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二更合一
第55章
孙氏两腿一哆嗦, 扶住身旁丫鬟的手才堪堪站稳。
她只觉眼前发黑,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了喉咙让她脑中全是空白。
公公回到府上第一件事就是彻查中馈之事,完全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接下来该如何解释空空如也的库房财物去向……
孙氏脑中迅速想着办法之时, 又听倪佚说道。
“影一,去把内院管家婆子和后厨管事的婆子都给我请……过来!”
这个请字很重, 倪影一立刻领命离去, 走之前还拔出腰间的长剑提在手上。
“堂堂柱国公府,竟由着下人们骗到主子头上, 你这个当家人还有甚用?”
倪博鑫被看得发憷, 想辩解求饶上几句,倪佚目光却已离开。
“至于你……”倪佚转脸轻飘飘看向孙氏:“你们夫妻若是当不好国公府的掌舵人, 那我换了便是……”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他们惊讶的不是倪佚胡言乱语,而是他若跟圣上告状,柱国公是真能换人。
下面所站之人如此害怕不仅因为倪佚是府里的老太爷, 最重要还是因他在皇上皇后心中的地位。
这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在倪玉琦心底恐怕还抵不上倪佚一根手指。
加之倪府家教从小就严, 倪博几人对倪佚是既尊敬又害怕。
这会听他凉凉说出换人的话,除了惶恐还真不敢有第二种情绪。
恐吓完长子夫妻, 倪佚又将目光转向三子倪博君和妻子罗氏。
倪博君浪荡成性,后院当然也少不了妻妾成群。
听倪晌禀告, 三房后院里已有一妻六妾,青楼画舫里还有几个相好等着。
三房夫人罗氏全部心力耗在跟得宠的几个妾室争斗, 三房后院成日乌烟瘴气不得安宁。
这也导致了才九岁的倪嘉祥早早落下个浪迹天涯的想法。
三房庶子倪嘉琪更是养得怯懦胆小大字不识一个。
“三房后院无子的小妾有想离开的,由我做主出银子送她们离开。”
说完,稍微停顿了下, 指着吊儿郎当的倪博君突然一声爆呵:“你给我滚过来!”
倪博君磨磨蹭蹭走上前去。
啪--
倪佚抬腿, 直接扫向倪博君的腿弯, 他吃痛往前弯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给你两日期限,处理好你在外的相好和后院的破事……若处理不好,那我就只有打断你的腿让你再出不得府!”
“父亲!儿子儿子这就去……”
倪博君两条腿完全失去了知觉,他匍匐在地砖上,目光里只能看到倪佚那一双青色的绸布鞋。
这一脚彻底踢醒了他的漫不经心,好多年未曾有过的恐惧逐渐爬上心头。
不知这六年父亲在外经历过何事?可浑身散发出来的威压却比以前强了许多倍。
“那还不滚?”
厅上众人心里各不相同的小九九都被这一脚踢得粉碎。
倪佚垂着的眉眼让人看不清神色,可每一句话说出来时都像是带着利刃般让人诚惶诚恐。
随着倪博君连滚带爬地离开,厅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林婆子何在?”
良久,倪佚再度开口,唤来的是倪晌妻子,负责苍梧院琐事的林婆子。
“召集全府的下人到厅外候着……”倪佚睁眼,眼眸一压挑起食指点了点:“栖成院的下人全都给我捆好押到厅外!”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在厅内响起。
这回是候在各处的仆人们所发出。
栖成院乃是府内年满五岁以上少爷们的居所,倪佚回来二话不说就捆了全部管事仆人,这里面恐怕也有不少猫腻。
周遭得力的几个衷仆都被派出,倪佚盘算着府内还有的可用之人。
想了一半圈发现……无人可用。
然后,他坐直了身体,转脸又看向孙氏:“嘉学之事我就稍后再与你清算。”
说着,他站起来环顾一圈畏畏缩缩的儿子儿媳们,抬步:“送纸笔上来。”
小厮送上倪佚吩咐的红纸毛笔就开始研墨候着。
只见倪佚提笔在红色纸张上刷刷写下密密麻麻大片的字。
众人不敢上前,只得齐齐看向小厮,他就站在桌旁能清晰看到纸上的字。
可惜这个不知哪来的年轻小厮完全面无表情,好似感觉不到主子们的暗示,只垂着眼皮继续磨墨。
十几道热烈的眼神如芒刺背,就连倪佚都明显感觉到了。
落下最后一笔,倪佚放下毛笔,顺带着扫了眼这人。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是负责前厅奉茶的刘才。”小厮弯腰回话,沉稳依旧。
“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朝刘才摆了摆手后倪佚说:“将告示张贴到大门口,然后到厅外候着。”
“奴才这就去!”
