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邱秋怀疑,有谁进了他的家门。
但他的锁是完好的,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唯一的钥匙随身带着,又住在五楼,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悄无声息进入他的家,还恶劣地偷看他一个男人洗澡?!
越这么想,后背越发凉。
旺福不知道为什么没了动静,小公寓里只有邱秋自己的呼吸声和越发急促的心跳。
恶寒,紧张,最后在敲门声里变为害怕。
两声不大不小的敲门声响起后,周围瞬间有了声响,旺福蹬草垫的声音,楼下的狗叫,还有窗外的风声,呜啦一下把邱秋拽回人间。
心脏扑通扑通直跳,邱秋走到门口。
临开门的时候,他突然起来自己已经穿书了,不再是那个偶尔有邻居会串门的社畜秋,而是独居的社恐秋。
既然如此,谁会来敲他的门?
心跳越发鼓噪,邱秋凑近猫眼往外看,看到了裴斯礼。男人似乎又换了身衣服,不再是上午时候的西装革履,只穿了件黑色衬衫,衬得他皮肤越发有种病态的白。
他手里提着东西,没见开门,又客气地敲了两声。
邱秋见是他,心里骤然一松,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冷汗。
还好是裴斯礼。
不是其他奇奇怪怪的家伙。
深深吐出一口气,邱秋打开门,小社恐的领地意识挺强,只把门拉开一道缝隙,探出半个身子和裴斯礼交流。
“你好。”他说。
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他黑色碎发湿润润的,身上带着沐浴露浓烈的香气,漂亮的杏眼微微睁大,内里是裴斯礼略显扭曲的倒影。
很漂亮,也很脆弱,似乎轻而易举就能占有。
裴斯礼觉得牙痒,喉咙也痒,关在身体里的怪物就要冲破薄薄的皮囊,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把眼前的小社恐吞吃下肚。
别急,他告诉自己。
“下午好,邱秋。”
他垂眸看着小社恐,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出差时候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
似乎是怕邱秋拒绝,他又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就当是谢礼。”
没有人会因为别人的一句提点再二再三地道谢,除了裴斯礼。
男人似乎家教很是严苛,穿衣要扣到最后一颗,袖扣永远工整,似乎有洁癖,但见面会主动打招呼,也会因为别人的一点点帮助而不断回礼。
新邻居,真是个心肠很好的人,邱秋感慨。
但这个礼物邱秋实在是不能收,他摇摇头,又怕男人误会而慌忙挥手,耳尖很红:“不……不用的,前两天旺福咬了你,你的鞋,也没赔偿。”
裴斯礼没动,夏日的余晖顺着走廊洒在男人身上,将他的脸分割成明暗两个部分,轮廓晦涩,带着令人心惊的压迫感。
邱秋顿时不敢说话了,他紧张地捏捏小指,然后接过男人手里的东西,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接过礼物后,男人似乎笑了笑,是那种投喂宠物成功后病态般的餍足,让人头皮发麻。
但仔细看去,男人依旧矜贵禁欲,疏离地收回手,并对邱秋道了晚安。
礼物是一袋糖果,外面是一层花花绿绿亮晶晶的糖纸,邱秋想不通看起来冷清清的男人怎么会买这么有童心的礼物。
邱秋剥了一颗放进嘴里。
还挺甜。
正好旺福凑过来蹭他的腿,邱秋就顺手把糖纸丢给它,让它自己去玩。
看着旺福抱着糖纸不撒手的样子,邱秋被它逗笑,又捏了捏它软乎乎的耳朵,心里这才彻底安下来。
应该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毕竟,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社恐。
*
但第二天的时候,邱秋就发现自己安心得太早了。
他的公寓门口出现了花束。
是最经典的,用以求爱的红玫瑰,开得艳丽,选择它的人应当及其用心,上面还带有清晨的雨露。
花束中间放着一张纸,邱秋弯腰拾起来。
纸面光滑,上面画着邱秋看不懂的诡异符号,最中间是手写的求爱话语:
「希望不久我将把你紧紧地搂在怀中,给你无数个如赤道般炽烈的吻。」
病态,黏腻,让人后背发凉。
五楼只有两个住户,邱秋和裴斯礼。
他们家在对门,只隔着一个走廊。
已知,自己是社恐,长相也不出众,也不喜欢社交没遇到什么人,但新邻居长相俊美,家世优渥,能力出众且举止疏离有礼,追求者应该众多。
那么,邱秋点头,可能是有人送错了地方,把属于裴斯礼的花束送到了自己公寓门口。
如果是对方的东西的话,自己处理会不会有点不好?
