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可窥视
世间规则有两种，一种在桌子上，一种在桌子下。
桌子上的规则人人可见，故而大多冠冕堂皇，符合绝大多数人最朴素的期待，大部分演化成法律，或者公众所说的道德。
而桌子下的规则，只有强权者和异能者可见，靠的是利益的交换与维持。
这片村庄发生的事，是一个筹码，也是一个契机。一旦有军队利用这个把江湖门派拉下水，替罪羊是谁就已经不重要了……
陈石无比清楚这一点，所以选择了用桌面下的规则来约束告努。
你自己想走当然可以走，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对你最在乎的人造成的影响。
你承担得起吗？
告努紧咬牙关，静静等待着陈石的回应。她思路很直接，既然你可以选择把祸水引到我头上，我凭什么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们异调局，难道就不怕被当成靶子吗？
听她说出这句，陈石不动声色地剜了张灵生一眼：“张小子你个没把门的，要不是你把咱顺嘴说出去，这事早成了……”
张灵生笑着摇头，眸色清澈，轻轻道了一声歉。
陈石轻轻踱步，慢条斯理讲：“这就是我想跟姑娘说的，我们不是敌人。”
告努微挑眉毛，不屑道：“不是敌人？你们刚刚分明就是要挟我。”
“我只是想让姑娘认清楚情况，现在我们都掌握着这件事的话语权。谁不明不白的离开，另一方都难免心存芥蒂……”
“那你是？”
“既然你也没什么明确的去处，不如我们同行，一路上互相了解。也能慢慢达成共识，无论是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也好，还是寻个说法也罢，至少让我们都放心。”
告努轻哼一声：“那我跟你们走，如何保证我的安全？”
“这就要姑娘想个办法了，西南蛊乡手段高超，我们怎么能想象出来呢？”
陈石站定在原地：“但其实我们都没有选择，姑娘你不相信我们，我们也不相信你。只有待在一起，彼此才能安心。”
告努沉思一会儿，抬头望向坐在远处的小狼女两人：“……找出解决方案之后，我会随时离开。”
“这是自然。”陈石笑笑，“毕竟我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陈石这边给足了诚意，而告努这边则要解决自保问题。
如何确保自己与他们同行的安全……
告努闭眼感受着周遭气息，试图寻找还有生机的蛊虫。
周围地面没有，紧贴心房的位置却忽然一热。
告努迅速意识到这【赤地】后的幸存者是什么：“情蛊？”
她脑筋一转，随即面色一喜，虽然现在自己没什么战斗力。但如果操纵他们其中一位实力强劲的家伙为自己所用，不就有足够的筹码了吗？
注意到女孩神色变化，陈石沉吟一会儿：“姑娘想好没有？”
“这样吧，你们人多，要我过去，得表现出诚意来。”告努甩开黏腻的头发，“……很简单，你们派个人，我用我的蛊虫下个咒——能让你们不会伤害到我。”
陈石还想开口，却被她挥手打断：“我的要求就这么简单。如果这样你们都不满足的话，我想我们的事也就没什么议论的必要了。”
他环顾四周，正要望向后勤三处的成员。那边告努却忽然开口，利落一句：“就要那个…最开始用术法拦截我蛊毒的术士，就要他，其他人我不要，没得商量，要不然我就走！”
突然被点名的张灵生没有讶异，很坦然地站起身回望告努方向：“我吗？”
“对！”告努说，“就是你…我要通过某种蛊虫手段，作用到你身上，让你们不会伤害我。”
“不行啊。”马立新骂骂咧咧，“张小子是咱唯一一个会术法的，他万一出了个什么好歹。之后的路难走啊！”
张灵生却不以为然笑笑，主动走到蛊毒边缘冲她伸出手：“过来吧，总不能要我豁出性命过去吧？”
告努心存疑虑：“我会拿着枪走过去的，你如果想近距离用术法制服我，可以放弃了。”
张灵生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一只手，卡着蛊毒边缘冲她示好。
一步又一步，告努靠着眼力注意在场众人的情况，在毒气中自在穿行。
她们蛊师从小到大，类似的毒和解药都不知道见了多少种，况且还是出于自身蛊虫施展的【赤地】。这寻常人见了必死无疑的东西，却对她们毫无影响。
随着距离靠近，众人面容逐渐清晰。告努神经绷紧，从怀里掏出那根有异香的树枝。
不同于其他蛊借助毒物的方式，情蛊以草木为根，只需接触，便可发挥效用。
她轻轻扶住树枝末端，借着前倾身体的力道在张灵生手掌中心点了一下，只一下，却燃起淡银色火苗。
掌心和树枝接触的地方像被人镀了一层薄薄的金属，升腾旋转吐露色彩，沾染到其他物质上时却又毫无痕迹。
在那银色火焰正中央，两人身形很快消融。张灵生感觉到一股异样的【灵】在沿着自己经络逐渐向上，直冲自己脑海。
那股【灵】极为强横，也极为迅速。几乎在他意识到的前一瞬间，它已与自身的【灵】不分彼此，那夜幕下刺目的银色也终于逐渐黯淡下去。
陈石还以为出了问题，正要前去查看，手臂却忽然被叶槿初把持住，
“别动，相信张灵生。”
陈石不懂叶槿初这种没来由的把握，但他选择了先相信叶槿初。
张灵生睁开双眼，一双眸更添沧桑：“这世间…还真是有不少神奇的东西啊。”
告努那边神情则更为恍惚，她时而抬头看张灵生，时而摸着自己脑袋。像平白多了好几层枷锁，又像看破了什么。
她眼中神色似浪涛翻涌一会儿，最终也归于和张灵生如出一辙的平静。
她苦笑着望向面前的道袍青年，
“你们是在算计我？”
张灵生耸肩笑笑，
“不算吧，毕竟我中了你的情蛊。你现在动动手指，我就会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