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周五晚八点，陆淮坐在办公椅上伸了个懒腰。城市的夜晚月明星稀，看得出来今天天气其实是不错的。
关了办公室的灯，陆淮叹了口气，不紧不慢的朝电梯走去。
林扬坐在办公楼前的花坛上百无聊赖地划着手机，见陆淮出来，他收起手机朝对方走去。
陆淮不是滋味的看了他一眼，“我下个月结婚，你来抢亲吗？”
公司靠近马路，陆淮的话跟着喇叭声穿进了林扬耳朵，林扬苦笑一声，“再说吧。”
陆淮点头，“那……”他词穷了，囧着张脸，想笑不敢笑。
林扬“啧”了一声，上前箍着陆淮的脖子把对方脑袋往自己身上按，陆淮在这猝不及防的动作下，闻见了林扬身上好闻的清洗剂的味道。还没等他回过神，林扬便没好气的说：“别没完没了，回家吃饭。”
陆淮终于没蹦住笑了起来，抱着林扬的胳膊不肯撒手。他一边说着老板不道德自己回家让员工无偿加班，一边又说林扬不配合好不容易演个戏半路就喊“卡”。
林扬瞪了他一眼，陆淮笑嘻嘻的看着他。片刻后他又问：“所以我下个月结婚，你要来抢亲吗？”
“再说吧。”林扬不冷不热的说。
……
南市以北和山宜县的交界处有块破地，地广人稀，适合闹鬼。
江南中学别名“南市三高”就坐落在这块破地上。该学校往外一百米内一片荒凉，就长长寸草。往外两百米内可以看见小半个村庄，都是些两层的矮危楼。而三百米外终于能看见和破地半斤对八两的破超市和一个破饭店。
星期五早上第一节课后，江南中学高二八班有那么点热闹。
“陆淮，这都周五了老赵也没找你喝茶。是你的行为太过感天动地还是老赵终于放弃你了？”
陆淮同学由于个子太高，成绩太差，行为太过乖张被班主任流放到了教室的右下角，是个绝佳的地理位置。
此时陆淮边上正围了群男男女女的青春面孔，脸上八卦和玩味的表情各占一半。陆淮侧坐在椅子上背靠着墙，长腿在人群中找了个位置穿插了进去。“打个赌。”陆淮挑眉，“老赵对我的爱虽迟但到。”
先前那位同学笑了起来，“别人都对政教处避之不及，你倒是一个劲往上赶。”
政教处主任老赵，在过去一年里送出去的茶多半都进了陆淮的“嘴”。此茶非彼茶。茶，陆淮是没有喝到，名，倒是跟着送出去的茶一涨再涨。
“搞得我很想去一样。”陆淮舔着后槽牙随口说道。
“你不想去，你想想你干的事，说的谁逼你了似的！”年轻的人群中穿插了句不那么年轻的声音。
陆淮叹了口气，相当自觉的站了起来，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老赵特地来请陆淮去喝茶，让他的良心稍微发现了那么一下下。第二节课后，在全班同学哀怨的往操场去晨跑的时候，陆淮逆着人群往教务处走。
班主任肖总，是个和学生打成一片的老“年轻”。此时肖总正陪在陆淮边上语重心长：“陆淮阿，可算是有一次去教务处的原因是和学习搭上边的了。”
虽然陆淮同学的脸皮如城墙轻易不动弹，但有时候想起某些光辉岁月，还是忍不住感叹自己年轻气盛做事不够严谨。遥想当年……
过去一年里，陆淮被老赵请去喝茶的原因五花八门，多的他自个都忘了一大半。但上一次——
“上一次大晚上装鬼吓人，我想想都替你丢人。没把人吓着不说，耽误了一群认真学习的同学。把腮红画到天灵盖上这事，但凡你多读点书，也干不出来。”
陆淮，“……”
丢人的陆淮没明白读书和画腮红的必然联系。但眼下，肖总说什么就是什么，肖总说什么都是对的。
政教处在新学期难得热闹了起来，因为来喝茶的同学还有一位，陆淮的心情顿时跟着次方“哗哗”往上涨，好的不行。
