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陈不念牵着顾知秋，两个人仰头看着。
顾知秋一头雾水：“看见什么？”
陈不念一怔，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好在这份不好的感觉下一刻便被江穗冲散——
江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轻描淡写地瞥了眼，便说：“看到了，微孔摄像头。”
两个人转头看向她，江穗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颗弹珠样的东西，漫不经心地扔着玩：“我那边也有。”
她说着，把弹珠对准了微弱的红光，陈不念上前挡扣住了江穗的手。
江穗疑惑地看着她，陈不念却笑了笑，伸手把弹珠顺理成章地拿到了自己手里，悠悠说：“江穗，你自己那边的解决了吗？”
“当然没有，”江穗看傻子一样看了陈不念一眼：“我又不傻。”
陈不念：“……”
不确定后果之前，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找一个人当实验的小白鼠。
一来能泄愤，二来还能看看打掉的后果到底是什么，在不在自己能够解决的范围内。
“江穗，江涵知道你这么多心眼吗？”陈不念真心发问。
江穗朝她假笑了下，头向着顾知秋的方向偏了下：“这位，你不解释下？”
陈不念浅笑：“我们上一个副本一起通关的玩家，不对，”陈不念想到了什么，抬眸看了眼顾知秋：“严格说，她是我的债主。”
“债主？”江穗嗤笑了声，“你欠她什么？情债啊？”
陈不念也不生气，笑得更灿烂了：“你们现在上小学的姐姐们懂的都这么多吗？”
顾知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里忽然多了一条暗红色的格子领带。
她懵然地看着陈不念，仿佛没干什么却忽然被奖励的小狗。
陈不念被她茫然的表情逗笑了，把领带轻轻地搭在了她的手腕上，说：“微澜国际中学的时候，借了你一条领带。”
“我出游戏出的很不讲武德，所以，现在这个副本还你。”陈不念淡淡说。
其实一开始，陈不念也没打算还那条领带，微澜国际中学里说的那句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的跑火车词——可当顾知秋湿漉着眼睛站在她门口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陈不念忽然想到了这一茬。
她想要把领带还给她，她得把领带还给她。
陈不念找不出原因，又或者说，她的内心深处在抵触她去探寻原因——陈不念没有揪着那点感觉不放，相比揪着“为什么”，她更多时候是随着“为什么”走。
顾知秋垂眸，默默把领花在手腕上绕了个圈，但总是不得技巧，陈不念在一边看着蹙起了没，终于没忍住自己上了手。
江穗围观了领带变成类头花的手环的全过程，她悄悄点了自己的镜框——
新人第一个副本是固定的单人模式，单人模式的意思便是，同一个副本里，不会出现第二个玩家。
陈不念却说顾知秋是和她一起通关的人。
要么陈不念说谎，要么……江穗的指尖一下下轻点着身后梳妆台的桌面，她倒要看看，这位不请自来的“顾小姐”，倒是是什么。
——【载入完毕……失败】
【您不具有查验对方身份的资格】
江穗微怔，这是她第一次使用【天赋】失败。不仅失败了，她甚至连探到对方名字的资格都没有。
这太荒唐了。
她的身份是【探风者】，她的【天赋】对她极高的初始积分的奖励，是越过【积分】限制的奖励，这也是她为什么能走到新人榜第六名的重要原因。
为什么，会在顾知秋这里失败？
江穗正蒙着，顾知秋的声音倏地响起：“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她知道自己在查验她的身份！
江穗的大脑飞速运转，嘴上习惯性地道：“抱歉，”她回过神，“不对，你叫什么名字？”
顾知秋眼眸淡漠地望着她：“顾知秋。”
江穗点了点头，没想到顾知秋说完便自顾自转过了身，右手手指摸索着左手手腕上的领花[1]。
——这就没了？
江穗气笑了，往另一边泄愤一样迈了一大步，以此显示立场。
陈不念也没有调解双方的心思——在她朴素的价值观里，合作双方只要没有闹到要互相揪着头发拼个你死我活，那都是和平共处。
不过一个副本的缘分，没必要往此生挚友上处感情，关注好自己才是实际——
【体力：90】
【攻击：60（恭喜您，终于到达了成年人条广场舞时耳的攻击水平）】
【精神值：90（再次提示：精神值减低将不会伴随副本更替而恢复，请玩家务必保持理智）】
【隐藏天赋：谎言。您是善良的慈善家，亦是精明的骗子，亲和力与谎言结合，您终将得到您想要拥有的一切。】
——名字不好听，但贵在实用，陈不念腹诽想。
【道具i：仁慈者的匕首。神在创造人类之处，给予他们最为珍贵的善良仁慈，而这份美好需要血刃护卫，它将成为您最为有力的保护者】
【道具ii：全知视角观察器。高瞻远瞩，它将助力您发现未知的惊喜……或者惊吓。】
陈不念收起面板——【完美人生】似乎要比她想象中的难度还要更上一层楼。
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顾知秋是一个问题，但现在的重点不是她，顾知秋至少可以确定属性为友。
陈不念抬头望着自己头顶上的“第四双眼睛”，现在的重点是它——江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淡淡说：“不建议你现在就毁了它。”
“嗯？”
江穗淡淡看向她——看向她身后，摆在床边的玩偶熊的眼睛。
“因为没有用。”
这里不只有“第四双眼睛”，还有“第五双”、“第六双”、“第n双眼睛”。
陈不念垂眸，沉思了片刻，江穗的右眼皮没有征兆地跳了一下——
