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回家
烁醒来的时候，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他恍恍惚惚的触摸着缠满纱布的大腿，有种难以置信的虚幻感，好像每分每秒都在做梦一样。
马车里就躺着他一个人。外界的喧哗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空间似乎不断变得狭小，是形同溺水一般的窒息。
幸好，无时无刻传来的疼痛感，让他在昏沉中保持清醒。
也许是过了几天几夜，烁感觉好了很多，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你不该来的。”沫沫说。
“除了你谁都不敢管他。”诺夜坐在一旁，“我也只是来看看他而已。”
“有什么用，他已经失去了一条腿，你还想让他丢掉这条性命吗？”
诺夜默不作声。
沫沫安静的说道：“我听说了刚刚的事，你很厉害，黄迁不为难你，不代表他不会为难我们。烟芽是个好女孩儿，你先保护好她，再谈其他的。你走吧。”
“好。”
“诺……”
诺夜回头。
烁顶着黑眼圈，苍白的凝视着他。
“回头我把火元灵术写在纸上，你识好了字，再……”
“你在可怜我么？”
有时候诺夜不想深究什么：“对，我在可怜你。”
烁双拳发抖，宣泄着无处可去的怒火：“诺夜，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开的灵吗？十三岁！我师父为我开的灵！两年，我只用两年！就达到了七十七星！我有信心在这个冬天突破百星大劫！可我现在因为你失去了一条腿！你就拿一个火元灵术打发我！你当我还是街头要饭的乞丐吗！”
“好好养伤。”
两年七十七星，平均一个月三星左右，这般速度，已经快赶上当年的唐映洲。
换作任何一位天才，都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
“诺！诺夜！都是你的错！你给我站住！你给我回来！”
诺夜跳下马车，迎接阳光的普照。
“他怎么这样。”烟芽哼了一声，“怎么怪起了我家诺诺，明明是他自己凑上来一口一个大哥的。”
“人生即使如此，别想太多。”
“脑瓜子有问题，生气就生气，干嘛冲诺诺发火，自己找黄迁报仇不行吗？”
诺夜微笑着摸她的头：“走吧，带你回家。”
“嗯嗯！”
“诺夜！”烁涕泗横流，仍在马车里无能狂怒，“诺夜！”
良久，烁慢慢安静下来。
沫沫用水元素打湿了手帕，递了过去：“我明白你的感受。御镜是一个适者生存的世界。很多事情都来得太突然，我们除了坦然面对，什么也改变不了。烁，有命在，比什么都强。”
“我要杀了诺夜。”
“他没什么错的地方，其实你心里也知道的对吗？”
“我不管！有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烁的眼中饱含着屈辱和愤怒。
“烁。”沫沫宛如大姐姐一样轻声说道，“我相信你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我相信你。”
夜府。
时过境迁，昔日热闹的“夜”，现在看起来却像是荒废了很久的样子，杂草丛生，灰尘铺满每一个角落。
打斗的痕迹仍然清晰可见。值钱的东西早已被搜刮干净。一路上都是无人掩埋的尸体，空气中充斥着腐臭的味道。
“诺，芽儿害怕。”
“有我在。”
诺夜拉着她柔软的小手，很快就来到了诺字小院。
和离去时一样，院里维持着狼藉的模样。
“我的树！”
烟芽反倒是欣喜若狂，蹦蹦跳跳抱住靠墙生长的歪树。她清楚的记得，老年的诺夜经常坐在这里乘凉，而她就躺在诺的腿上，掰着手指数着他手上的皱纹。
诺夜找到宇航服的位置，聚满灵气，一掌插进泥土里。
摸到箱子，他就收了回来。
至少要等到千星以后，才能把宇航服挖出来，到时候再找些材料维修一下，安装氧气罐，就可以去实现自己的夙愿了。
但谁又知道，御镜之星距离地球有多少光年的距离，仅凭这个东西，压根回不了地球。
可如果人生失去了目标，又该怎么前进呢？
至少，诺夜的心底，还因为它留存着一丝希望。
事后，诺夜去洗了个手，回头就看见烟芽呆呆地站在敞开的房门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内的红阵早已消散，但记忆里的红色，却永远铭刻。
她害怕跨过这道门槛。
诺夜，也再也没有听见她呼唤过一声“妈妈”。
他深知，有些创伤时间也无法修复，竖起的墓碑已然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诺，你可以去给芽儿找几件裙子吗？”
烟芽含着泪花，回头可爱的笑着。她的伪装还不算成熟。
“好。”
车队再次上路。
皇帝为了诺夜旅途舒适，高价购置了一辆豪华马车，在末尾随行。
尽管诺夜展现了非凡小可的实力，但黄迁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两人的争锋相对致使他人唯恐避之不及。
于是，宽敞的马车里，只有烟芽和十七两人坐着干瞪眼，诺夜则是当起了车夫，倒也落了个清闲。
对十七再次出手相救这件事，他也并非有那么好心。
诺夜是个追寻切身利益发展的自私鬼，当十七上了酒楼，他就知道皇帝也会来。他无非就是想借助皇帝的威势，给黄迁一个下马威，保障这趟旅途的安全。
事实证明，反响如他所料。
“好热好热好热！”
商队出城后，烟芽怎么待都不舒服，恨不得把衣服全都脱光。
“烟芽，久仰大名。”
十七打量她许久，拘谨的行礼，某些细节上体现出她并不真诚。
“芽儿没见过姐姐的啦。姐姐怎么会认识我呢？”烟芽装傻充愣，眼珠子躲躲闪闪，尽显呆萌。
“烟芽，你比我大一岁。”
“唉？妹妹吗？”
“我并不了解你。但还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好呀。”
“十一，喜欢你吗？”
“啊，谁喜欢我。”
“十一瀛，我哥哥。”
“不认识呢。”
十七低下眸子：“你们不是私奔了吗，为什么又回来。”
“什么，芽儿没有听懂。”
“现在你和诺夜远走高飞，就像是当初给十一设下了一个圈套。我一直想不明白，除掉他，究竟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如果你不爱他，为什么又要给他希望！”
“我、我……”
“烟芽，别装什么纯洁！”十七眼眶湿润，悲愤交加。
烟芽掐着自己的手腕，紧张的眨着眼睛，害怕地呼喊：“诺，诺……”
“别这样对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诺夜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十七立即起身，拉开帘子坐在他身旁。
“再有下次，我不会手下留情。”诺夜目视前方，语气平静。
“心疼吗？”
“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不用阴阳怪气。别忘了，你父皇和妗，都曾跪在我的面前。”
十七暗吃一惊，饱满的胸口起起伏伏，她沉默良久，然后微微向诺夜低头：“感谢你两次救了我。”
“谢芽儿，我没那么善良。”
十七抿着红唇：“我和烟芽第一次见面，凭什么谢她。她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没有一句是真话。”
“我杀了十一，你又凭什么认为我说的是真话？”
十七别过视线：“别担心，我会为十一报仇。”
诺夜嗤笑：“想报仇，就别说出来。”
十七咬着下唇，看着他俊秀的侧脸，思绪紊乱，目光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