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线索
后来,涂从棠就马不停蹄地跑了,从他的老家,像逃亡一样,逃回了自己的城市。
讲点道理,他原来是有那么一点要想起来的迹象了,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有点陌生的,他没想过自己在老家,居然还有前男友的影子,简直阴魂不散。
于是涂从棠拿了东西,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打开看看,最终又缩回去,再然后他就跑了,他妈还以为他这么着急忙慌急着出嫁……
裴兰的腿好多了,本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加上也有其他人照顾,并没有必须涂从棠留下来的要求。
离开那天,裴兰给涂从棠准备了挺多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她亲手织的围巾,涂从棠小时候的玩具,她也一起塞进去了。
“您老买棉线就为了织围巾?”涂从棠本来想说“多麻烦,不如直接买”,想了想,到底是一点心意,就又没说出来。
“嗯。”裴兰冷淡地说,“我呆在家,闲,顺便。”算是替自己挽回一点面子。
涂从棠“哦”了一声:“那我走了,到家了联系你。”
裴兰连楼都不方便下去,目送涂从棠出门的时候,犹豫了半天又喊住了他:“我真想开了,你带他回家过年,你们三,光明正大,我没意见。”
真的,那个瞬间涂从棠的眼眶热了一下,他不知道她内心经过多久的挣扎才能做出这个改变,他别扭地移开头:“知道了。”
接着,就头也不回地下楼了,和那个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楼层,熟悉的人越来越远。
受伤失忆以后,涂从棠的生活基本停滞了,他甚至没有和工作上的人有过联系,因为他连工作都觉得很陌生,他就找了个借口,一直没回复……
逃避或许是人的本能,涂从棠心里边骂完了自己,又有点不平,明明不是他自己想失忆的,和记得的人呆在一起,他总觉得忘记了是有罪的。
要是能想起来,他也想早点想起来。
虽然吧,听起来前男友的事情是一个苦痛的经历,但是摔了一跤也得爬起来。
涂从棠心里是这么想的,暂时。
车到站了,周晓来接,鉴于是他女朋友开的车,所以他就陪莫莫坐到了后座上,接完人就换了位置,改成他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莫莫许久没看见涂从棠,也不觉得陌生,反而还一直转着她那双大眼睛偷偷看涂从棠。
“真没想到,她还真能成你妹妹。”周晓对这个充满不可思议的世界表示了震撼,“就是差的岁数有点大,你快赶上她的老父亲了。”
这么久不见,上来就是先调侃一顿,涂从棠面不改色地“哦”了一下:“你不上赶着也没成她的老父亲?”
“……”
涂从棠凉凉地往下补充:“不知道这么久了,周某有没有从外人往上晋升。”
周晓没有吭声,那看来是没有了。
莫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扭过头看着涂从棠,还用手比划了什么。
涂从棠依旧没有看懂,他只能半侧身,拍了拍莫莫的头:“回去我们再慢慢说,不着急。”
周晓却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看见了这个动静,冷不丁地开口:“莫莫,他坐了一天的车,有点累了,等他休息好了再陪你玩。”
哦,对,涂从棠查过,小孩子这个阶段似乎是精力旺盛,对世界充满好奇心,不仅喜欢问十万个为什么,还喜欢冒险去探索未知。
涂从棠想着,莫莫可能是很久没见,想跟自己玩了,他立刻保证:“改天,我们一起去水族馆。”
当然,在那之前,先去看看心理医生,这已经不能再拖了。
莫莫本来已经把脑袋垂下去了,听见了“水族馆”又很快抬起了头,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路程不是很远,车上偶尔会放一点音乐,不管以前是什么口味,反正这对年轻情侣一定是更换过音乐库了。
涂从棠听见益智歌曲和故事时还愣了:“你们这是提早进入爸妈的角色了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周晓似乎就有点意见:“你是觉得我们有什么超能力给你家莫莫解闷啊?”
“她不开口,也不怎么搭理我,我们才给她换了这个。”周晓似乎还有点恨恨的咬牙切齿,“当爹我倒是没感受,供着两个祖宗的感觉我倒是感受到了。”
本来还开车呢,童铃一路没什么话,听到这忽然蹦出来一句:“和你有什么关系,大半部分不是我在带?”