从二等小厮一跃成为了老太爷跟前人,刘才可谓是飞黄腾达了,可他依然波澜不惊,麻利地收起告示退下。
是个可用之人!
离开太久,柱国公府内全都是二房的人,倪佚干脆贴出告示重新招收一批苍梧院随从。
既然没人可用,只得自己培养起。
占据了身份的便利,别人不敢轻易动的中馈人脉,他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
孙氏不过是个内宅妇人,对上他蛮横无理的解决方法。
颇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苦涩感。
“……”
最先回禀的是倪影一。
他身后跟着群战战兢兢的粗使婆子和丫鬟,其中走在最后面的是个山羊胡男子。
“负责后厨的管事婆子何在?”
那男子缩在群婆子中努力压低着自己的存在感,随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扑通跪下,他仿佛松了口气。
“老奴在。”
“国公府三房的一日三餐可由你负责。”
“老奴负责大厨房,主子们院内的小厨房不由老奴管理,不过各院小厨房的开销都由老奴去送。”
“哦?”倪佚笑。
婆子身形粗壮,就算跪着也依然挺直后背,每回答一句表情都很是坦荡。
“那你就把这三日各房的开销背一遍给我听听。”
“是!”
国公府主子满打满算三十来人,三房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厨房。
小厨房内还分出每个主子的私用小厨房。
就拿大房来说,老爷夫人有单独厨房。
他们的三个嫡子女都有自己的厨房,还有小妾们的厨房。
光是一房人里就分出五六个,甚至还有专门的糕点厨房,给女主子们炖汤的小厨房。
反正乱七八糟加起来,三房人加起来总共超过二十个厨房。
负责这些厨房的丫鬟婆子人数超过了六十人。
“这三日从大厨房送出燕窝二十一盏……”
一盏燕窝三两左右,这二十一盏燕窝就有六斤多,柱国公府的的女眷三天就吃掉了六斤燕窝。
妾室们没有资格日日吃燕窝,那剩下的几个女眷又怎么可能三天吃掉这么多燕窝?
“好一个二十一盏。”倪佚笑。
这就是倪佚问婆子的目的,这送往各房各院的燕窝下面人又从中贪了多少?
如此多的蛀虫,让柱国公府从根都烂了。
“后院管事何在?”
“是……是奴才……在!”
方才看到的山羊胡就这么跪着爬了出来,颤颤巍巍地等候倪佚问话。
“这些燕窝送完各房的数量相信管事应该有所记录吧?”
“老奴老奴并未记录这些,这些都是厨房的王婆子在管……”
山羊胡结结巴巴,厨房管事婆子的眉头却在此时猛然一皱,不过她迅速地压下不满,低下头没有多话。
“看来问题都是出在厨房上啰?”
倪佚轻笑,故意扫了圈厨房众人:“看来要从厨房里找贪墨之人才行……”
“老太爷,周三他说谎!”王婆子突然指着山羊胡大声喊,犹豫目光还扫过了孙氏。
倪佚的态度摆明了今天不会善罢甘休,这么多的银子若真是被按到厨房众人头上,还不知会有什么刑罚等着她们。
在厨房做粗活的大多都是死契奴婢,生死可是由主子们决定的。
王婆子之所以对这些数目记得如此之清,就是以防出事后这些家生子将事全推到她身上。
如果不说,老太爷肯定会让她不得好死。
干脆豁出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可求!
王婆子沉默到犹豫最后变成了决绝,这一系列的变化都逃不过倪佚的眼睛,就连她看孙氏那一眼也没落下。
“王婆子你可有从中贪墨?”倪佚突然问她。
“老奴从未想过克扣主子们的东西,求老太爷明察!”
还以为倪佚怀疑到了她头上,王婆子忙大声辩白。
“那你可有证据?”倪佚笑着看了眼周三,看他额头满是大汗,竟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我这个人只讲对错不讲亲疏,就算是家生子,我也照罚不误!”
这话无异于给了王婆子一句响亮承诺。
她就在刹那间明白,倪佚是知晓其中关键,这才有此一句。
“老奴有账本,老奴能证明!”抛却一切犹豫之色,王婆子急吼吼地抬起上身喊道。
哐当--
立于右边的孙氏猛然扫落小几上的茶盏,她惨白着脸将帕子抵在唇角连连道歉:“儿媳身子不适……”
王婆子身子一抖。
“抬个软塌上来,让二夫人好好歇息!”