老赵揣着手中的单子，在老熟人和新客人之间犹豫了一会儿，随即抬起头看了看陆淮隔壁那位：“是第一次来这吧？”
陆淮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笑场。老赵这人长得一团和气同奶茶店服务员没点相似的地方，陆淮还是第一次有种老赵马上就要气壮山河的喊出“欢迎下次光临”的奇妙错觉。
那位对着老赵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只见老赵眯了眯眼，对着单子上的字一字一句念了起来：“高二五班，林扬，逃课爬围墙”
话还没说完，陆淮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政教处不算大，在这狭小的待了五个人的环境下，能笑得这么肆无忌惮的，江南中学仅陆淮一枚奇葩能做到。只听他说：“不好意思，老赵，长胳膊长腿的爬围墙还能被抓我也是没想到。”
老赵瞪圆了眼看着陆淮，嫌弃地捏出了另一张纸，用手指弹了弹，都不用看。他朝椅背上轻轻一靠：“陆淮，能麻烦你别把政教处当自己家吗？过去一年还没来过瘾阿，以后能别让我看见你吗？考试作弊，你怎么这么能耐，作弊就作弊还能被发现，你丢不丢人！”
丢人是不丢人，但是这话怎么这么耐人寻味呢。
“老赵，我严重怀疑你在教唆学生犯罪。”陆淮挑了挑眉。
老赵的在瞪圆了眼的基础上又加了条吹胡子，虽然他的胡子略短。只见老赵深吸一口气：“你要能犯罪不被我发现，我都谢谢你。”
陆淮舔了舔后槽牙咧开了嘴：“那您得放水。”
老赵哑口无言只好摆摆手，“你们俩上外头等着，谁走处分谁。”
陆淮转身就走，经过林扬面前的时候还朝他扬了扬眉毛。
林扬，“？？？”
政教处对面是横向上来的楼梯，边上有个“你礼貌吗”的落地镜。陆淮出门后越过林扬贴心的替老赵关上了门，然后大步往前走到了镜子前，潇洒一个转身对着镜子开始欣赏自己的仪容仪表。
然而欣赏自己总归有点无聊，于是陆淮挪了挪角度，顺便欣赏了下另外一位。
林扬，原来这人叫这个名字。
林扬抱着手臂靠在墙边很安静，他个子太高，宽大的天蓝色校服衬着他有点单薄。时间还早，太阳只能照到他的半个身体，林扬的上半身落在阴影里。有点，落寞？
陆淮对着镜子勾了勾嘴角。把林扬的名字和另一张脸联系在一起的时候，陆淮才发现原来自己果然是见过他的。
林扬的下巴有颗痣，在不讲话的时候可以中和掉他身上自带的一米内生人勿近的气息。
陆淮同学跃跃欲试。
“哎。”陆淮搭着围栏朝着对面的林扬打了个招呼，他俩中间隔了半个s型的围栏，看着是面对面，其实隔了两三米。
林扬把目光从操场上收回来，对着陆淮露出礼貌的微笑。
陆淮强烈怀疑这人是个哑巴。大概是陆淮没说话，林扬在对面把脸又转了回去。
政教处的地理位置很好，能看到操场上那些玩命晨跑的身影。
对面那位不说话，陆淮闲来无事勉为其难打算仔细欣赏那位的长相。
政教处的门在此时正好打开，紧接着操场愉快的交响乐也随之结束。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高二五班的班主任程总和高二八班的班主任肖总板着脸各自拎着自个班级的小祖宗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这个大课间晨跑后一般还能留出二十分钟左右的休息时间，教务处在二楼，程总和肖总并排走，边上分别跟着林扬和陆淮，这么个阵型形成了一个大写的m。
