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黑屋密谈
下午三点,第一批小马镇居民终于坐上了云宝调来的三班火车。挤满了小马的列车全速向马哈顿飞驰而去,一路上放声鸣笛。云宝站在站台上,目送着火车离开。她低着眼,耳朵也想垂下去。小马们都很害怕,而塞雷丝缇雅、露娜,甚至连音韵的消息都没有传来,云宝黛西突然就成了唯一的公主。
她好害怕。
保护所有小马的重任,就落在她肩上。她将要领导他们,她必须做出正确的决断,确保小马国在这次危难下幸存。但考虑到自己一向劣迹斑斑,尤其是最近半个月更是一塌糊涂,她实在不敢向镇民们那样,相信自己的能力。云宝轻哼一声,转过头,继续审视撤离工作的进展。
下一班火车也坐满了小马,但要等确保这一批镇民都上了车,才能出发。暮光和瑞瑞一同监管着情况,确认每一只小马都上了车;苹果杰克和萍琪在镇上东奔西走,将计划传达给每一只小马,以免有谁错过机会。
小蝶站在火车门外,竭尽全力安抚镇民,将安慰的口头和肢体语言传达给需要她认为需要安慰的小马们。主要是受惊过度的幼驹。
而云宝自己,监管全局。斯派克跟在她身旁,如果公主来信,可以第一时间通报。然而,目前为止,没有信送来,坎特洛沉默着。除了逃出来的难民们所说的情况,她什么也不知道。很不幸,难民们的发言大同小异,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
云宝将视线移向坎特洛。火势基本消散,但依然浓烟滚滚,山峰上方的天空渗发了浓浓的黑色,像是饥饿的巨龙,准备将靠近的蠢蛋一口吃下去。
“殿下!”镰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云宝转头看向那只天马。他急切地带着另一位身穿月卫队盔甲的小马走上前来。
“这位是?”云宝好奇地偏偏头。是一只灰色毛发的夜骐,冰蓝色的眼睛,暗蓝色的鬃毛尾巴,剪得很短。他背上背着一只小小个的绿色夜骐小雌驹,她睡着了。
卫兵低头行礼:“我是疾风梦语,殿下。我刚刚从坎特洛逃出来。”他说,声音微微颤抖。云宝睁大眼睛,疾风的话让她惊讶过度,甚至连他低头行礼的事情都忘记了。
“从坎特洛来的?!”她几乎喊了起来,不远处,暮光和瑞瑞看向这边,“那里到底怎么了?!”她焦虑地问道,身子微微前倾,眼里多了几分希望的光。
“是、是这样那个”疾风缓缓站直,但双眼仍然盯着蹄子,“坎特洛已被攻占,殿下。除了我和妹妹,恐怕没有别的小马逃出来了”他摇摇头。
“连妈妈和小姨也”云宝不敢相信地吸了一口气,向后退半步,“她们她们不会,那个她们没有难道?”她不敢说出那个字眼,这念头让她不敢想象。
“公主们都活着。”疾风稍稍抬起视线,“但是三位公主都被抓住了。幻形灵们把她们关了起来。”
“她们在哪里?!”云宝的声音提高了大小和音量,眼里燃起令马担忧的光。
“王、王座室,殿下!”疾风从云宝身边瑟缩,回答道,“据我所知,她们被关在王座室里,但可能现在也被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你刚才说,幻形灵?”暮光走上前来,露出好奇的神色。
疾风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是、是的,是幻形灵。我,呃我逃、逃出来的时候,听到他们提到这个名字。我想,也挺有道理的,他们会变形。”他结结巴巴地说着,看看云宝,又看看暮光。
“变形你还知道些什么?”暮光追问道,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呃好像有一个说他们有个女王。如果没有记错,好像是叫邪、邪、邪茧,但、但是,呃”他颤个不停,几乎绝望地回头看向背上背着的小雌驹,“对、对不起,殿下,但我妹妹情况不是很好,我先、先走了——”
“等等,等等,”疾风转身欲走时,云宝将一只前蹄放在他肩上,拦住了他,“别担心,你们安全了。但我们需要情报。呃,你坐下来会不会安心些?站厅现在挺空的,也很安静。”
“可可”疾风用力咽了咽,“可能吧谢谢您。”他终于弱弱地说。云宝安慰地微笑,送他往火车站候车区的大门走去。镰翔陪疾风离开时,云宝回头看向暮光,眼里是哀求的神色。
“怎么办?”她小声问。
“他应该是吓坏了。”暮光仔细思索着,“要我说,我们不能都去和他谈话——就让我来吧,你的翅膀还没好,该去见医生。”
“可我唉!”云宝不悦地哼了一声,裹在石膏里的翅膀动了动。一阵刺痛在尚未痊愈的肌肉中肆虐,好一会儿才安分下来。“好、好吧,你说得对。”云宝恼火地嘀咕着,转过身,“如果他说了什么要紧的事,记得告诉我,好不?”