要想离开,没门!
此时厅外的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用饭的时辰早过,倪佚却好似完全没有接风洗尘的打算。
他不仅让仆人们送了躺椅上前厅,还派人送了糕点茶水上来。
“影一,派个人带王婆子去拿账本……”
厅上跪满了大片下人,厨房这边的事还没解决,林婆子那边已带着一串被绳子捆住的小厮由侍卫押着进了前厅。
这批人倪佚问都没问话,直接开口:“你们教唆主子玩乐,收受他人贿赂将风尘女子送进栖成院,可认罪?”
这批人共有小厮十二人,长孙倪嘉诺身旁有五人服侍,其他都是三个,倪嘉琪只有一人服侍。
根据倪影一的调查,栖成院最近经常有貌美丫鬟出入,虽然身着的是丫鬟衣裳,可身条和姿态都不像是府内的丫鬟。
年纪最大的倪嘉诺才不过十一岁,就有人动了送美人的心思。
到底是红袖添香还是别有所图?
倪佚看向几个面红耳赤的孙子,只一眼就知他们早就知晓此事。
小厮们都被布巾塞着嘴,听到倪佚问话,带头的人“恩恩”挣扎着,分明有话想说。
可倪佚完全没理他,只是又说道:“如果有话要交代就点点头,我可不想听谎话?”
有人点头,有人逃避地看向主子们的方向。
倪佚朝倪影一招手,在对方走上来时,直接从他腰间的刀鞘里拔出柄刀走向其中一个点头的小厮身旁。
刷--
佩刀挥出,划过那说话的小厮胸口,吓得他眼泪猛然飙出。
绳子断成两截落下,倪佚蹲下,直视着小厮的眼睛竟然笑了起来:“说得好了就活,说不好那就只有……见血了!”
死亡阴影从倪佚眼中压下。
小厮连忙跪直身子,扯下口中布巾连连磕头:“老太爷饶命,奴才这就说……就说……”
就这么一个个地问了过去,十二个小厮口中出现了不少人名。
送美来的人里三房夫人们一个没落,倪嘉诺身旁五个小厮里有二房三房的人,甚至还有小妾派来的人。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里面竟然还有自己母亲派来的人。
“是大夫人,大夫人让我送去的丫鬟。”
“你竟敢污蔑本夫人……”孙氏惊悚站起 ,浑浑噩噩的神情终于在这句话里猛然惊醒,她指着小厮的手指颤抖起来,翻来覆去的都只是污蔑两字。
倪博鑫震惊不敢置信,死死盯着自己的母亲。
可倪佚却在这时举起刀抵上了小厮的喉咙:“我说过要听真话吧!”刀尖用力,一条血丝渗出。
小厮一动不敢动,后仰着脖子战战兢兢求饶:“老太爷饶命,是明远伯……吩咐奴才这么做的。”
明远伯,孙氏的娘家,也是倪嘉诺的外祖。
这下子,震惊不敢相信的人可不止倪嘉诺一人,孙氏挣脱婆子们搀扶跌跌撞撞地冲了上来。
一脚踢向小厮后她不管不顾大喊大叫:“这个狗奴才是谁派你来的,是钱氏是不是?”
“大嫂!”钱氏也站了起来。
“还不把孙氏带回去!”倪佚看向倪博鑫。
孙氏明显已经有些癫狂,眼底红彤彤一片,指着钱氏的同时就已经想往那边冲去。
如此没有涵养的喊叫,已经不止是没法控制情绪的问题。
孙氏她……好似有些不正常?
“是你……是你个老不死的要陷害我!”孙氏的目标又转向倪佚,就算被倪博鑫抓着胳膊,还是不能让她安定下来。
“你个疯妇!”倪博鑫大惊,直接上手捂住孙氏的嘴把人往后拖。
“我没疯,是你们柱国公府所有人疯了……呜呜……”
挥舞的双手朝倪博鑫抓去,孙氏好似已经完全不认识其他人,嘴里只重复地喊着一个叫做大师的人。
倪佚抢前一步,右手成刀,左手在众人的惊呼中一把拉过孙氏朝她后脑勺劈下。
孙氏两眼一翻,朝后倒去。
倪嘉诺和倪雯娇哭喊着朝孙氏扑去,倪佚收回手,冷静地暼了眼倪博鑫:“扶人到软塌上歇息!”
