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章 开口说话
托半月临走时点的那把火的福,很快巡山的武僧就瞧见动静跑了过来了。
赵三等人身份特殊,到底不敢在皇庙太过嚣张,见僧人越围越多,明释也不再一直拦着他们后,便互相使了个眼色,提起地上的庄成风,一转身退了。
明释并不知道半月彻底离开了,只以为她回了藏身的那个山洞,所以一时没有急着去找半月,而是留在原处,和其他僧人一起扑火。
火烧得挺大的,不得不说半月虽然武功练得鸡毛蒜皮乱七八糟,可在点火放火这一道上着实是难得一见的天纵奇才。
大冬日里,在全是积雪的山中居然还能让山火烧了起来,也亏得如今是冬日, 若是在夏日,只怕整座大山都要被半月烧了个一干二净。
等火快扑灭时, 明释没有急着回去领罚,而是趁着诸位师兄弟们还顾不上他,一转身,就又走了。
半月还没走,此时定还在藏身之处待着,他……不放心,想着再去见见她。
明释脚步匆匆,可走到山洞外时却站了好一会,才低头钻进了洞内。
洞内一片寂静,方才他离开时压好的火堆里此时只剩下了几个小小的暗红火星。
明释走到洞中央站定,也不发出任何动静,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着,安静的等着!
半月性子顽皮,最爱捉弄人,许此时就屏着息躲在角落里准备吓唬他呢。
他只需等等,耐心的等上一等,半月就会耐不住,从躲着的地方出来吓唬他。
明释就这么站在洞中,一直站到浑身发僵,火堆里面也再无一丝热气,也没等到躲在角落里的半月冲出来扑进他怀里笑着叫他秃驴。
他抬起发僵的腿,准确无误走到半月的小床上盘腿坐好,继续耐下心来等待。
半月是真的顽皮,许是回来的路上遇到让她觉得好玩的事物给耽搁了脚步。
她说过的,今晚是他一个人的月亮。
只要天没亮,月亮就不会下山。
所以再等一等,多等一等,定还能再见一面的。
他一向是最有耐心的,定能等到半月回来寻他的。
明释闭上眼睛,静心等待。
这一等,便是又是许久许久!
良久良久,一直挺着腰打坐的明释忽然深吸一口气,抬手捂住了因为连日疲惫而变得酸涩不已的眼睛。
他觉得,他应该是等不到他的月亮了。
也是,自己在一个月前,不就已经告诉过她最隐秘的下山小道在何处了吗,方才是离开慈恩寺最好的机会,以半月的性子,确实是会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
而且她也说了,她是苗疆自由自在的小鸟,再不走,就回不了苗疆了。
天还没亮,他的月亮就先走了!
明释站起身将身下小床上的被子收好,这才朝外走去。
破了戒犯了错,便要受罚,而且洞里的尸体也需带出去好生安葬,他没办继续等下去了。
出了山洞才发现外头居然早已天色大亮了,明释恍恍惚惚的朝慈恩寺走去, 直到走进师傅的小佛堂,见到站在银杏树下看着他的师傅和师叔师兄,他才清醒了过来。
“昨日究竟去了何处,你可知你师兄在山中找了你一夜,”慧真性子最急,一见到人就第一个开口说话,“夜间扑火时其他弟子说是瞧见你了,你为何不回来见你师傅?”
明释看看慧真,又看看自己师兄,最后看向自己师傅。
慧远抬头看着他,眼睛里除了一如既往的慈悲,还有暗暗的担心和说不出道不清的期待。
明释喉结上下滚动一圈,脚弯一软,直接跪在了慧远身前。
慧真心口一揪,忙叫道:“你跪着干嘛,快起来!”
明觉皱眉:“师弟,出了何事?”
“能出什么事?他武功那么高,那苗疆女子还能伤了他不成,”慧真急道,“既然无事那就快起来,去好生洗洗,泡个热水澡出来人就精神了。”
此话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明释此时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像是无事发生的模样。
明释弯腰对着慧远磕了个头,然后直起腰,抬头看着慧远张了张嘴,瞧着,竟好像是想开口说话了。
慧远没有追问他什么,就只是这么定定的看着他。
明释喉结滚动不已,嘴巴张张合合好一会,最后深吸一口气,吐出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来。
“弟子无能,犯了杀戒,色戒,求师傅,掌门方丈责罚。”
慧远双眼不忍的一闭,过了许久后才喟叹一声。
“阿弥陀佛!”
慧真气得拍胸不已:“冤孽啊冤孽,冤孽!冤孽呐!”
明觉也是摇头,心中懊悔不已,昨晚他将周遭都翻了一遍,却始终遍寻不到人,一夜不见人,他便知定是出事了。
“那小妖女呢?跑去何处了?”慧真冲到明释身前,“哄着你为她破了两大戒,总得给你个说法吧。”
明释垂眸,对于半月是一言不发。
“你还护着她你,你你你……”慧真气极,“你是想气死老衲吗!”
明释还是一言不发。
“比起旁人,你本就修行不易,偏偏还遇到这么个小妖女,”慧真气得绕着明释转了几圈,随后看着明觉道,“她武功不高定跑不了多远,明觉你快追去,将她带回来,老衲定要好好问问她,老衲师侄究竟何处对不起她,为何非要坏老衲师侄修行。”
明觉不动。
明释眼睛一闭,对着慧远又磕一个头:“一切皆是弟子的错,是弟子早已入障了,与旁人无关,求师傅责罚。”
慧远又念了一声佛号,这才看着明释问道:“所杀何人?”
明释犹豫,过了一会才低声回道:“圆月教庄成风。”
慧远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只是不解:“你生性纯善,纵使是犯了色戒,也断断不可能会随意出手伤人性命,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令你一个从不杀生的和尚出手杀人?”
明释沉默,半月身上的事情太过复杂,他不知还怎么说起。
慧远追问:“说。”
明释磕了个头,将半月身上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慧远听后没有多说什么,只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慧真也道了声佛号,“此事也与寺内那些教徒所说能对得上,看来她还算有几分良心,不曾在这等事情诓骗于你。”
慧远看着明释:“庄施主并未当场离世?”
明释低声道:“并未,不过伤重,没几日了。”
慧远颔首,随后道:“犯了错,便要受罚,明觉,带你师弟入禁地领罚。”
明觉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双手合十应了一声。
明释磕头,起身,一言不发的跟着明觉去受罚。
等人走远,慧远才一叹息,含着些疼惜的道:“情之一字,向来最是伤人,老衲徒儿此翻要受大罪了。”
“本就比别人活得艰难,如今还遇情劫,”慧真气闷道,“就是个寻常女子也好呀,哪怕没有几年了,也可放他出去过一段时间的正经日子,偏偏是个没心没肺不将他放在心里的苗疆女子,唉……”
是啊,就是个寻常女子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