m一行四人穿过了高三二楼的教学楼，经过了和综合楼之间的连廊，走到了和高二那栋楼连接的走廊的时候场面突然就炸了。
高二这楼有四层，一楼是空的，二三四楼此刻的走廊上站满了学生。也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风声，他们一看到m四人走来的瞬间，就开始了一阵欢呼。
主要喊的都是陆淮的名字。
陆淮当即大步上前，双手举过头顶，呈大字型张开。陆淮同学用上这个星期最装/逼的表演，他双手一挥，做了个“交响乐停”的手势。
远处围观的人群，“……”
人群沉默了两秒钟后，把呼唤内容从“陆淮牛逼”变成了“陆淮傻逼”。
陆淮耸耸肩，转身就跑。
肖总和程总这个时候本来该管一管这群不上进的学生，但他俩看见江南中学名声在外的陆霸王在这种时候竟然想跑，突然就笑的很大声。肖总作为陆淮的班主任笑的尤为大声，他拽着陆淮的手，“陆淮躲什么呢，你也有今天阿？”
陆淮听见了林扬的轻笑声，他扭头看去，发现这人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程总在陆淮扭头的功夫拽着了他的另一只手，完全不管边上还有个自己正宗的学生。
他俩拎着陆淮像是动物园里展览猴子的饲养员。
陆淮，“”
教学楼的呐喊声更大了，陆淮与脚下的地缝渐行渐远，从依依不舍到挥手告别。
肖总和程总经过办公室的时候把手里牵着的“猴子”放了生，陆淮赶忙逃回了教室。于是高二八班的教室在闹哄哄中仿佛过上了年。
“陆淮，和你一起的男生是谁阿，好像比你还帅哦。”一号热心市民犯起了花痴。
陆淮挑了挑眉：“我怎么知道。不过星姐，你移情别恋的速度有点快。”
边上一群人跟着笑了起来。
“这个学校还有你不认识的人阿？”星姐调侃道。
还没等陆淮回答，边上二号市民已经忍不住上场搭话：“那男的叫林扬，陆淮你竟然不认识？”
“我为什么要认识？”陆淮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说。
“因为他长得比你好看阿。”那男生说，“按理说这种人你早就上去了，要么打，要么招呼。”
陆淮，“……”
怎么有这种精准又让人无法反驳的描述。
陆淮抽了抽嘴角：“我就真没见过他，转学生？”
“你真不知道阿？”二号热心市民抢了陆淮前头的位置坐下就开始给周围的一群人补充八卦。“姓名林扬，高二刚转过来的，据说为人相当低调，反正不像你。”
“听说话挺少的，和你这个话痨没得比。”二号市民得出结论。
“那要是这么低调，你们今天那一副粉丝见面会的模样，难不成是为了迎接我阿？”陆淮挑了挑眉。
那男生啧啧两声：“是迎接你阿，肖总说了你这么光荣的时刻值得全校留念。”
陆淮简直无言以对。
“不过话说回来，林扬是走读生，很可能就是住在你家附近，你没见过他？不应该阿。”
不应该见过林扬的陆淮的确见过林扬，还见过不止一次。
这天被请去教务处“喝茶”的陆淮带着满脑子疑问走在放学路上，他没回家直接去了饭店，把书包往后头一丢，转身出了门。
陆淮坐在饭店门口的台阶上点了烟叼着，这一片因为太过荒凉的关系，每个人房前都有一片很大的空地。过了这片空地才是和空地宽度差不多的马路，马路边上有个歪了一半的公交站牌，平时除了城乡公交，连出租车都很少经过。
此时公交站牌附近停了辆车，陆淮不懂车，看着那车崭新的样子就觉得很贵。没一会儿，陆淮就看见一抹红笑着出现在豪车旁。
陆淮舔了舔后槽牙对着那抹红轻声感叹了句。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