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黄广德接着说:“集市的船夫张老三,买布的秦大娘,菜贩子郭四都能证明,昨天傍晚就是周冠卿将我娘子带走的。”
“哦?”林海秀摸摸下巴,“传人证。”
不一会儿,三人被带到堂前,三人战战兢兢得跪在堂前,看着都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本官问你们,昨日傍晚可成看见这几位公子到过集市。”
“会大人话,小……小人,不……不知道。”率先开口的是菜贩子郭四。
船夫张老三紧接着点头,“每天那么多人,啷个记得住嘛。”
秦大娘却眯着眼睛看了他们大半响,然后指着周冠卿说:“这位公子我记得,他昨天在河边和一个女子拉拉扯扯,很是惹眼,所以我记得。”
说道这里,船夫张老三想起来了:“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菜贩子也点头,也好像记得是有这么个事儿。
黄广德赶紧接上:“大人,您听见了。”
周冠卿气的直喘气,宋安安让连凡之将他看住,不让他乱说话。
自己则站出来不慌不忙得指出:“慢说他们记得是不是真切,便是我朋友真的与你家娘子拉扯,如何能肯定你家娘子就被害了,如何能肯定是我们三人做下的呢?”
这是很简单的逻辑漏洞,宋安安被批捕时不说,便是要等到大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发难。
黄广德似乎料到了,张口便说道:“自然是从你们入住我对面以来,三番五次与我结交,想要登门拜访被误我拒绝,又三番五次的对我娘子骚扰,早就有了不轨之心,趁着我昨日不在家,我家娘子孤身一人将其哄骗掳走,到现在都不见踪影,更有邻居谭大哥作证,说昨日听到你家传来惊叫,见到你们三人匆匆抬走我家娘子,一去不回,恐我家娘子已经遇害,遂告知我,学生才忍痛前来敲鼓求大人作主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痛哭,最后朝着林海秀磕头,把头都磕破了,血顺着额头流道眼窝下,看着格外凄惨渗人,外面的学子、里面的夫子、站着的差役、坐着的上官无不感到动容。
就在这个众人注意力都在黄广德身上的时候,连凡之一个没看住周冠卿他又跳出来,气急败坏的吼道:“荒谬至极,你……你……有辱斯文!”
连凡之把他扯回去,看住不在让他随意开口。
“哦?这么说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谭大哥?怎么不一同请来。”宋安安只恨此刻没有扇子,虽然冷静自持,不卑不亢,但少了些洒脱超然的味道,败笔。
见宋安安抢先开口,林海秀不虞得拿起惊堂木,啪!“传这个谭……证人上堂。”
差人带来一个瘦高男子,头顶围着一个蓝色的方巾,身上穿的短打衣袍,脸色木然,眼皮垂下看不清神色。
来人跪下拱手:“小人谭木,家住长里巷三户,见过大人。”
林海秀发问:“证人谭木,将你昨日的见闻逐一说来。”
谭木说的几乎于黄广德的说法一致。
林海秀沉吟,问宋安安三人:“宋安,你们可有什么话说。”
宋安做出一副被侮辱到傲气的样子,“我们三人从昨天傍晚,在河边的廊坊赏曲喝酒,根本一直没有回去,廊坊众人都可以作证,学生实在不知这位黄学子和这些所谓的人证为何要如此污蔑我们。”
衙门内旁听的夫子听到他们去了廊坊,眼色轻蔑,头次露出不虞。
门外也传出窃窃私语,不止在议论什么。
周冠卿被连凡之捂住嘴,没有说话,宋安安仿若不知道众人在讨论什么,继续说道:“学生记得廊坊当时正在拍花魁,花魁挽星姑娘选了一名学子做入幕之宾,起了好大的争执,当时有诸多学子在场,想必也能为我们三人作证。”
人群中有人昨天确实在廊坊见到拍花魁,便在人群里喊道,“不错,不错,廊坊昨日确有争执。”
批捕他们的差役对着林海秀道:“小人确实是在廊坊找到他们三人的。”
案情陷入僵局,师爷上前伏在林海秀耳边说道:“大人,先下双方各执一词,双方都有人证,被告方还有不在场证明,不如先找物证。”
“物证?”林海秀不明白。
师爷道:“那谭木不是说听到院子里有尖叫声么。”
林海秀恍然大悟,叫来衙役先去宋安安三人的小院搜。
一时半会搜不完,暂且退堂,择日再审理,宋安安向林海秀提出暂未定罪,疑罪从无,不收押在牢房。
林海秀想了想,没说同意不同意,问了宋安安一个问题:“你是哪个鼎阳宋安?”
