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书稿的内容很简单,说的就是东林此次录取学生的事情,东林百年学府素来注重公平公正公开,所以在这上面下了足足的功夫,这些年确实做得很不错,在儒林之中破有声望,甚至比之其他的几所书院,在这点上更得读书人的青睐。
这一份书稿言辞犀利,但却很聪明,对东林书院只字不提,只说自己的同乡如何如何,言辞恳切,举例翔实,甚至其中夹带的那种怀才不遇世道不公的意味都体现得淋漓精致,让人忍不住共情。
不过连凡之却能才出来,这份书稿是宋安安所书,笔迹不好辨认,但这措辞的语气甚至部分角度,都和她偷摸出得那些书差不多。
连凡之问宋安安:“宋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也和冷盐矿有关?”
宋安安咳嗽一声,然后说:“连兄,咱们先坐下,我再和你细说?”
他们走到院中的石桌处,宋安安刚坐下就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下而上,刺得她骨头都打了一个激灵,反观连凡之,一撩袍子坐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速度之快,宋安安压根没看出对方感觉得冰冷没有。
连凡之疑问的看向宋安安。
宋安安知道躲不过,说:“连兄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么?”
……
宋安安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是穿书的炮灰,知道剧情什么巴拉巴拉的,而且就算说了对方不定以为自己是疯子。
但是这一路走来,自己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甚至很多都暴露到了连凡之的面前,所以宋安安编了个瞎话。
她直言自己能听到鬼的声音,冷盐矿、书稿、甚至之前的被陷害都是鬼的提醒。
连凡之沉吟片刻,目光深邃的看向宋安安,看不出来相信还是没有相信,只是问:“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有鬼在告诉你?”
宋安安点头,还补充:“对,不过也不是全部,有的也只有只言片语。”
连凡之沉默片刻,追问:“那冷盐矿宋兄还听到了什么?”
宋安安:“我只知道吴师爷是个很关键的人物,东林这边几乎是他一手遮天,林海秀不过是台面上的,他们的矿口在水石林的溶洞深处。至于背后是何人操纵,又是运往何处,我一概不知,想来告诉我的鬼也知道得不多吧。”
分明是书还没有信写完,这个冷盐矿是很后面的一个情节,属于一个隐藏支线,甚至在全书完结的时候,作者都没有交代清楚来龙去脉,只有一个师爷被抓出来顶包,然后服毒自尽了。
宋安安记得不多,只依稀记得这一个师爷,还是因为这个师爷的案子在主角的手里,所以有点印象。
当时说这事儿也是为了想保命,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弄巧成拙,甚至不得已逃狱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了。
连凡之:“只能听不能问?”
宋安安点头,人鬼殊途嘛。
连凡之:“那宋兄如今打算如何?是要把这个公之于众么?”
“是的。”
连凡之轻笑,“宋兄相信耳听为实?”然后饶有兴趣的调侃一句,鬼话连篇?
宋安安脸红,知道她很多话细究之下确实站不住脚。
只能含糊道:“很多话分辨并不困难,比如冷盐矿的那些歌谣对吴师爷就有作用。”
然后转移话题,“连兄,这书稿内容是一个学子……鬼告诉我的,不管事情是真是假,我们都可以慢慢求证,只是我有一个想法。”
连凡之看向她眼神里藏下情绪,顺着宋安安的话问下去。
宋安安接着说:“如今东林府内,我们三人杀人越狱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此刻恐怕市井之中已是人尽皆知,我们三人身上的冤屈恐怕很难洗清。”
“我的想法是,此刻无论我们手里已经有了人证,将玉娘和黄广德带出,便可解了身上的冤屈,但是吴师爷和他后面的人未必会放过我们,而且黄广德背后的人一直没有露头的话,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恐怕也难以自保。”
连凡之点头,宋安安这样考虑也有道理,是要揪出来才好。
“那依你之见,是要在这书稿上做文章?”
宋安安点头,“不错,现在我们风头太盛,外面好比油锅,我们一旦出现必然像沸水入油,局面难控,不如转移注意力,放松后面的人警惕,然后暗地调查,抓住把柄才能一击即中。”
只是黄广德片面的诬告,人们只会当做读书人之间的龌龊,只有当背后的真相足够震撼,足够赅人听闻的时候,人们才不会把浮想联翩,让他们名誉扫地。
连凡之惊诧于宋安安的奇怪思路。
但还算捧场地说:“这个抛出去就能达到转移注意力的效果?你打算贴出去?”
“对,百年学府徇私舞弊,这样的事情比我们三个名不见经传学子的案子吸引人多了。”宋安安道。
连凡之明白她的想法,但是仍旧眉头紧皱,“如果这个鬼说的是假的,不过是嫉妒之言,东林书院的名誉你又那什么来偿还?”
宋安安愣了愣,这事儿当然不是假的,真的有人舞弊,就是那个岑仁,只是这事儿当时是男主在书院内部揭露出来的,所以被东林书院瞒得是严严实实。
自然没有什么名誉不名誉的牵扯。
她忽然顿住,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了,自私借口这件事情是真的,是发生过的就对其加以利用,甚至想将它扩大只是为了洗脱自己?
在她心里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些么?
当然不是,但是她只是以为这不过是一本书,这只是书中的一个副本,一个男主前期待得地方。
根本没有想过东林书院数代人的经营,百年清誉,儒林学子中卓然的地位,也许会被自己这轻飘飘的一片纸毁掉。
毕竟舆论的走向是她抓不住的,是她无法主导,无法干扰的。
宋安安忽然愣住,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连凡之。
她忽然回过头看,不知道从穿过来至今,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连凡之倒也没有非要问道一个答案,安静地等待宋安安自己思考。
冷风徐徐吹来,宋安安仿佛一座雕像屹立在院子中。
她开始把现在的情况重新分析,复盘之前的一切一切,也许她可以换种方式,换个思路。
宋安安忽然拿过连凡之手里的书稿,两下撕碎,对着连凡之说:“多谢连兄点醒我,如果今天我可以为了自己的名誉不顾别东林书院的名誉,那我跟黄广德这样的人有什么区别。”
黄广德是为一己私欲陷害他人,她这样难道就不是不择手段么。
她露出释然地表情,“是我误入歧途了,深谢连兄点醒我。”
说着还朝他一拜到底。
连凡之终于露出点点笑意,说道:“宋兄严重了,只是宋兄如今撕掉书稿,后面作何打算呢?”
宋安安沉吟,“以前是我盲目听行\"鬼话\"了,是非曲直,应该自有判断。”
她站起来,用饱含斗志的声音说道:“连兄,我们不如大胆一点,请君入瓮?”
夜凉如水,清风拂面,宋安安现在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一直以来伴随的阴霾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