这个柱国公府,真是一团麻乱,跟个筛子似的!
“影一,带人去孙氏的佛堂好好搜搜!”
魔怔的孙氏,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倪博鑫。
至于二房,害怕得瑟瑟发抖的钱氏与满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倪博海。
还有屁股尿流滚去遣散小妾的倪博君与一脸心满意足到眼下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罗氏。
如果这会儿真是原主在现场,恐怕早气死了。
而倪佚只是冷眼瞧着这几个不成器的,抬脚踢了踢小厮示意他继续说。
这个给亲外孙送美女的明远伯罔顾倪嘉诺身子不好,字字句句都是要打着让孙氏早日抱孙子的旗号。
这些说辞别说是倪佚,就是倪嘉诺听了也只能呵斥出句:“荒唐!”
确实是荒唐!先不论倪嘉诺才十一岁的年纪就引他知晓人事是否过早。
可他亲外孙的身子骨将养都还来不及,还要将精力放在男女之事上,这不是嫌他死得还不够早吗?
“劳烦明远伯如此操心我柱国公府长孙之事,他日老夫定要亲自登门拜谢!”倪佚竟然笑出了声。
渗着寒意的笑容越来越大,翘起的嘴角上有杀意弥漫。
挥手让人将这个小厮带下去后,倪佚竟不欲继续深究这件事。
而此时,侍卫们已经带着王婆子返回。
厚厚一本账簿送上,倪佚翻开,看了几页后瞟向钱氏。
王婆子准备充分,年月日时都有,哪房下人来取了什么,分量多少都有详尽记载。
柱国公府这三年内,孙氏拨给厨房采买的银子超过两万两。
而二房派人来取走的东西价值就已经超过了一万两。
这账本上记录的还只是吃食方面的开销,后院其他的开销还不归王婆子管。
账本上写了啥,钱氏看不见,可公公的不善眼神已经转向了她。
倪佚还是没开口,只手指在账本上轻轻地点着,好似在等着什么。
很快!
众人就知道了缘由,倪佚在等倪晌送来的中馈账本。
倪晌回禀,已派人去倪家名下所有铺子和庄子请人,他带人去二房和公库处搜出了中馈的所有账本。
眼下正派人在登记库房里的财物,稍后就可有消息。
账本尽出,再无有能狡辩余地,孙氏跌坐在地,眼睛只死死盯着那本自己私下用的蓝色账本。
那账本是交由贴身婆子收藏于嫁妆箱子中,怎会被倪晌搜了出来。
她想不通,只低声嚷嚷着“怎敢,怎敢……”
倪佚怎么不敢,在苍梧院里时他就吩咐倪晌找孙氏的心腹婆子要账本。
虽说那些婆子是孙氏娘家带来的人,可也是柱国公府下人,要想拿捏,也不过是严刑拷问之事。
“老二你可真是有个好媳妇啊!”倪佚感慨:“光是去年,就借了四千三百两白银给娘家!”
倪博海一声不吭,面无表情继续站着。
倪佚从账本中取出厚厚一叠拮据,夹在指间抖了抖。
这钱氏也不完全是撒了银钱出去,至少还知道给娘家人写个收据意思下。
这上面的借款人涵盖了渭南侯府一众上下。
渭南侯府:无权无势空有个名头的没落权贵足可形容他们。
钱氏能嫁进国公府,也是当年一桩稀里糊涂的错事。
倪博海本有个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未婚妻,可惜一场春日宴上,还未出阁的钱氏与他被人撞见在后院幽会。
纵使在场之人都知是遭人陷害,原主还是勒令他娶了钱氏进府。
只因那时,还是贵妃的倪玉琦正处于诞下皇子要坐上皇后之位的关键点,原主不想她被人诟病,转脸就牺牲了自己儿子的幸福。
所以倪博海这些年来都冷冷清清,就算钱氏所做之事被抖落出来,他还是那样事不关己地站着。
堂上这些人,不论谁说什么谁出了什么事,他都不关心!
其实这样梳理下来,原主才好像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身体还康健时,贪恋权势,亲手筹谋将自己的长女送进了宫里。
后来钱有了权有了,他迷上长生不老后又拍拍屁股走掉。
人离开了,才想起对几个孩子的愧疚,可他又任由早乱七八糟的几人各自走向更偏的方向视而不见。
造成今日的局面又能怪谁呢……
想到这,倪佚突然长长叹了口气。
他抬头看看一脸心如死灰的钱氏,轻声问倪博海:“老二你怎么看?”
