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回想起来, 津美纪在离家前就很期待这次的毕业旅行。
乌爾奇奥拉对于那个少女最后的记忆，就是她洋溢着快乐在客厅里打包行李, 一边对着不高兴脸的弟弟说话：我会给你和蝙蝠先生带纪念品，好好对待五条先生，一周很快就会过去，等我回来。
「我查过地图，那座岛看起来没什么人烟。因为常有台风，岛上的通信也很艰难。就算是纪念品，估计也是机场代售的伪劣钥匙扣。」
惠当时忍不住抱怨。「真不懂你为什么期待那里。」
「可这也是我第一次和同学们出远门啊，惠。」
即将升学成为高中生的津美纪笑眯眯。「其实去哪都没有关系, 重要的是旅途中永远充满未知, 这可是学校学不到的知识。」
「只有经历过这样的旅行，可能我才会体会到‘终于长大了’这样的感慨吧。」
或许是这样。被少年抱在怀里的蝙蝠先生如此想道。
人类对于未知的好奇，永远站在第一位，这大概就是天性，哪怕一贯稳重温和的津美纪也不例外。
但是毕业生的旅途不应该包含诅咒或者邪灵之类的东西, 这才是人类社会里的常识吧。
他顿了顿，为连自己都在使用的【常识】二字生出几分怔然。但还是调转注意力，看向这片充满着浓郁邪气的地带。
眼下星辰黯淡，连月亮都被浓重的云层遮掩大半, 不时还有呼呼的冷风吹过，将树枝叶吹得摇晃不断, 簌簌作响。
这样光线不足的环境，本就不适合露营或是观星, 最好的选择应当是待在室内, 和同伴们在一起。然而依旧有人类幼崽离开了安全的营地, 穿过密布生长的树林, 夜游到这片彻底荒废的岛上神社。
是这个年龄段特有的莽撞吗？
破面第四刃分神片刻。他想若是换做是伏黑惠，就绝对做不出类似的事情。
按照破面对他的理解，像这样风大喧嚣的夜晚，少年一定会安静地待在室内，像只慵懒的猫窝在床上。他会读一会儿书，也会听着音乐发呆，然后埋首在被子里，没一会就陷入梦乡。
今晚说不定也是一样。
……等确定完津美纪的安危，他也该尽快回去了。
毕竟这趟外出已经拖得过久，那小孩大概又要生气了吧。
乌爾奇奥拉双手插着口袋，扫视着眼前蛛网横结的阴森神社。庞大的灵力探查覆盖，掩藏在墙缝杂草当中的残魂亡灵无不瞬间消散。破面无暇理会虫豸的存在，继续寻找着残留的可疑之处，不多时就发现蛛丝马迹。
地面上残留的足印凌乱又兴奋，看土地下沉的程度，多半是毕业班的学生率先来到这里冒险，对着突然发现的神社雀跃不已。
随后不久就有人沿着大路方向寻来，根据足迹的深浅来看，那才是伏黑津美纪。
这三个人类站定在一起，立刻起了一番争执。只看足尖的方向，两个同学一意孤行，打算继续夜游；津美纪则十分犹豫，不确定是该就此折返通知老师，还是跟上劝说他们。
而在那个时刻，异变蓦然出现。
似乎有什么在背地里惊动了神社，将诅咒放出来了。
沉睡已久的咒灵在半空中凝聚成型，张牙舞爪着朝三个人类冲去。安放在津美纪身上的【反膜】瞬间张开，橙黄色的光柱彻底隔开了咒灵与人类的少年少女们。
被大虚用以救助同伴的道具，与先前乌爾奇奥拉惩罚葛力姆乔所用的【反膜之匪】一样，都是蓝染大人为十刃准备的特殊道具。
想来现世咒灵从未见识过这般高浓度的灵力，一个个奋不顾身试图用身体撞碎，最后不是化作飞灰，便是被重创倒在丛生的杂草中。
至于光柱保护下的学生们，因为在性命危急时目睹了咒灵的真身，各自收到不小的惊吓。从周围压平一圈的树丛来看，其中一人更是被眼前的一幕震到晕倒在地，好半天都没有醒来。
不过看此情形，津美纪本人应该没有受到伤害。
……但问题在于，他们之后又去了哪儿？
先前被探查回路感知到的【低劣之物】，又会是什么？
乌爾奇奥拉沉思片刻，目光转向不远处树枝东倒西歪的小径。正当他预备响转跟上，就有灵压突然从天而降，雪亮的爪击如利剑一般笔直地射了过来！
翠瞳中闪过一闪不耐，破面的身影凭空消失，任由先前站立的地面劈出深深的缝隙！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苍白修长的手指正中来者大张的手心！蓝绿色的光芒交织扭曲，来自豹王与黒翼大魔的虚闪猛烈碰撞在一起！
