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童话
山河表里,
风高雪重。
苏方辰羽翼掠过天际线,
一朵朵云彩擦肩而过,又转瞬消融于无形。
被他裹挟在黑气下的两人大口吸着气,
目光却各有各的沉凝。
人总是在很特定的节点想些深邃的命题,
比如临近死亡或坠入低谷。
庄亦谐一反常态地沉默着坐在黑气中,
安娜在和零八一说些关于“亲人”的事,
她说亲人要深爱彼此,愿意为彼此付出所有。
“那…什么是爱呢?”
安娜被零八一问住,
她垂下脑袋,
碧蓝眸如海水归潮、渐渐深邃。
庄亦谐以为她不会回答,
零八一被她暴力摧毁后天记忆后,
除却些顽固的身体本能和常识外,
回忆几乎完全消失。
想跟这个白纸一样真正的“孩子”解释爱,
无异于对牛弹琴。
但小萝莉总是要比他执着很多,
“爱就是把别人的需要,看得比你自己重要。”
安娜话音落下便闭上眼眸不再说话,
庄亦谐忽然感觉面前这位小妹妹好像在伤心,
那种情绪落在他眼中的安娜身上颇有些不伦不类。
毛毛头轻笑一声,
他觉得安娜大可不必这种做派,
有了零八一后,
真正孤家寡人的是他才对。
与苏方辰的自由不同,
槿南处在一种算不得轻松的缄默中。
秦钦走后,
涔边那侧彻底断了音讯。
平日里互通有无的边境跑商和情报交流员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井予打着瞌睡靠在墙边,
她睡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好轻了,
呼吸声闯入她耳畔,
把她从一个不算欢愉的梦里拽出来。
井予揉揉眼睛,
瞥一眼不知道等了多久的四儿,
“四儿,你叫醒我就好了…等很长时间了吧?”
四儿挥手示意她不要在意,
把手里一沓地形图递给她,
“老大你看看,这是涔边周围的情况,我们的人在原先槿南统治局里抢救出来的文件…
内容很碎,但标记了涔边外围绝大多数地标建筑。”
“涔边那头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吗?”
“嗯…”
四儿看着她翻过一页页文件,
言辞间略有踌躇,
“…就眼下情形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这至少证明丁峥他们第一目标并不是我们。
以我们目前的人口和异能者强度,涔边对我们动手根本不需要多严密的筹备。”
井予简略看眼文件,
朦胧睡眼神采逐渐凝聚,
“我记得前段时间…涔边是不是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对外扩张。”
“确实…”
四儿掏出随身携带的地图,
用折扇尖在上面画了个圈,
“现在这个位置都在丁峥的管理范围内——我听说那些组织都是因为打头人和他有血仇才独立出来的,这么轻易就归顺了…铁腕手段少不了。”
“他究竟想干什么?”
四儿收回地图引着自家老大往充当会议室的大帐篷去,
“那个秦秘书长既然都来找我们槿南帮忙,自然也不会掠过涔边这个庞然大物。丁峥那边的异常兴许和这个有关。”
“镇北关…”
井予回想起秦钦和她草草说过的内容,
“…好像是国境北方——她说京兆统治局正分兵在那边作战。”
“哨兵探查时也获得过不少相关的情报,镇北关处战事吃紧这事基本人尽皆知了…”
“不同的是秦钦跟我说,那股所谓的外敌是一个崇尚恶魔的组织。”
两人走到帐篷门前,
长期共事他们已经养成了某种默契。
她作为整个【鸢尾】实质上的领袖,
需要做的事就是在重重杂乱中拍下那最后的决策锤。
“叫大家来吧…”
井予指节微紧,
“…我们可能要打场硬仗了。”
明殊塔。
丁峥穿着睡袍俯瞰楼底,
整片涔边笼罩在战争动员的阴影下,
明明人影幢幢来去匆匆,
却始终见不得多少生气。
他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关纵吾很有分寸地走到距离他十米远的位置上站定,
“丁局,按您的吩咐布置好了…所有能调动的探查兵力已经铺展到京兆附近,等待秦钦接应,我们就可以正式发兵直击朔北。”
“好。”
关纵吾本来也只是汇报一句,
起步回身要走,却又被他叫住,
“搞出这么大动静,手下兄弟们有什么问题吗?”
关纵吾眼眸微眯,
“大家只知道您又要打仗,但目标是谁并不知晓。”
“没问你这个,我是说…私下有什么议论?”
丁峥背对着兜帽青年,
关纵吾没法从他神情中寻到蛛丝马迹,
他深吸口气,还是如实回答,
“大家都不想打仗,尤其是这么大规模的仗。”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我跟统治局里几个人有旧交情。秦钦这种级别的人物千里迢迢上来求援,目的一想就懂——镇北关。”
他顿顿声,
“令我意外的是,丁局您竟然会选择出兵。”
“哦?”
这位涔边的【王】转过身,
狭长眼眸落在青年身上,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或许更彻底些,借统治局陷入困境这一绝佳的时机。出兵京兆,掠夺科研成果和生活物资,掌握境内实质性的话语权。”
丁峥没有回答,
只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位青年,
“你和你的那位朋友还是有像的地方——你们都能看出一件事物最阴暗的一面…”
“可陈三同选择奉行,我选择直面。”
关纵吾手指抚摸着胸前麒麟木挂件,眸光纯粹。
丁峥摆摆手,
“你回去吧,顺道把楚月乌叫过来,说我想听她讲一个故事。”
“什么样的故事?”
楚月乌如往常般坐在丁峥不远处,
方才关纵吾来通知她时她还有些意外。
自秦钦来之后,
丁峥大部分时间都闷在屋里沉思,
通传她的次数也在逐渐减少。
丁峥靠在高档沙发上,
昔日威严的双眸微微松弛,
显出一丝丝摄人心魄的倦怠。
楚月乌莫名觉得这样的他更为真实,
虽然他们关系远没有亲近到可以全然托付真心的程度。
“童话吧。”
“童话?”
“对,讲一个如烟花般盛大的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