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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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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算不得灿烂的光线轻飘飘地罩在霍小少爷身畔,于是这不算灿烂的春光陡然有了灿烂盛开的味道。

    白微一直知道她的阿弟长得好,世间无双的好皮囊,好皮囊装着好灵魂,眼带笑意,没有人不喜欢。

    她很喜欢惊蛰。

    眼下更喜欢。

    华丽到夸张的小洋裙,纯白色调,皮肤状态稍微差一点,都穿不出这件裙子的光辉圣洁,白微睫毛眨动,忽闪忽闪中,霍青荇提着裙摆朝她走近,那段被丝带勾勒的细腰动起来更有两分俏生生的感觉。

    她想,这样子的惊蛰,倘是如假包换的摩登小女郎,她早就亲上去了。

    人对喜欢的人或物,时常用亲吻来表达内心的欢悦。

    白微自顾自地愣了神。

    霍青荇姿态优雅地弯下腰,手臂伸出,学的是西方礼仪:“这位小姐,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穿着公主裙的小少爷摇身一变成了小公主,白微好笑又无奈,低头看了眼穿在身上的校服,觉得这样的自己不配和“小公主”翩然起舞。

    惊蛰也太会哄人了。

    她都扛不住,换了哪家适龄的千金小姐,估计也要落败。

    “阿姐?”

    霍青荇声音轻柔,白微不再迟疑地握住她的手。

    一站起来,两人的身高差摆在明面,霍青荇兀自沮丧,心想这可了不得,她得努力长个子了,以后还要护着白微,哪能当个小矮人?

    她迟迟不动,白微猜到小少爷介意什么,安慰道:“霍家基因好,叔父叔母都是高挑身材,等再过两年,你也不差。”

    她见不得完美无瑕的“小公主”露出伤心的表情,膝盖弯下去,哄小孩子一般:“看,这不就比我高了?”

    霍青荇又不是实打实的孩子,霍家花了大把心力栽培的继承人,哪会有白微想的那么脆弱?她轻哼:“阿姐还是站直好了,猫腰屈腿的,多累。”

    白微睨她:“我这是为谁?”

    霍小少爷眉眼弯弯:“为我。”

    外人看来,白微冷心冷情,心是石头做的,捂不热,在她看来,白微实则是这世上心最软的人。

    “阿姐,咱们来跳华尔兹吧。”

    “我跳男步?”

    霍青荇笑道:“那我跳女步。”

    白微刚才是在逗她,这会听她要跳女步,吃了一惊:“女步你也会?”

    “能配合阿姐的,我都会。”

    小少爷骄傲地扬起头,只是怎么扬也没白微高。

    白微忍不住用指腹点她额头一下:“这位可可爱爱尊贵无比的小姐,能请你和我跳支舞吗?”

    可可爱爱尊贵无比的霍小姐半点不矜持:“能!”

    白微顿时破功,笑得脸颊红粉。

    霍青荇被她笑得手脚不知该往哪放,眼神茫然:她说错什么了?

    此时的小少爷压根不晓得,她给了白微多大的快乐,等气息恢复平顺,她看着青荇:“我想到要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姐夫了。”

    “……”

    “找个跳舞,我跳男步,他跳女步的。”

    霍青荇不乐意听这些,总觉得下一秒她的阿姐就要被不知名的人抢了,她手搭在白微肩膀:“哼,跳舞了。”

    飞絮街,六角胡同,四合院的大门叩响,房东柳婶扭着腰跑去开门。

    不多时,见了门外的阵仗,她小跑着去了一扇门,大嗓门震天响:“白小姐!有人来接你阿弟了!”

    白微刚要停下来,霍青荇按住她放在腰侧的手:“不用理,再跳一会。”

    “白小姐!白小姐?”

    霍青荇蹙着眉。

    门外一直有人在喊,白微还是陪任性的小少爷跳完这支舞。

    柳婶喊得嗓子都哑了,脸贴在门上也听不见里头有声音传来,就在她怀疑出事,要用蛮劲撞开这扇门前,木门打开。

    她身子一趔趄,差点撞倒白微。

    青荇扶稳她身娇体弱的阿姐:“肯定是阿爹派人来寻我,我先回去。”

    白微点点头:“路上小心。”

    “知道了。”她看了傻乎乎杵在那一言不发的柳婶一眼,倏尔笑容绽放:“拜托婶婶照顾好我阿姐,有事随时去细柳街霍家找我。”

    守在院里的霍家下人瞧见少爷递来的眼色,喊了柳婶去角落,塞了一把银元。

    “阿姐,回吧,改天我再来看你。”

    白微送她出门,眼看着她在一众保镖的拥护下坐上霍家的汽车。

    汽车扬长而去。

    柳婶愣在那伸着脖子张望:“我滴个乖乖哦,这是哪家富少爷?”