在巨大的风压冲击下，树林间无数睡梦中的生灵惊醒过来，恐慌的鸟雀振翅声一时震耳欲聋，连带着岛屿似乎都为之震动！
——这样喧闹的动静，怎么不可能引起那个低劣之物的警觉？
乌爾奇奥拉顺着风势后退，冷眼瞧着烟雾中的身影。
“我现在没空处理你，葛力姆乔。”
他寒着语气道。“滚开。”
“战斗进行到一半，谁让你把老子直接晾下了？！”
弥漫的烟尘就被带着大片伤痕的手臂一举散开，露出那张肆虐着野性与战意的俊脸。“先前的仇都没报完呢！乌爾奇奥拉！”
挣脱反膜之匪后就被盘星教好吃好喝供养，重返灵力巅峰期的破面第六刃，也不顾被扔在东京的夏油教主心里飘了多少落叶，他紧咬着黒翼大魔的灵压一路追来，为的就是一雪前耻，报上次反膜之匪的仇。
此时终于不再对着宿敌的背影而是正脸，葛力姆乔上下打量着面色阴沉的青年，已然兴奋到了极点。
“我倒是觉得，你这死面瘫的状态比任何时候都像瓦史托德，我是赶上了好时候才对……”
“不要再用那些小玩意，也不要再掺和到人类的破事，就让我俩一对一做个胜负。”
他亮着眼睛舔了舔唇角，狰狞的笑容咧得更深。“而且据我听那狐狸眼说，你这家伙的原型似乎还挺与众不同，还不是虚夜宫那时候的样子……”
“现在的你，满脸写着想砍点什么。”
他抬了抬下颌，冷笑的弧度尽是挑衅。“要杀我吗？干脆就此归刃好了。”
“就让我好好见识一下，你乌爾奇奥拉真正的原型到底是如何！然后厮杀一场吧！！”
“……”
破面第四刃看都不看战斗狂的颜艺脸。他垂着眼睑一言不发，手指搭放在了腰侧的斩魄刀柄。
他的确有这个念头。
他想要归刃，想要杀戮。
此前就算在虚圈有过不和，乌爾奇奥拉都从未真正产生过要将葛力姆乔消灭的想法。毕竟进化到十刃这个程度的大虚本身就很少，杀一只就少一只，从有辨识能力起，黑翼大魔就对杀死同胞没有半点兴趣。
但是此时此刻，从东京到八丈岛，包括这几日发生的所有事端，都让理智一步一步地退让给了大虚的本能。
焦躁与不耐在虚洞中翻滚不歇，同时涌动着的还有陌生的怒火，以及对这惹事豹王的杀意。
乌爾奇奥拉已经快到理性的极限。
他从来都不是圣者贤人，也从来没吝啬于动用刀剑。真正的瓦史托德应该是随心随欲才是。
而现在正如葛力姆乔所说，如今的乌爾奇奥拉要见到敌人的血。
他需要一场痛快的杀戮，去平息这腔冰冷沸腾的血液。眼前的豹王恨不得主动撞上刀口，那他也只能受之不恭了。
时间过去一秒，也有可能是一个世纪。
两位十刃级别的破面两相对峙，目光交错，一冷一热，灵压同时暴涨而起！
肃然而又疯狂的杀气，让周边的生灵都纷纷退缩，根本不敢接近！
然而就在这时，葛力姆乔突然动作一顿，像是嗅到什么臭不可闻的东西，不可置信地左右看了看。
连带着乌爾奇奥拉也是脸色微变，不由自主地看向人类学生们离去的小径。
“这个味道……难道是？”
葛力姆乔拧紧了眉。“等等……怎么那个女人也在这里？”
是尸体。
或者说，是活死人的气息。
和津美纪在一起。
“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没空在这里与你浪费时间。”
“所以别跟过来了，葛力姆乔。”
乌爾奇奥拉先一步松开搭放在刀柄上的手。他背过身去，无意去看豹王下意识瞪圆的眼睛。
“……如果你不愿意欠人类旧情，就别跟过来。”
思绪犹如电转，破面第四刃不再迟疑，收起杀气响转追上，也不顾身后再被抛下的豹王在回过神来后毛发炸起、暴怒咆哮的模样。
“——我tm想起来了，是那个跟亚罗尼洛一样的恶心玩意！老子以前遇到过的！”
“喂！乌爾奇奥拉……可恶！”
“那家伙自称【羂索】，是个黏黏糊糊的恶灵，一个比下三滥还要下三滥的诅咒！”
他咬了咬牙，冲着幽暗的森林吼道。
“小心那家伙耍花招！他是个会藏在人脑袋里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