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气场不和
顺康药铺引起了齐钧的好奇心,他今日出门匆忙,穿的一身在家闲居的素色长袍,临出门才加了一件狐毛领大氅,离京五载,相信能认出自己的人很少,只是他刚迈进药铺大门,柜台后的安管事只觉蓬荜生辉,使劲拍了拍脑袋,怎么这么眼熟?
齐钧进门后先是四周环顾,和平常所见药铺摆设都差不多,区别就是买药柜台前长长的队伍,有两个腰上别着长棍的青色长袍汉子不时对要往前挤的人呵斥一声,他眼神微微一凝,这两人…
那边正在维持秩序的两人似有所感,待他们转过头看过来时齐钧正面对着药铺的管事一脸的热情,
“这位公子,楼上请!”
齐钧瞬间明悟此人认识自己,那这铺子想必也是熟人的,于是顺着管事相请的手势上了楼,那边两个汉子对视一眼,显然也认出了刚才上楼的是哪位。
一到二楼,安管事神色激动的郑重施礼道,
“拜见侯爷,小人是徐中丞大人家的管事,以前在徐家后院见过侯爷的风采,不知今日侯爷来药铺所为何事?”
原来是徐家的药铺,那还真不是外人,齐钧直言道,
“那润喉糖我吃着不错,能否多买点?”
“侯爷请稍等,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齐钧来到太师椅前坐下,很快就有小伙计端着热茶上来,安管事吩咐了一声,
“你去库房里取十瓶今日卖的润喉糖来。”
小伙计放下茶盏悄悄的打量了贵客一眼,昨日隔的有点远,如此近看侯爷可真…
安管事在后面踢了这放肆的小伙计一脚,怎么这么没规矩的。
齐钧端起茶盏遮住了微挑的唇角,待小伙计快步下楼后方问道,
“老大人缘何想起开这么一家药铺?”
他是真的疑惑,这药铺怎么想都和徐家八竿子打不着。
“这铺子是二房五小姐所开,当年…”
安管事娓娓道来,以两家的关系也没啥好隐瞒的。
刚闲聊了几句,小伙计就飞快的从库房取来十瓶润喉糖,安管事热情道,
“侯爷既然喜欢这润喉糖,这十瓶先拿回去吃着,只是这糖终不是药,若侯爷嗓子不舒服,还是请大夫问诊开药好好调养为好!”
齐钧不置可否,指了指面前的药瓶道,
“多少银子?”
安管事诚惶诚恐道,
“侯爷莫提钱,若是我回去说收了您的银子,我这管事也不用做了!”
若是其他人的铺子,齐钧银子分文不会少,可是五小姐?不收就不收吧!
齐钧把十瓶药都收入了囊中,又问安管事,
“你说这药铺是五小姐为了给姨娘配药方便开的,这些年尚姨娘身体可好了?
“尚姨娘三年前过世了。”
齐钧一愣,脑海里闪现出那小丫头泫然欲泣的脸,
“齐大哥,你一定要帮帮我,这信可关乎着我姨娘的命!”
信自己帮着送到了,她外祖父家也来人了,如何会这么快人就没了?
出了药铺的齐钧心里还有些不得劲,那小丫头的命够苦的。
离了这拥挤之处,前面人流变的稀少,路也顺畅起来,崔思远索性掀开车帘和齐钧畅所欲言,
“顺康药铺这几年声名远播,远道而来求医的络绎不绝,这铺子你也知道是徐中丞家的,中丞大人这些年颇得圣心,说来你绝对不敢相信,我祖母竟然想让我娶徐家五小姐为正妻,”
他说到这里一脸生无可恋,
“那五小姐是庶出我倒不在乎,可我偷偷见过她,一幅病秧子样,琴棋书画没一样拿的出手的,若是娶进门我以后还有何面目见人,总之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噢!”