“本身也没计划要毁掉这些眼睛。”陈不念走到床边，抱起了那只玩偶熊，轻轻摩挲着玩偶熊软软的手臂，语调平静，“这些眼睛，我们两个小朋友怎么能搞定呢？要问大人啊——”
江穗话还没等说出口，门忽然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罗斯女士的声音一同响起：“亲爱的 ，方便开门吗？妈妈有一些话要和你们说。”
顾知秋几乎是瞬间抬眸看向陈不念——“你们”。
“人啊，还真是不经念叨。”陈不念悠悠说着，抱着玩具熊，当门被打开一个缝隙的瞬间，她的眼眶也瞬间红了。
陈不念紧紧抱着玩具熊，只露出一对眼睛怯生生、欲言又止地望着罗斯女士。
好像罗斯女士真的是她慈爱的母亲。
门外当然不只有罗斯女士，西蒙作为疼爱女儿的慈父要比罗斯的反应更快速，他猛地把门推开，陈不念顺势把手里的玩偶熊扔了出去，不偏不倚，西蒙先生推门而入第一眼便能看到。
“妈妈！”
顾知秋和江穗看着陈不念扑进罗斯的怀中，那一声“妈妈”的尾音轻轻颤抖着。
西蒙弯腰将玩偶熊捡起来，想要放回到床上的时候，陈不念仿佛应激反应，猛地从罗斯怀中挣脱，声嘶力竭地对西蒙喊道：“爸爸！求您……求您不要……不要再把它放到我的枕边了……”
说着，她像是意识到自己对父亲吼叫是无理的行为，陈不念双手掩面，瘫坐到了地毯上，仿佛是为了掩盖因为痛哭而失态。
顾知秋此时把手背到身后，暗暗推了江穗一把。
江穗还蒙着，陈不念反应迅速地抱住了她的腰，抽泣道：“妹妹……亲爱的妹妹……”
江穗只怔愣了一瞬，随即便也跪坐在了地上，相比陈不念的夸张抽风式演技，她走的含蓄内涵路线——江穗默默回抱住陈不念，额头抵着陈不念的锁骨，肩膀装模做样地抽动了两下。
作为旁观者的西蒙与罗斯看不到两个女儿的表情，在陈不念的抽泣声的掩护下，江穗一边抽着肩膀一边低声吐槽：“大姐，你也太夸张了。”
陈不念没有第二张嘴回话，只能加大了抽泣声。
罗斯忙把她们扶了起来：“亲爱的，你们这是……”她想到了什么，捂住了嘴巴，第一反应便是看向自己的丈夫，小心地观察着丈夫的反应，生怕他为此动怒。
陈不念红肿着眼睛，没有擦眼泪，牵着江穗的手腕，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们，往后退着，直到后背抵到了顾知秋的肩膀，她才佯装自然地眨了下眼睛，让两滴豆大的眼泪滴落。
“父亲 ，那只玩偶熊，”陈不念只说到这里，又看向母亲，“母亲，您刚才敲门的时候，说的是‘你们’。”
西蒙蹙眉，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陈不念恳切地望着他，一字一句说：“父亲，是我和妹妹还有需要更加精进的地方吗？如果是这样，您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们的。”
——【玩家使用隐藏天赋：谎言】
【判定成功】
【谎言】对比【亲和】，【亲和】是得到真相，或者得到对方的信任，【谎言】则要有趣的多，陈不念说的是谎话，西蒙回答她的也会是谎话，以此反推，便是真相。
她选择【谎言】，是因为【完美人生】的规则—“第n双眼睛”是偷/窥，不论被偷窥的对象是谁，这个行为本身便已经违反了【完美人生】的规则。
这个四口之家，所有人的积分都绑定在西蒙身上，陈不念只是想要一个确认，没必要把自己的分也牺牲——说几句违心话，演一出戏而已，只要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又算什么？
西蒙的表情倏然变得和善，他温柔地拍了拍陈不念肩膀：“念念，你和穗穗是最完美的女儿，我和妈妈永远以你们为骄傲。”
“这只白熊，”西蒙的笑容在陈不念看来已经假的要命了，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用无比清澈的眼神望着他，配合着他说完这一出谎话。
“你总是做噩梦，今天早上也因为噩梦惊扰失掉了淑女的仪，这只白熊是我和妈妈担心你才放在这里的，你不应该摔它。”
——你们不是完美的女儿，这只白熊，隐藏在吊灯中的红点，是故意设置的，用来纠正你们的一举一动。
只有这样你们才会成为完美的女儿。
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陈不念望着西蒙和罗斯，相比罗斯忧虑担心的眼神，西蒙虽然笑着，但眼神中的倨傲是那样难以掩盖——又或者，他根本不需要掩盖。
“我知道了，父亲。”陈不念站定，微微颔首，“抱歉父亲，我又失态了。”
西蒙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你只是受到了惊。”
陈不念调整好表情，刚抬起头，没等她开口，西蒙忽然牵住了江穗的手：“穗穗 ，今晚有一个舞会，你和我们一同赴宴吧？”
江穗眼睛瞬间瞪大，茫然地看向陈不念，嘴上顺从地回道：“好的，父亲。”
西蒙对两个女儿的顺从十分满意，把江穗的手交给了罗斯，嘱咐道：“务必好好打扮我们的二女儿，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晚宴，也是我们家第二位拥有殊荣参加这次晚宴的女儿。”
刹那间，江穗捕捉到了关键信息，陈不念也一样。
“父亲，”陈不念的声音不大，甚至说得上温顺，“第一位参加这场晚宴的女儿，是谁呢？”
话音刚落，在西蒙先生骤然阴沉下来的脸色中，陈不念耳边响起了提示音——
【叮！恭喜玩家解锁oe线——兔子先生的梦境舞会】
【我该用什么引诱你，我摘下伊甸园中的苹果，捧着苦水之地盛放的玫瑰，我编织甜美的梦境，我幻化为一只长耳兔，乌托邦中的乐曲已经奏响，亲爱的你听，那是纯白中盛放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