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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刀出鞘(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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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灏最终没能将药喂进去,半夜里,谢琅突然发起高热。

    孟祥急忙去叫两名御医过来,御医诊过脉道:“世子失血太多,伤势严重,眼下别无他法,必须得想办法把那碗药灌下去才行,否则——情况恐怕不妙。”

    汤药就在炉上温着。

    崔灏端起药碗,接着给谢琅喂药,可惜依旧以失败告终。

    不知是不是发热的缘故,谢琅双拳紧握,俊美面孔扭曲纠结着,俨然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身上透出的汗,已经将身下褥子都洇透。

    几人又轮流试了一遍,依旧无人能将药喂进去。

    御医看这架势,道:“要不试一试强灌吧!”

    孟祥、李崖和雍临俱是沉默,因强灌药这种事,对其他人兴许行得通,可对上他们世子爷这样脾性的,只怕还未近身,就会被赏一顿拳头,鼻青脸肿都是轻的。

    “我来吧。”

    众人心急如焚间,一道清冷若玉的声音忽自外响起。

    两名御医站在最外面,先回头,就见年轻公子身穿一身素色广袖绸袍,锦带束发,容色如玉,立在屋外廊下。

    “三公子!”

    李崖一喜。

    崔灏则沉着面问:“你过来作甚?”

    卫瑾瑜嘴角一牵。

    “崔将军这话好生奇怪,这里是谢府,我与谢唯慎是圣上赐婚,我好歹算此处的半个主子,这府里,我想去何处去何处,莫非还须向崔将军一个客人解释么?”

    “你——”崔灏面色霎时铁青。

    “孟管家。”

    卫瑾瑜恢复惯常的冷漠色,唤了声,等孟祥应声到跟前,淡淡道:“我做事时,不喜外人在旁,请其他人到客房休息。”

    “是……”

    孟祥为难看向崔灏,道:“二爷,要不属下先送您休息去。”

    崔灏也知喂药这事耽搁不得,只能铁青着脸,拂袖而去。两名御医见状,也识趣告退。

    等屋里再无旁人,卫瑾瑜方走到床边,垂目盯着床上躺着的人片刻,端起一边药碗,舀了一勺药,送到谢琅唇边,轻声道:“谢唯慎,该喝药了。”

    谢琅如置冰火两重天。

    重生以来,他还从未体味过这样的痛。

    大约是身体上的痛楚太过厉害,他竟又梦到了前世。

    阴冷不见天日的昭狱里,一遍遍酷刑加身,犹如怪兽般的刑具,张着血盆大口,将他手骨、腿骨、脚骨一点点夹断,最长的一次,他整整三天三夜都没能合眼。那是他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在昭狱里整整受了三个月的酷刑,周身上下,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骨头,完好的皮肉,因为受刑太重,反复高热,到后来眼睛也被烧坏,无法视物。

    要不是心中牵挂着父亲、母亲、大哥,尚有一股意气和不甘撑着,很可能早就和其他身体羸弱的谢氏族人一般,死在了狱中。

    多么可笑

    ,把“忠君爱国()”四字当成毕生信仰,面对北梁王一次又一次重利拉拢都毫不动心的父亲,竟被怀疑一颗忠心。谢氏若真有反心,大渊北境防线第二日便能全面崩溃,哪里还轮得到那些鼠辈一个个坐在公堂上狗叫。

    他躺在昭狱湿冷的地砖上,日复一日,在冰与火之间苦苦煎熬,他知道,他此生再也提不起刀,拉不开弓,射不出箭,他彻底成了一个废人,每日伴随他的,只有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断骨之痛。

    他以为他就要如同一条狗一样狼狈死去,直到那一日,一双手将他费力拖起,背着他,一步步艰难走出昭狱的大门。

    &a;a;a;ldquo;你&a;a;a;hellip;&a;a;a;hellip;是谁?()『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在黑暗中问。

    无人回答,只有轻微的喘息声和迟滞凌乱的脚步。

    他能感受到,背着他的,是一副十分清瘦羸弱的筋骨。

    他伤势太重,意识清醒了没多久,就昏死过去,等醒来时,双膝依旧拖着地面,身体依旧压在那羸弱的肩背上,在黑暗中,被拖着往前走。

    他们大约已经走了很久,因背着他的人,气力似乎已经耗尽,走一段,就要摔倒一次,可对方依旧一声不吭地爬起来,拖起他,继续往前走。

    黑暗能将一切声响放大,包括摔倒声。

    他替他疼。

    终于在对方又一次摔倒时,他仰面躺在地上,嘴唇翕动,努力发出声音道:“别管我了,自己走吧。”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依旧无人回答他。

    那人喘息着,似乎也缓了许久,到最后,再度一声不吭将他自地上拖了起来。

    他无力阻止。

    因他手骨脚骨皆断,和一滩烂泥没有区别。

    “我们认识么?”

    他再次问,甚至可称急迫。

    他实在太想知道答案了。

    若他们不认识,他怎会冒死救他出来,若认识,他为何完全想不起来他是谁。他记人分明一向很准,只要见过一面,哪怕一面,不可能不记得。

    回应他的照旧是沉默。

    他很快再度昏迷过去,等再醒来时,已经置身在一处类似于密室的地方。

    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声响,那人已不见踪影。

    他有些释然,又有些难言的落寞。

    一路被背着过来,他冥冥之中,竟对那羸弱的肩膀产生了些许依赖。

    靠在墙上,枯坐了有一个时辰,已经做好死在那条无名密道中时,脚步声再度响起。

    “谢琅,该喝药了。”

    那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接着一道低哑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紧接着,有粘稠血腥的液体,被灌进了他口中。

    好奇怪的药。

    他想。

    可这奇怪的药,显然有些奇效,每次喝完,他都能感觉濒临死亡的身体能焕发一丝温度和活力。

    “谢唯慎,该喝药了。”

    浑浑噩噩间,冰火煎熬间,谢琅听到,一道犹若清泉流荡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他本能张开口。

    一口浓苦药汁,沿着喉管流进了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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