齐钧闻言有些诧异,不禁扭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这家伙桃花泛滥的架势,真要那丫头嫁给他,不得给欺负死?那还是别了吧,
“确实不般配。”
说来崔思远的祖父和齐钧的祖父也是多年的交情,两人脾性相投,所以后辈走的也很近,崔思远只比齐钧小一岁,从小就是他的小跟班,齐钧嘴上对他嫌弃的很,心里还是拿他当兄弟的,不然今天也不会出门。
崔老将军多年镇守南方边疆,子辈得父辈庇佑也都有官职在身,孙辈以崔思远的大哥崔思贤为首,到现在也没出一个读书的苗子,崔老夫人能不着急吗?她选徐五小姐做二孙媳可是有各方考量的,最重要的就是改换门楣。
偏这孙子有眼不识金镶玉,偏爱个面上好看的,以后靠脸喝西北风去吗?
崔思远不是不知道祖母的良苦用心,可在他眼里祖母的这种念头简直可笑,他堂堂七尺男儿的脸面往哪儿搁,此时骤然得了好兄弟的支持,他一下子信心倍增,打定主意回家反抗到底!
若干年后,他回想起此时一幕,都恨不得回来一掌拍死当时的自己,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雅韵琴馆
“这张瑶琴是前两天才到的,此琴用的是上等杉木,琴音通透,是钟大师亲斫!”
崔思远指着昨天自己来看中的一张瑶琴努力游说,那热情劲,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琴馆是他开的呢!
琴棋书画,齐钧最擅棋,于琴只是粗通,此时单手轻轻拨弄琴弦,音色确实不错,再细的就听不出个所以然了,但是他信任崔思远,当下就点头,
“就它了。”
“这琴我要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齐钧打眼望去,一人广袖长衫飘飘然从门口走了进来,一身月白色的暗纹锦袍,温润如玉、飘然出尘,却是一位故人!
只是这位故人显然不是来叙旧的,温文的笑容却不达眼底,
“琴乃高雅之物,还是在知音手里才不会被埋没!”
还没等齐钧开口,崔思远先炸了毛,
“世子真是好大的口气!不过些许女子吹捧,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琴师的知音了。”
若说京城最让崔思远看不顺眼的,眼前的裕王世子赵逸宸乃第一人!论相貌比自己差了十万八千里,论才学也只会附庸风雅,整日凭那弱不禁风模样博取善良的女子怜惜追捧,真是让人不齿!
“所谓宝剑赠英雄,若这是一把绝世宝剑,本世子绝不多言,可此瑶琴还是觅得知音为好,侯爷你说呢?”
齐钧面色沉了下来,最烦这些附庸风雅之人,俯首把瑶琴揽入怀中,很是倨傲道,
“我只知道先到先得!掌柜的,给我包起来!”
有些人就是天生气场不合,赵逸宸在同辈中是佼佼者,长辈中斯文有礼,可齐钧却偏偏从他那温文尔雅中感受到的是冰冷和敌意,所以两人在八岁时第一次见面就是一个被揍得脸肿了,一个回家被打的屁股肿了!从此相看两生厌!
那管事只能苦笑,在场的他一个都不敢得罪,价高者得适应财大气粗者,却不敢用在这些真正的贵人身上。
裕王乃当今圣上的兄弟,不同于其他王爷的闲散无所事事,他是罕见手里有权的王爷,裕王世子是京城四公子之首,是走到街上能引起轰动的人物。
而另一边,战功赫赫,炙手可热的京城新贵,此时管事也不由得庆幸是镇远候先到了,
“这次钟大师送来了两张琴,世子爷不妨亲自感受一番,或许另一张更适合世子爷!”
赵逸宸拂袖而去,他要就要最好的,别人挑拣下来的他不屑一顾!
待赵逸宸出了琴馆,崔思远还有些愤愤,
“那厮靠着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不知骗了多少女子芳心,真是可恨!”
齐钧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据我所知赵逸宸后宅尚无妻妾,而你可是儿子都有了。”
“他整日眠花宿柳,不娶妻不过是给了那些女子更大的盼头罢了!”
他那点小伎俩,崔思远看的清清楚楚。
“你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都是属雄孔雀的,谁还比谁高贵来着!