“你八我二,难道那百分之二十苦劳我就没了?”周晓说,“怎么说得没我事一样……”
涂从棠一看这小情侣要起争执,立刻说:“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别改天了,就现在吧。”周晓说,“你上次说改天,改了好几个月,我觉得你对时间的认知不太清晰。”
童铃难得赞同:“确实。”
涂从棠:“……”
“说起来,回老家怎么样了,没出什么状况吧?”周晓问。
这个问题,乍一看,好像没有什么,如果涂从棠想装糊涂,他就应该糊弄过去的。
涂从棠也是个擅长糊弄打太极的高手,这会儿心里却有点复杂,翻江倒海在拉扯,最终才问:“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周晓顿了一会儿,问:“说什么啊?我随口问问。”
车上有人,不是外人,莫莫是小孩子,童铃也算周晓的半个家属,涂从棠也可以问下去,但是真要问了他打退堂鼓了。
总是这样,到了关键时刻,自己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瞬间瘪了下去。
“我好像换过手机号码。”涂从棠想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为什么你没告诉我?而且,你知道我妈的吧,怎么没联系过她?为什么医院里只有你来了,我想知道,是你把我送去医院的吗?”
这一连串的发问周晓有没有被问倒不好说,反正童铃是把车子给停到了旁边,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很尴尬,莫莫明显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缩成一小团。
“这个我可以解释。”周晓让童铃先开车,“先回家吧,在这儿呆着干嘛,腿都伸不开。”
车子到了楼下,涂从棠把家钥匙扔给了童铃:“你先和莫莫上去吧。”
涂从棠虽然不记得自己和童铃什么时候变得亲密起来的,但是他之前就大概感觉到了,童铃比现在的自己更了解二十四岁的自己,态度也很明确。
所以,童铃知道他们俩是要干嘛了,关车门以后还捂着莫莫的耳朵,弯着腰对着车里的两个人,面不改色地说:“别打架,斗殴进派出所我不管。”
说完,人就转身,踩着她六七厘米的高跟鞋等电梯去了。
周晓看见人坐着电梯上去了才问:“就在车里聊吗?”
“就在车里聊吧。”涂从棠想了想,出去要是有人路过,起了争执那也挺难看的。
“你刚刚说的那些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隐瞒了什么。”涂从棠说,“我想知道,你隐瞒了什么。”
周晓右手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指:“关于电话号码,你是换了,分手之后换的,还没来得及联系你妈。”
这个答案涂从棠听不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比较好奇,你为什么不联系我妈。”
“我只是觉得,你不会想让你妈担心,才没联系。”周晓说,“这个想法也许是我自作主张了。”
可以接受,但并没有结束。涂从棠接着问:“其他的呢?你想好怎么编了吗?”
“如果我说,我那天刚好来你家,刚好跑了楼梯,然后刚好看见你倒在楼梯那儿,刚好把你送进了医院,你信吗?”周晓问。
涂从棠反问他:“换你,你信吗?”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必要。
就算是周晓真的是在那一天刚好来了,以他的惰性,懒得要死,又嫌麻烦,只可能坐电梯,压根不可能有楼梯,涂从棠家在八楼!而且,要是没联系到涂从棠,没人开门他就会直接回去了。
涂从棠心里隐隐约约就有种预感,比如说,出事那天,现场是有人的,而且那个人只通知了周晓。
那个人要么有周晓的联系方式,要么知道涂从棠的手机开机密码,不管是哪一个,在现场那个人,大概率来说,是涂从棠已经从脑海里抹掉的人。
“我还记得住院的时候,你逮着空就踩着吃饭的时间过来骂他,骂得我都没胃口吃饭。”涂从棠说,“我那时候以为你讨厌他,后来才反应过来,你是想让我讨厌他。”
周晓这个人,有事压根就不想往心里去,他要是真讨厌什么人,懒都懒得提起,毕竟提了只会不开心。
然而周晓每天都换个说辞骂同一个人……还巴不得扯着涂从棠的耳朵让涂从棠默读一遍,这反应明显就是怕涂从棠不够讨厌他的前男友。
“其实有时候确实挺讨厌他的。”周晓叹了一口气,招了,“但是也没那么讨厌他。”
“都这个时候了,坦白从宽,你老实点,全说了吧。”涂从棠说,“我可不想严刑逼供。”
周晓扭头就黑脸了,为自己打抱不平:“你还想对我严刑逼供?就你?你就是吃里扒外,简直没心没肺。”
涂从棠“哦”了一声:“吃里扒外是这么用的?要是这么说,他都见过家长了,那能算我半个家人,我妈的半个儿子。外人那不还得是你?”
周晓本来还挺生气,听完这话瞬间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想起来你们见过家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