“我会的,快去吧,云宝。”
云宝点点头,面露不悦,向镇里走去。她的主治医师坚决要求乘最后一班车离开,这样就能有机会完成治疗的最后一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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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了,我要被抓住了!’索拉克斯心中暗想,几乎抑制不住出格的恐慌。他原本只计划为云宝黛西公主提供一些情报,便能有多远就跑多远。在主战场附近多呆一秒,不仅他有危险,轻语更会有危险。可现在他却被带到小黑屋里,等着小马来审问,跑也跑不掉。此刻,索拉克斯努力想要编出合理的故事,为小马们提供足够反抗幻形灵的情报。
如果运气够好,也许这次访谈不会出什么事,他能带着轻语躲到安全的地方去,等风声过去再回来。他将视线从木地板上抬起,看向轻语。小雌驹蜷作一团,窝在宽敞的候车室里一张椅子上,静静地睡着了。她累了,本来也该吓坏了,可她不害怕;虽然心有紧张,但她将性命安全交给了索拉克斯,她相信哥哥。
可索拉克斯不是她的哥哥,疾风才是。索拉克斯纠正自己,忽然对自己的行径觉得一阵反胃——他抓走了她的哥哥,假装自己就是疾风。他带着轻语离开坎特洛时走出的每一步,都让轻语离她真正的哥哥更远一些。疾风此时仍在昏迷中,被关在坎特洛山下无马问津的洞穴里。
但他不可能回去把疾风救出来。他不可能躲得过洞穴的卫兵。不等他看到疾风,他就要被拖着去见邪茧女王,等着受死。不。虽然索拉克斯不愿承认,但他绝对没有办法把真正的疾风救回来。他只能保护好轻语,等着小马们解决邪茧假如他们做得到——那时,他会把轻语还给真正的哥哥。
但他活得到那时候吗幻形灵的饥饿永远不能得到满足。只靠自己,索拉克斯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照着计划活到最后。像是想要证明这一点,他的肚子低声叫起来,他的舌头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门开了,索拉克斯一惊,心中的煎熬暂且放到一边。他抬头看去,暮光站在门里,面带温暖和安慰的微笑。她一言不发,关上门向他走来。房间一侧,一把木质椅子在她的魔法光环中飘起来,正放到他面前。暮光坐上去,向他伸出前蹄。“我是暮光闪闪。你之前说,叫疾风梦语,对吗?”她小声说,以免打扰不远处睡着的小雌驹。
索拉克斯迟疑地同她握蹄:“是的,阁下。”
“很高兴见到你,疾风。我希望以云宝黛西的名义,向你提几个问题,可以吗?”
“没、没问题。”
暮光微笑着,从空置的售票窗口后拿出一个夹着几张纸的记事板,又拿出一支笔。她翻过一页,找一页空白,清清嗓子:“好,首先是你说的‘幻形灵’。你能描述一下它们的样子吗?”
