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面之词不可信
月沉雾暗,三大处成员如鬼影穿梭其中。小狼女被一位健壮汉子背着,头上耳朵被绷带缠住,打远看不出端倪。
“快到村庄外了…”陈石弱声,“战争年岁,这种村庄怕官兵怕得紧,让兄弟们把太锋芒的兵刃藏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矛盾…”
马立新打头收起大刀,轻咳一声拦住想要上前探查的方知月:
“还不清楚具体情况,贸然进去更会引起怀疑。”
方知月似笑非笑:“你好说好商量那群村民就敢收留我们了吗?就算我们给他们钱,他们也得有命花才是——现在这个形势,包庇军队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马立新皱皱眉,
“那你说怎么办?”
“先问问叶槿初吧。”
方知月唤来背着叶槿初的弟兄。经过沫治疗后,她伤势基本痊愈,只是身体还是缺乏力气。
叶槿初张开干涩的唇瓣,轻轻回应,
“让几个岁数小的兄弟姐妹们先到村口看看…这世道他们不可能没有守夜的,我们主动沟通,也算有了诚意。”
在场几位处长皆是点头。几位少年男女走到村口栅栏门旁边,用不高不低的声音朝里面呼喊。
不一会儿,一位满脸横肉的大汉抄起钢叉哇呀一声冲了出来。
他见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又退出好一段,战战兢兢又故作镇定,
“你们…你们是哪来的,来这里干什么?”
“不瞒您,我们是一伙流民,因为中原打仗流浪到这里…想借贵村留宿一段时间——您看?”
那少女说得客气,横肉男子却用叉子逼退一行人,
“少来!俺还不晓得你们?找那些被拐来的女娃子骗我们善心,真放你们进来咯,准没好事!”
叶槿初轻咳一声,拍拍身下男子示意他把自己放下。
陈石转过头看见这一幕连忙去搀扶,
“槿初,你气血还没完全养过来,还是多休息休息吧。”
“陈耗子,把我扶到前头去。”
陈石想规劝,却更了解这女人的脾气,只好照做。
风尘仆仆并不能压住她眉宇间的雅致,叶槿初迈着步子走上前去,朝那位大汉微微鞠躬,
“大哥,实不相瞒…我们也是战乱中被人抄了家,搭伙流亡到现在的。我父母…都被乱枪射死了,眼下确实没有去处…”
她眼眶红红,眼看要滴下泪来,却又勉强压住哭腔,慢吞吞地说,
“我们在荒郊野岭呆了几天…又碰上了流寇,差点没死在他们手里。真的没办法了,求大哥救命。”
“这…”
男子目光打量过叶槿初,她衣襟满是血污,却仍能从仪容举止间看出贵气,和之前搭茬的成员不同,能看出是大户人家出身。
他又听她说起亡故的双亲,心中同情增强几分,却仍没松口,
“妹子,你有爹娘,俺们也有爹娘。俺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话——不让你们进,也是保俺们爹娘的命。”
叶槿初紧抿下唇,眼泪终于掉下来。她把声音保持在柔弱又恰好能传到男人耳边的分寸上,
“也罢,这也许就是我们的命吧。”
她苦笑两声,抽出腰间短匕横在自己脖颈前。
叶槿初这举动一出,在场众人齐刷刷吓了一跳。陈石更是冲到她身边,同她争抢起那把刀刃,嘴上急切,
“槿初,你这又是干什么?”
“陈哥,你们这一路护送我。恩情我铭记在心,今天走投无路,只留我一人性命在此。你们拿着我剩下那些金银首饰,去城里寻个好差事吧。”
杀人的见多了,自杀的还是头一份。那横肉大汉哪看得这水灵灵的姑娘自刎在面前,忍不住帮腔,
“妹子,你这又是干啥?俺们村庄不收人,那大城也收啊!你们去大城啊…”
叶槿初声音凄凉,
“我父母就是被大城那些巡街的士兵,随便杀死的…他们拖来他俩尸体,就像拖死掉的猫狗一样…”
大汉没成想自己又撬动女人的伤心事,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放下叉子上前劝解。
马立新和方知月交换一个眼神,正要把那人敲晕。栅栏门那头火把燃起,一伙青壮年大叫着闯出来。
他们看清守门大汉丢掉刀叉和一个陌生女子拉拉扯扯,皆是一愣。有认出他的人还高呼着起哄,
“田大哥,你这干嘛呢?嫂子还在家等你呢!”
大汉听了这话面颊涨红,连忙辩解,
“你们别瞎说,俺是看这姑娘想不开…过来救命来了!”
大伙听他说这种不切实际的理由不禁哄笑,但还是有人看清叶槿初那悬垂泪滴的脸颊。
她眼看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就坡下驴,
“你们别误会这位大哥,确实是我想要一死了之,不干这位大哥的事。”
“啊…姑娘你这小小年纪,怎得自杀呢?”
“对哈对哈,有什么想不开的。世道这么乱俺们都挺过来了…”
看这群小伙子一口一个姑娘叫得厉害,陈石知道这事算是有了个门。
这帮村民虽然面上五大三粗,到底是山水田园养出来的庄稼汉子,没有城里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
他看了眼叶槿初,暗自佩服起她那天衣无缝的演技。
戏子最多情,也最薄情。
她和自己共事许久,可自诩精明的陈石仍然拿不准她那心思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生死攸关面前,没有时间想这些琐碎事。
小伙子们安慰一通,叶槿初的哭声也终究细微下来。陈石适时拐过话题,拍拍女人肩膀,
“槿初,既然此地不收留我们,我们再往北走便是。”
“哪可以往北!?”
横肉大汉打断他的话,
“那北边全是逃兵土匪,你们这伙人细皮嫩肉,要落到他们手里…怕不是得被扒皮吃了!”
叶槿初破涕为笑,眸里浮着浓浓的悲哀,
“大哥你不必再劝了,我知道此中风险…可我们也只能往北走了,走到那边的城镇,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她身边成员们默契噤声,任由叶槿初发挥。这神态落在村民们眼中便是听天由命,对幸存不抱希望了。
大汉终归叹口气,
“你们有多少口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