    她一头雾水地问:“白小姐,这不是你阿弟吗?”

    白微轻点下巴:“是呀。”

    她转身回屋。

    “……”

    柳婶捏捏兜里的一把银元,疑惑丛生:白小姐姓白,她的阿弟姓霍?细柳街霍家……那不是霍老爷的府邸?

    天啊!

    她捂着嘴。

    好像撞破什么惊天秘闻!

    那是霍家小少爷!?

    敢情不是亲姐弟?

    白小姐长得美,可别是霍家养在外面的“童养媳”吧!

    可是哪有“童养媳”养在外面的?

    她就说嘛!白小姐谈吐好,长相佳,那么出色的人怎么会跑到六角胡同?原来这还是不受霍家承认的“童养媳?”

    柳婶拍拍胸脯,一回头,身后好多人和她一般张望,她嗐了一声:“都回去都回去,人已经走了,堆在这里做什么?”

    住在四合院的租客算上白微统共有七家,底层人士,没见过那么气派的洋车,回屋纷纷议论起来。

    白微关好门,盯着放在沙发的小洋裙发了好半晌的呆,着手收好,放回衣柜,一个人坐在窗前,感觉无聊了,开始写新一期的投稿。

    细柳街,霍家。

    霍青荇解了领带扔进大丫鬟粟米怀里,打开留声机,和放在屋里的木偶人跳舞。

    这一出粟米属实看不明白,但不要紧,少爷想一出是一出,顺着她就好。

    舞跳到一半,霍青荇没了兴致,和木头跳舞,哪有和阿姐进退有意思?

    她洗把脸,问:“我阿爹呢?”

    “老爷在书房等您呢。”

    “不早说?”

    粟米解释道:“是老爷说不急的,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去找他。老爷夫人在大小姐那得知少爷无碍,已经罚了褚家。”

    霍青荇眼里笑吟吟的:“是吗?”

    她挽起衬衫袖口:“那本少爷就再去添把火。”

    “……”

    “添什么火?”霍夫人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外:“融雪湖水冷,还没治好你发昏的脑子?”

    霍青荇笑眼灿烂:“阿娘,孩儿脑子难道不好使吗?”

    霍夫人是名门闺秀,不过是嘴毒的闺秀,对亲女儿说话都不客气,遑论对外人?这些年过去,满打满算她只对白微另眼相看,说话也温柔。

    “你看不惯褚少爷,大可以给他一拳,揍他一顿,再不济回家和你爹说,你倒好,舍身犯险,还能说脑子好使?”

    知女莫若母,霍青荇吹动额头刘海:“阿娘知道我冤枉褚少爷了?”

    “猜的。”

    她嘿嘿笑:“猜得也太准了。我就要冤枉他,我不仅要冤枉他,还要让爹爹心疼,让阿姐心疼,这样,你说那褚瑜有没有好果子吃?”

    霍夫人上前揉捏她白里透红的小脸,霍青荇稳不住了,“哎呦哎呦”喊:“阿娘,阿娘轻点!”

    晚来一步的霍老爷停在几步外看热闹,看戏看得很满足。

    霍青荇小白脸成了小红脸,等阿娘松开她,索性躺在地上不起了。

    霍夫人用鞋尖碰她:“怎么,陷害人有一套,苦肉计用得炉火纯青,这会知道耍赖了?霍青荇,你给我起来。”

    “不起不起,我跌进湖水爹娘都不疼我,起来做什么?”

    她眼睛一闭,熟练装死。

    “你起不起?”

    “不!”

    霍夫人鼻腔发出一声哼,喊了下人来附耳低语。

    很快,管家抱着白布哆哆嗦嗦地盖住他家小少爷。

    霍青荇:“……”

    这是当她死了吗?

    她一个鲤鱼打挺,有委屈没出诉,与亲娘大眼瞪小眼:“这合适吗?”

    “哪不合适?”

    她扭头看亲爹:“爹!这合适吗!”

    霍老爷连忙冲她摆手:“在家里我一向听你阿娘的。”

    他给了女儿一道自求多福的眼神,霍青荇怂了,也蔫了。

    霍夫人倨傲地瞧着她:“你,跟我进来!”