“你你你!”
好友竟然不站自己,崔思远只觉一腔热情全都被辜负了,当下一甩袖子,怒道,
“咱俩割袍断义了!”
齐钧没理他,这厮和自己断义没有百回也有八十回了,就这任性的性子也不知那些女子为什么都趋之若鹜。
两人琴馆门口分道扬镳,齐钧看那马车绝尘而去,他抬头看看日头,时辰还早,
“大兴,京里近来有哪些新鲜好吃的零嘴?”
“那可多了去了,甜的、咸的、酸的、辣的,看侯爷好哪一口…”
说起好吃的,大兴滔滔不绝!
“你头前带路找那好的铺子,我那几个表弟表妹素来爱这些,下晌带去让他们欢喜欢喜。”
谁不爱零嘴呢?
午后,徐欣芮在书房里打着算盘,不时抬头从窗户往外张望两眼,松子特有的香味已经弥漫在了院子里,她有些坐不住了。
半夏端着冒着热气的簸箕从小厨房里出来,玉碧拿着个大笸箩紧跟在后面,很快那饱满熟透的松子从砂石里被筛选了出来,
“小姐…”
玉碧扬声喊道。
“我来了。”
徐欣芮的声音在她背后幽幽响起。
“哎呀!”
玉碧被身后骤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半夏‘咯咯’笑着险些没端住簸箕。
“半夏!!!”
玉碧有些着恼的伸手打了她一下,不提醒自己还看笑话!
徐欣芮看着俩人友谊的小船歪歪斜斜,丝毫没有自己是飓风的愧疚感,快速伸手从笸箩里摸了一把热乎乎的松子,很快那胖乎乎的松仁就到了嘴里,闭眼品味道,
“好香!”
过足了嘴瘾后,徐欣芮捧着银翘给装好的罐子挨着去各个院子送礼,去嫡母院子里还没进门就被六妹给半路截了,
“五姐,给我就行了。”
徐欣宁正在母亲院子里,看她身后两个大丫环手里还捧着几个罐子,料到她是要挨着几房送礼的,就顺手帮着接了过来,五姐炒的松子可好吃了,自己可要多吃点。
“我去祖母那里,你们两个给大伯母和三婶送过去再回来接我。”
徐欣芮也不耐挨着都跑一趟,到了祖母院门前就让玉碧和半夏去跑腿了。
徐欣芮亲自捧着罐子进了院子,那守门的婆子一看见她脸上笑成了菊花,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罐子,
“五小姐来了…”
她进门正赶上大伯母逗的祖母哈哈大笑,不由的凑趣道,
“大伯母说的什么让祖母如此开怀?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耳福呢!”
“你这丫头腿长着呢!”
大伯母笑吟吟的把她拉到近前,
“镇远侯应了后日来咱家赴宴,我跟母亲正说着要你们几个丫头来帮忙呢!”
徐欣芮有些犹豫,
“我这还在孝期,怕是不好吧!”
那边婆子已经把徐欣芮带来的罐子打开,新鲜出炉的松子倒进了小果盘里端了上来,
“老夫人,五小姐带来的松子,奴婢摸着还热乎着呢!”
那剥了壳的松仁入口后唇齿留香,看着亭亭玉立一身素淡的孙女,老夫人心里有些怜惜,
“到时候你们几个姐妹都去帮着打个杂,学些宴客的规矩和礼仪,等开席的时候,左右就侯爷家几个人,你不往主桌上坐不妨事的!”
徐家一年到头难得办几次像样的宴会,自家又不是需要借着宴请揽财的破落户,除了些大喜的婚嫁和孩子满月酒,就是家里两个老人都是逢十才摆个寿宴,平时几个当家的宴客大都在外面酒楼,省的搅了一家子忙活,这次邀请的镇远侯是正经的贵客,家里这几个大些的丫头都到了说亲出嫁的年龄,正好跟着学些宴客的规矩。
祖母既然发了话,徐欣芮就笑着应了下来,
“大伯母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后日一早就到前厅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