“自作自受!”倪博海只冷冷吐出四个字。
他看向钱氏的目光只有厌恶,仿佛面前这女人与他毫无关系,也丝毫不介意厅上的混乱。
接下来他又吐出句话震惊了全部人,包括倪佚。
“你被渭南侯府威胁,难道不是活该?”
“我被你下药之时,你可没有丝毫手软。”
他每说一句,就让倪佚的眉心都跟着跳一下。
此时倪佚才终于看到他眼中的情绪起伏,可恨意底下却是满满的死气。
所以他不会觉着羞耻,更不会觉着害怕。
当着满厅仆人面前,只一字一句地讲起自己在春日宴上被孙氏下药之事。
他之所以知晓是孙氏下药,也是成亲后不肯与钱氏同房后又遭受了再一次的下药。
可笑的是,药是从渭南侯府得来,她的继母以此要挟她,一次次地来借钱讹诈。
而倪博海从头到尾都知道,但他选择了袖手旁观!
因为无论钱氏还柱国公府,谁完蛋他都很乐意看到!
“所以…… 你还想要我帮?”说完,倪博海冷冷冲钱氏一笑:“我没动手杀了你,就是我隐忍之下才勉强为之。”
钱氏为嫁进柱国公府,与继母合谋用了如此卑鄙手段。
后来又被反噬,掏空公库去填补这个无底洞。
方才倪嘉诺身旁也有她送去的貌美丫鬟,这是她膝下无子,又想故技重施将渭南侯府的人塞进来?
结果到底是不是都不重要了!
可这等吃里扒外又心肠歹毒的儿媳妇是留不得了。
倪佚夹着拮据的手指松开,纸张飘散一地。
“眼下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与老二写合离书,这些拮据我就不再追究……”
“公公饶命,儿媳知错了……儿媳不愿与夫君合离!”
对于她痛哭流涕的求饶声,倪佚只当没听见。
“二,我带着拮据去渭南侯府走一趟,然后在去圣上面前将当年的下药之事和盘托出,我倪佚愿意付出柱国府上下声誉求个公道!”
咚--
钱氏两眼一翻,闭眼栽倒在地。
“影一!”
倪影一上前,指挥着两个婆子按住钱氏人中,手下用力。
钱氏“幽幽转醒。”
“快些做选择?眼看就快到开宫门的时辰了!”倪佚笑。
在这里折腾了大半夜,厅外光线渐明,应该就快天亮了。
“雯清……”转醒的钱氏突然朝早吓傻的倪雯清伸出手去,那泪眼朦胧的样彻底激怒了倪佚。
据倪晌所报,钱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根本不好。
明明就是个嫡女,吃穿用度和庶女倪文芊相差无几,若是哪日稍有不瞬,就骂倪雯清为何不是个儿子。
她将所有的不顺和不如意都怪罪到了女儿身上,二房内连仆人都知晓这事。
这会儿倒是想起用女儿做筏子,更是让人不能再忍。
一把抓住颤颤巍巍走上前来的倪雯清,倪佚将人往身后一带冷呵:“看来你是不想写……既然不想写那就随我一起进宫吧!”
“来人!”
侍卫们涌上,提起钱氏的胳膊。
“我写我写……”
自知已没办法的钱氏终于尖叫着挣脱侍卫,扑向倪佚脚边。
“……”
“老二你来写!”倪佚说,手下则是轻轻拍着倪雯清的肩膀。
这孩子身子抖得跟筛子一样,紧紧咬着的牙关都能听见牙齿相碰的声音。
“清儿勿怕,清儿勿怕!”
听到倪佚吩咐的倪博海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又爱又恨的父亲这回竟然不怕人诟病皇后女儿的名声?
他竟然安抚自己从不多看一眼的孙女。
他竟然……
他竟然叫自己老二!
[倪博海]
[逆子]
[不孝子]
这些称呼才是从他记事起自己的名字,当年拒绝婚事时挨的两巴掌就是现在也能清楚回想起那种滋味。
酸涩从鼻子涌上眼眶,嘴角也因戒指刮破渗出血丝。
他顶着那张青紫的脸在祠堂跪了两天,然后捂着一颗冷掉的心与钱氏拜堂成亲。
多少年了……
有多少年他都没有感受到有人撑腰的快意!
垂于袖中的双手微有些颤抖,倪博海深深吸了几口气平缓思绪,这才提笔写下合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