“是,嗯他们和小马的身材接近,但是比较像虫子?大概?他们身上是黑色的甲壳,没有毛;头上没有鬃毛,只有像是鱼鳍的东西;还有他们的腿,上面有洞;独角上面很尖。还有,他们有昆虫的翅膀和尖牙。”他毫不迟疑地解释道。暮光急忙在纸上写起来。
“原来如此你还说,它们会变形?”她抬眼瞟了一眼索拉克斯,问道。
“是的,但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能变些什么。”他说了谎。只要力量和经验足够,幻形灵什么都能变。
“唔”暮光若有所思地撅起嘴,“你还说它们会说话你有没有听它们提到动机、目的一类的事情?就是说,为什么要袭击坎特洛?”
索拉克斯僵在原地,喉咙哽住。“呃我”他能说多少?小马们知道越多,就越有希望反击,可要是他说得太多,他们一定会怀疑他。自己要是被抓了,所有这些计划就都完了。
看到疾风的状态不太好,暮光的脸色放缓几分:“别害怕,疾风。这里不是坎特洛,你已经安全了。”
暮光的声音和表情令索拉克斯一怔。这样的善意和同情——为的是月卫队的卫兵,不是他。他的肚子叫起来。好饿,他咬住舌头,不让它像条毒蛇似的乱动。“不不,我不是。”他只敢说。
“疾风?”暮光从椅子上下来,走上前,伸出一只前蹄。
索拉克斯忙闭上眼,推开暮光的蹄子,跳下座位便往门外跑。本能就要占上风了,他再不快离开,一定会坚持不住的!他听到身后传来暮光的惊叫声,他一头向门冲去。但双眼紧闭的他一头撞进了售票房里,头撞在木墙上,跌坐在地。天旋地转,头顶胀痛。
“疾风,你怎么了?”暮光紧张地问道,跑到门前,急切地向门里看,“你——”
“求你快走!”索拉克斯哀求道,努力控制着——就要坚持不住了,“别、别、别关心我!”
暮光扭头看去,轻语没有醒。她转向索拉克斯,缓缓走进房间,关上门坐下,尽力显得不那么咄咄逼马。“疾风怎么回事?没关系,你可以告诉我。”
索拉克斯深吸一口气,强闭着双眼。他体内仿佛两股力量在搏斗,全身颤抖。他的蹄子抽动着,想要扑上去抓住暮光,吸走她心里的爱。索拉克斯睁开一只眼,颤抖着看向暮光。“答、答、答、答应我,不、不要伤害、伤害我。”他的声音已经连贯不起来。
暮光眨眨眼,向后退了半步,不知所措:“诶?我干什么——”
“答应我!!”索拉克斯抬高声音。他又闭上眼睛,蜷成一团,全力克制着。暮光向后瑟缩,耳朵垂下去。
“我我答应你,疾风,我不会伤害你。”
“我不是疾风。”索拉克斯说。一团绿色的粘液从他口中流出。暮光惊叫,他感到她心中满是惊恐。索拉克斯赶紧将那团粘液喷吐到自己的左后蹄上,将自己粘在地上。紧接着,他又如法炮制,将右后蹄也粘住,再抬头看向暮光。她看上去既惊恐又厌恶,一只蹄子捂着嘴,眼睛圆睁。此时,她心中的怜悯与关怀已经散去,索拉克斯终于又恢复几分理智。他重重叹口气,趴回地板上,闭上眼睛。绿火闪过。
暮光僵硬地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她用惊恐的眼睛打量着索拉克斯。索拉克斯没有动,这份恐惧很快退化成紧张,随即又变成好奇。“你呃,你是?”她迟疑地问,放下捂着嘴的前蹄。
“是的。我叫做索拉克斯,是幻形灵。”他睁开眼,看向暮光。一对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哀求的光,暮光的眼神放缓了几分。“求你相信我,我不想伤害你们。”
暮光眨了一眨眼。许久,她的独角亮起,刚才的纸笔从窗口飘回来。“那,你来做什么?”她问,声音里有猜疑,有恐惧,还有难以按捺的学术热情。
- - -注 释- - -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