邱秋想敲门问一问裴斯礼,但想着对方一个总裁,按理说应该是很忙的,说不定这会并不在家。
想了想,他把纸张原封不动放回去,并拍照戳了戳裴斯礼:「这是你的东西嘛?」
男人几乎是秒回:「不。。是,。」
符号按错好几个,就像并不熟悉打字一样。
但或许,是真的很忙,才会在慌忙之中按错了地方。
他人真好,居然在忙都要回复邻居的消息!
「邱秋:好的好的,抱歉打扰啦~(猫猫哭哭jpg)」
房间里,裴斯礼看着屏幕上的表情包,墨绿色竖瞳闪过一丝愉悦。
浊咬着自己的尾巴,有些躁动地走来走去:“啊,好快乐,好想快点把他带回巢穴。”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室内窗帘拉得紧,只开着昏黄的壁灯,裴斯礼坐在床上,专心致志盯着手机屏幕,不甚熟悉地用指尖戳着键盘。
「裴:不,。7打扰。你想。z怎么处。在*6理这些。,东西?*」
邱秋艰难地在他混乱的语句里提炼关键词:「应该会丢掉。」
丢掉……
他要把自己的礼物丢掉。
裴斯礼墨绿色瞳孔极速抖动一下,又变成竖瞳,黑雾在他背后张牙舞爪,浊顿时有些焦躁:“怎么办,他要把你的礼物丢掉?”
“他不喜欢你的礼物,是不是花不好看?可是你明明选了带雨露的花束,他为什么不喜欢?”
“好生气好生气好生气……”
走廊外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似乎邱秋真的抱着那花束下楼,要把他们尽数丢掉,丢在垃圾桶里,和其他恶臭的东西混杂在一起。
真的很让人生气。
……
公寓楼下就有垃圾站点,这个时间段还没什么人出来,邱秋年轻脚步快,没一会就走到站点。
负责分放垃圾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她见邱秋把开得艳丽的花束往垃圾桶丢,觉得很是可惜。
“不喜欢吗?”她问邱秋。
小社恐长得好看白净,可爱又乖,很是得这些阿姨的喜欢,她笑眯眯地看着脸色发红的邱秋:“是被不喜欢的人追求了吗?”
“你长得好看,肯定有好多小姑娘喜欢。”
邱秋被阿姨夸得脸红,他摆摆手,社恐发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干巴巴辩驳:“不是……不是的。”
他不是没想过有人会送错楼层,但他这个公寓普通,买的人不多,业主群里有点什么都能传开,也没见谁丢了一束花。
还有那张诡异的纸。
还是丢掉好啦……
邱秋红着脸低头听着阿姨的说笑,下一秒,他猛地打了个哆嗦。
那股粘稠,贪婪又奇怪的视线又来了,像是吸血的蚂蝗,黏糊糊又血淋淋地缓慢从邱秋身上一寸寸舔舐占有。
病态,疯狂,又透着要把人扒光的欲念。
邱秋几乎是寒毛卓竖。
顾不得阿姨奇怪的眼神,他转身就往公寓跑,头顶上的小揪揪随着他的跑动一上一下,在夏日里划出一道道弧。
接着,他一头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邱秋慌忙道歉。
被撞的人并不打算怪他,反而垂眸看着他从衣领处露出来的半截白腻脖颈,喉结轻滚:“没关系。”
是裴斯礼。
同一时间,那股黏腻的视线再次消失了。
邱秋慌忙退出裴斯礼的怀抱,礼貌地给人家道歉:“抱歉裴先生。”
裴斯礼低嗯一声,询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邱秋不好意思说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也无法开口像并不是很熟稔的邻居求助,只能摇摇头:“没事的。”
但他脸色确实说不上好。
原本红润润的脸颊很是苍白,湿漉漉的杏眼里还有恐慌和惊惧,微微偏着头,整个人焉头巴脑,又乖又可怜。
裴斯礼指尖微微抽搐,知道自己这次操之过急了,邱秋还没有全身心信任,依赖自己,现在还不可以这么逼迫他。
“是因为那花束?”
他的视线越过邱秋圆滚滚的脑袋,看向不远处的垃圾站点,最后定格在负责阿姨觉得可惜刚刚捡起来的花束上。
红玫瑰沾上了污秽,纸片和垃圾混在了一起,已经没有用了。
喉结微不可查地上下滚动,体内的怪物迫切想知道为什么小社恐不接受自己的求爱,也不喜欢那些礼物。
但最终,他压下那些黑暗又扭曲的念头,慢慢抬起手,放到邱秋柔软的黑发上,稍显亲昵地揉了揉。
“没事的,邱秋。”
“或许只是是谁的恶作剧。”
“不用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