    小少爷前脚随阿娘进入卧室,后脚,下人来报:“老爷,褚老板带着儿子负荆请罪来了。”

    霍云舟笑了笑:“负荆请罪?没新意,让他们等着吧。”

    “是……”

    卧室静悄悄。

    别看霍青荇在人前挺威风,当着她娘,她很难威风起来,蔫头耷脑地坐在床沿。

    “说说吧,你怎么想的。”宋薄秋认真看着女儿。

    “我去燕大找阿姐,为给她解决烂桃花,褚瑜算什么东西?也敢觊觎她,不给他一个惨痛的教训,我睡不着觉。”

    “这些我知道,说点我不知道的。”

    霍青荇想了想:“阿姐是咱们霍家养大的大小姐,不是阿猫阿狗能染指的,她的婚事,她想和谁恋爱,一切都得经过霍家同意,霍家不同意,谁进一步,我都要管。”

    不到十五岁的少年人,说起话来隐隐发狠,宋薄秋拧眉:“惊蛰,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微微不公平。”

    霍青荇不说话。

    “娘问你一句,你拿她当什么?”

    “阿姐。她是除了爹娘以外,孩儿最亲近的人。”

    “好。你拿她当阿姐,这是你亲口说的。但哪家的‘弟弟’,连自家姐姐和谁谈恋爱都要管?你能管一时,能管一辈子吗?微微快满十八了,终究要嫁人。”

    不知被哪个字眼刺激到,霍青荇猛地抬头!

    “你看,娘才说了几句话,你就急了。”宋薄秋年轻时就是人尽皆知的才女,年过半百,为人通透:“惊蛰,你太着迷了。”

    “爹总和我说,世间的男人坏得很。”

    “他说这话,是为了让你警醒,不要轻易中坏人的圈套。不是让你拦着微微和谁交往,又和谁成婚。”

    “阿姐单纯,感情经历一片空白,我不放心。”

    宋薄秋笑了:“你才多大?如何做得了你阿姐的感情顾问?”

    “我比她见得多,懂得多。”

    “在我看来,你爹带你去兴平坊就是个错误。”

    “不是错误。霍家的继承人若不提早见一见人心肮脏的一面,哪能快速成长?阿娘你看我,敢说我的心机没阿姐深?”

    “她只是信任你,放纵你。”

    霍青荇站起来,侧身看她阿娘:“人生在世,追求自己想要的,保护自己喜欢的,不是常理?我喜欢阿姐,想要她永远快乐,那么一切能搅扰她的,我都帮她踢开,谁碍她眼,我就挖了谁的眼。阿娘让女儿自幼扮作男儿,不就是想要一个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孩子?爹娘做我靠山,我做阿姐靠山。”

    “你不觉得……你太在意她了吗?”

    “在我这里,只有一百分的在意和完全不在意。”

    “可你令阿娘感到心忧。”

    “为何心忧?爹娘养阿姐,不就是想让她陪着孩儿,令孩儿不再孤单寂寞?为什么时到今日却要劝我不再执著阿姐?我和她自幼一起长大,感情做不得假,我在意她,难道不该吗?”

    “你用计陷害褚家少爷,害得你阿姐为你担惊受怕,这难道不是在仗着她对你的在意,明目张胆地伤害她?一切能搅扰她、妨碍她的,你都要铲平,好啊,我问你,若有一天搅扰她的、妨碍她的,是你呢?到时候你要怎么自处?你们‘姐弟情’还能维续吗?”

    她抿着唇:“娘,你想多了。”

    “怕只怕我想少了。”霍夫人沉声道:“惊蛰,娘有一句话送给你。”

    “阿娘请说。”

    “不要成为你最痛恨的那种人。”

    她起身就走,霍青荇连忙去送。

    回房,她抹把脸,知道这关是过了。

    “我怎么会成为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呢?我对阿姐好,哪会伤害她?阿娘这是多不放心我……”

    她瘫倒在床,仰头看着天花板:“阿姐今天才和我共舞,我们之间的感情到死都不会变。”

    “少爷?”

    “嗯?”

    大丫鬟粟米在门外道:“褚老爷带了褚少爷来,当着老爷的面含泪教子呢。”

    “褚瑜还活着吗?”

    “活着,但后背全是血。”

    青荇脱了鞋子,蒙着被子:“你去告诉爹,就说我冻着了,在发高烧。”

    粟米应声离开。

    可想而知,听了这话,褚淞会怎么暴揍儿子。

    霍青荇昏沉沉睡下,梦里,她穿着小洋裙和白微翩然起舞,没有人来打扰,岁月静好,阿姐,做了她一辈子的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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