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朋友
方子瑞红着眼睛接过孟尧，看到孟尧的伤势，哽咽着喊道：“二哥……”
孟尧身上的伤比想象中重得多，左手左脚被炸断，仅剩半截，脖子左侧到脸部颧骨下方，被划了一道长口子，现在已经结了一道红嫩的疤痕，右脚上虽然没断，但也有一道很大的伤口。
伤口像是被硫酸腐蚀了一般，一片血肉模糊，因为无人帮忙清理，已经化了脓。
温如染看着，心里有些不适，她不怕见到尸体，但这种血肉模糊的伤势，有些见不得。
不过不得不佩服孟尧，就这伤势，竟然还能顽强活着。
孟尧费力地睁着眼，上下打量了眼方子瑞，见对方安然无恙，安了心。
随后，转向了不远处被小五扶着的队长身上，虚弱地笑了笑，他没让队长失望，至少小四小五是平安的。
见着了熟悉的人，孟尧精力一松懈，昏睡了过去，吓得方子瑞脸色白了几个度，颤着手去探对方鼻息。
虽然微弱，但还有气。
温如染好笑地看着，见对方脸色稍缓，方道：“我帮你把他扶进去吧。”
柯听寒几人，也正把最后一人放下来。
对方是个瘦弱的女人，凌乱的发丝挡了半边脸颊，灰头土脸的，一下去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敢置信般，有些激动喊道：“阿、阿染？！”嗓音沙哑又微弱。
温如染背对着她，没听见。
见温如染要走，女人踉跄几步，跑上前扑扯住了对方，“阿染！”
温如染回头，一怔，错愕瞪大了眼睛，虽然对方瘦得皮包骨，脸上身上都灰扑扑的，但脸部轮廓她非常熟悉。
“阿染……”
对方又喊了一声，看着温如染的双眸渗出了泪珠。
温如染小声试探道：“你是……柳琪？？”
女人更加激动了，一把抱住了温如染的手臂，急声道：“是我，是我啊，阿染，太好了，你还活着……还活着……”
张一靖接过温如染的工作，帮着方子瑞将孟尧抬进了车厢里，温如染得了空，拉着柳琪到一边坐下，从口子边端过一碗热水递给她，待对方稍稍缓过来后，才开口问对方情况。
“柳琪，你怎么在这儿？”
她记得她去出差前，柳琪请假回了老家，她并不是上京人。
柳琪干涩的嗓子得了水润润，好受了不少，但饥饿让她说话的声音很微弱。
“我是回来……参加你的葬礼的……”
乱世前，温如染去出差，结果飞机失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找了几天后，温家父母便默认了温如染已经葬身大海，于是给对方办了葬礼。
而回了老家的她，接到了温家父母的电话，于是连夜赶了回来，参加温如染的葬礼。
没成想，葬礼后第二天，就突然爆出了世界末日。
而她，跟着温家人一起，被官方救助到了临时避难所里。
避难所收留他们，并不是白养他们的，他们需要听从命令分组干活，有能力的就加入军队出去搜救其他幸存者，清理异变者。
能力一般的，就留在避难所里干一些脏活累活，一家人里，想吃饱饭，除了老人和小孩，都需要干活，干得越多，获得的食物也越多。
她家人不在上京，被温家父母纳入了温家人中，有时得到的食物不多时，温家父母还会分一些给她，说什么他们年纪大了，少吃点没什么，但年轻人还有盼头，应该好好活着。
上京开始下起大雨的时候，大家都没当回事，直到水慢慢涨起来，官方慌了，急忙通知撤离。
能用的飞机只有三架，一架是上层领导们和军人们的专用机，其他两架是搭乘幸存者者的。
但，数量有限，一些有能力的，先行上了飞机，后来不知谁先起哄，闹了起来，就成了先上先得，大家一股脑的挤在飞机口。
撤离那天，她出去干活了，得到通知时已经赶不上了，所以就留了下来。
温如染转头端过热汤递给她，边问道：“那我爸妈他们撤到哪里了？”
柳琪小口小口喝着汤，闻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目的地是哪儿，但是飞机继续往北边飞了。”
说着，她猜测道：“我猜，可能到邻国去了。”
再往北，已经没打多少个城市了，所以有可能是去了邻国。
但，不管怎么说，得到了家人的消息，温如染还是很欣慰的。
这边，二人旁若无人低声交谈，那边，木清初已经懒看了许久，眸光晦涩不明，神色冷淡漠然。
木清泠搀着对方的手，时不时扭头向里面，见姐姐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不由小声唤道：“姐姐？”
她想进去看看二哥。
“走吧。”
最后看了一眼那都快贴在一起的二人，木清初垂了眸，转身跟着木清泠回了车间。
方子瑞和张一靖只将人扶到了沙发上躺下，里间比较私密，没有温如染的应允，他们不好擅闯。
灵灵直接进去里面提了一袋药出来递给对方后，将柯白二人喊了进来帮忙。
