您要一辈子都呆在这鬼地方吗？当初是那法海老贼将您骗到这儿来的，害得咱们家破人散……如今孩儿中了状元，您还怕他什么呢？”
道宗道：“孩子你有所不知……当初为父出家是心甘情愿的……并不曾有人逼迫于我……”
许梦蛟惊道：“那您到底为什么要出家呢？”
道宗道：“为了你娘……”
许梦蛟道：“我娘？”
道宗道：“为父当初出家就是为了逃避续弦，怕有负于你母……如今她尚在塔底无法超脱，即便我还俗，这个家不还是一样残缺不全吗？”
许梦蛟道：“可是爹！要救母亲原非一朝一夕所能办到！孩儿高中之时，已经回乡祭塔，祭拜过母亲了……父亲果真记挂母亲，就该跟随孩儿一同回去！咱们再一起想办法救娘出塔啊！”
道宗道：“与其如此，不如我在此清修一生……将来若有造化，能修成正果，就与你母亲同升仙界……若没造化，我情愿将自己一生所修功德全都回向你母亲……能看到她白日飞升，我此生无憾！”
许梦蛟道：“爹！您可知孩儿千方百计地找到您，心里有多欢喜？本想着咱们父子能够好好地团圆一下！您就这么狠心！让我一个人独自回去吗？”
道宗强笑道：“孩子！今日看到你长大成人，为父心里的那个结也终于解开了！你又何必如此固执呢？为父在此过惯了清净日子，一时再难适应那纷繁的俗世生活……你还是早点回家去，尽快跟碧莲完婚，进京授职吧！阿弥陀佛！”说着起身欲走。
许梦蛟起身追去道：“唉——爹！您等等啊！您不能就这么走了啊！爹！”
道宗不管不顾，只管开门出去……
门外，正立在窗沿下窃听的法海闪身躲开……
梦蛟追出门，冲着道宗大喊道：“道宗师父！好！您要是不肯跟我回家……我就住在这儿不走了！您一天不回，我等一天；一年不回，我等一年！我看你能耗到什么时候？！”
道宗一愣，顿了一下，毅然决然地继续走开，眼睛里在闪光……
法海看着远去的道宗，面露喜色。
许梦蛟失望地回房，掩上门，黯然落泪：“爹……您怎么能这么对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