宋安回答是。
“那你鼎阳宋阳是你兄长咯。”来了兴趣。
宋安称是。
“那你兄长被扭送官府时,可在东林府内?”林海秀问。
宋安安笑,“后来听说了。”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避重就轻的说了知道了,现在她们看似占了上风,实则不是,他们三个在东林招录试中榜上有名,特别是她还是榜首,如今又卷入杀人案又卷入花魁楼,后一个最多是落个风流的名声,但是前者可能让他们万劫不复了,所以现在绝对不能再卷入其他的风波,不能留下任何的把柄。
林海秀饶有兴趣继续追问:“那你兄长的控诉,你作为当事人可有何感想。”
宋安安沉默,众人等着她的回答,而她在酝酿。
良久,她抬起眼眸,直视林海秀,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圣人云:兄爱而友,弟敬而顺。”
此刻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声色传递出来的失望和无助。
林海秀得到答案,没有在追问,大方的挥手,让他们暂时收押在客栈,不允回去,但也不必再回牢房了。
为避免串供,宋安安和周冠卿他们分别单独关押,但是差役看官松散,半夜,连凡之翻窗进入宋安安的房间。
宋安安躺在床上仔细回顾在公堂之上黄广德每次说话的表情、语气甚至是停顿,似乎她的每一次反驳,每一次质问,他都能应对,除了最后她说出他们的晚上的行踪之后,他便再不开一言,任凭林大人问询判断,仿佛已经放弃了一样。
但是那些动作,那些人的口供,宋安安自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想到关键处,连凡之从窗户跳进来的落地声把宋安安吓得一激灵。
“谁?”宋安安问。
“我。”连凡之在说。
宋安安松口气,下床走到窗边,“没人看到你吧。”
借着月色,连凡之看清宋安安此刻身穿白色寝衣,头发披散,朦胧的月光下清冷的不似凡人,与平时秀气文雅的样子不同,此刻竟然多了一丝妩媚。
连凡之在心里邹眉,鬼使神差地想起昨晚宋安安脱口而出的那句——就她是姑娘么?此刻想来是那么的突兀,那么的不合时宜。
“怎么了,被发现了。”见连凡之表情愣怔,宋安安诧异。
“没有,没人看到。”连凡之赶紧澄清,“我是来问你对今天的事怎么看。”
宋安安悄声说:“恐怕是冲着我来的,此次摘得榜首实属巧合,多有试题变换之故,我与周兄一无根基二无人脉,被人记恨正常不过。”
这样的推断很合理,但是连凡之却不这么觉得,读书人的记恨恐怕不会下这么大的手笔,这更像是要他们的命,如果不是他们昨日反应快,恐怕那个玉娘要么寻机会自杀,或者是有别的后招等着他们,必定要他们身败名裂。
这样的恨意,绝对不是单纯的妒忌。
连凡之说出自己的猜测,宋安安也忽然想通了今日的违和感,确实如此。
但他们初到此处,从无与人交恶,怎么会被人盯上呢?难道,宋安安忽然心惊,难道自己的马甲被人发现了,人为财死,葛老头的牢狱之灾,之后就是自己的牢狱之灾,难道这会有什么联系么。
连凡之没有打扰宋安安思考,细致的打量宋安安,细腻瓷白的脸颊,秀气明艳的五官,衣袖漏出来纤细的手腕,甚至是对比更细的发丝,他不动声色的看向宋安安的脖子和耳朵,耳朵被头发遮挡看不到,纤细的脖子上却看不到喉结。
莫非……他瞳孔瞪大,被宋安安一把拍到肩膀。
“我想起来了。”宋安安突然的力道,把连凡之的思绪拍乱。
宋安安三言两语将葛老头的事情说给了连凡之听,只是隐去了自己马甲的事情,直说托人买书的缘故认识葛老头。
但自从宋安安到达东林,他便派人日夜跟踪宋安安,她冒用马甲出书一事早已被连凡之知晓,这也是他更看不懂她的一点,有才却不敢露才,好似知道自己露才会有麻烦一样,但却借用身份出书挣钱,甲一送来的消息,宋安安家境富裕,宋府是鼎阳第一富商,家里根本不缺钱。
不缺钱却要挣钱,不敢露才却要出书,真是矛盾又神秘。
宋安安把两件事连到一起,发现很多事情就通顺了,但是想通又能如何,她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陷害她要置他于死地,让她身败名裂的人是谁。
而且还有一个矛盾点在于,如果只是图钱,图马甲这个人,何必让宋安安身败名裂,让跟着她的两个朋友也身败名裂,与对方有什么好处。
这么一想似乎又进入了死胡同。
宋安安让连凡之给点意见,连凡之却神色莫测地说:“玉娘才是此件案子的关键。”
那个玉娘,此刻被他们藏起来了,只是他们如今被困,就怕有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