由方子瑞二人帮忙做清理，将孟尧伤口上的腐肉剔除，而后上药包扎，忙活了大半天才将人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二人累出了一身汗。
温如染方拉着柳琪进来，车门边，一个干瘦的小女孩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温如染过来瞧见，蹲下身子小声问道：“小妹妹，你要找谁呀？”
小女孩低着头，有些拘谨地扣手，半晌，方嗫嚅道：“大哥、哥……”
温如染不知道对方口中的大哥哥是谁，但还是拉着对方进去了。
木清初和木清泠正坐在车头后座上，见她们进来，不知是不是温如染的错觉，总觉得木清初的眼神有些冷，还时不时盯着她，可她一看过去，对方正低着头跟少女小声交谈。
暗叹自己太敏感了，而后拉着小女孩和柳琪去了沙发那儿，一见到孟尧，小女孩就扑了上去，见对方身上都是伤，想抓着对方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只能拘谨地站在旁边无声落泪。
温如染揉了把小姑娘脏乱打结的头发，对着方子瑞道：“你们把他扶到里面去吧，给他擦擦身子，换身干净的衣服。”
里面只是用来睡觉的，没什么私密可言。
方子瑞低声道了句谢，而后与张一靖抬着孟尧进去了，温如染跟灵灵要了身男士衣物，进去交给了二人。
随后拉着小姑娘和柳琪在沙发上坐下，让灵灵给二人弄了份热乎的炒饭，边看着她们狼吞虎咽的吃着，边问小女孩情况。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刚止住的泪水又吧嗒吧嗒往下掉，砸在了那碗热乎的炒饭上。
温如染见状不再多问，轻声说了句，“吃吧。”
看样子，对方父母应该已经不在了。
乱世中，这样的情况数不胜数，小女孩不是独一个，而是其中之一。
小女孩边掉眼泪边往把饭嘴里塞，她不想死，因为爸爸妈妈让她好好活着。
她是这些幸存者中最小的一个，看起来才六七岁，先前跟着爸妈一起在大厦里躲着，水涨起来的时候，因为妈妈生病了走不了，爸爸不想丢下妈妈，就让她跟着其他人往上层走了，而爸爸妈妈，死在了这场暴雨中。
因为她只是一个小女孩，虽然有人想将她丢下，但也有人护着她，她每天只能分到一小口吃的，虽然吃不饱，但她还是努力活着。
食物吃完的第二天，有人打上了她的主意，被那个黑衣哥哥给丢出了大厦，之后，让她帮忙看着大哥哥，而后，再也没人敢欺负她。
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尚有如此强烈的求生欲，那些大人们，怎么也生不出放弃的念头，好在，他们等来了希望。
在外面忙活的柯白二人安顿好那些幸存者后才进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对于陌生面孔柳琪和小女孩，二人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跟温如染商量后续的事情，“如染，上京存活的幸存者都在这里，你打算怎么安排他们？”
温如染想了下，说道：“让灵灵找个地方将他们放下吧，我还得继续找我家人，听寒，如果你们……”
话未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如染，我们不是朋友吗？”
温如染笑了，“好吧。”
随后，待外面那些休息一会儿后，温如染让他们吃了顿热乎的饱饭，而灵灵，已经将车子开到了上京里唯一一条没被水完全淹没的高速路口，将那些幸存者放了下去。
“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北走，大概三四个小时就能走出上京范围，我们还有事要做，不能带着你们，这里有一些食物，你们拿着路上吃吧。”
温如染站在甲板上，将一袋干粮递给了众人。
众人虽有些想法，却也知道对方能救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怎么能还赖着不走呢。
只好接过食物，不情不愿地道了谢后，一个个磨磨蹭蹭地走了。
温如染拉着小女孩回了车子里。
小姑娘没了家人，跟着那些人走只怕没多久就会被扔下，所以温如染让她留了下来，还有柳琪和孟尧。
车上，又多了三人，显得拥挤了不少。
好在，没了那些幸存者，灵灵很快将车子开出了上京地界，停在了岸边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