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骑马 ·
陆从霜睡得朦朦胧胧时, 感觉身旁有人在动。
她不是那种睡着了雷打都不醒的人,相反,她觉很浅, 有点风吹草动就能醒。
睁开眼,看到沈轻舟正在系腰带,陆从霜偏头看了眼窗外, 天还没亮。
“什么时辰了?”她揉着眼睛问道。
沈轻舟系好腰带,转身看了她眼:“刚过寅时, 早着呢,你继续睡。”
陆从霜打了个哈欠:“你这么早就要起来去处理公务了吗?”
沈轻舟理了理衣襟口:“平时不用这么早,今天有件紧急案子, 我要出去一趟。”
陆从霜:“哦, 那你多久回来?”
“怎么,我还没走呢, 陆掌柜就开始想我了?”沈轻舟俯身看着她, 眸色幽深,拇指擦过她的唇,“我尽快回来。”
陆从霜娇笑一声, 在被子里扭了下, 翻身侧卧,细腰下沉,弯出曼妙的弧度:“嗯,想, 梦里都是你。”
压在她唇上的拇指骤然往下一沉, 沈轻舟低头看着她, 嗓音沙哑:“梦到我什么了?”
“梦到谢大人想欺负我,结果却……”说到这, 她故意停了下来,笑得意味深长地看着沈轻舟。
“结果怎样?”沈轻舟迫不及待地问。
然而就在这时,刘典史在外面喊道:“大人,你好了没,我们该走了。”
沈轻舟目光沉沉地看了眼陆从霜:“等我回来。”
在他开门的刹那,陆从霜笑道:“结果谢大人却颤抖着抱住我,求我继续。”
沈轻舟身形一僵,顿了顿,他却没回头,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袖袍一扬,扫出一股劲风把门关上。
在房门关上的刹那,陆从霜翻身朝里,继续睡。
金矿的事,闹大了。
古原县不少人都知道西北五公里外的兰山下挖出了金矿,眼睛都红了。
无论是山野村民还是乡绅财主,全都疯了一样往兰山跑去。
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兰山的矿场发现了各村失踪的青壮年。
然而守在兰山下的北庭侯府兵却嚣张至极,还将几个村民给打伤了,要不是沈轻舟带人拦着,只怕还会闹出人命。
沈轻舟在赶来的同时,就已经吩咐人去通知燕唯了。
因而,他刚到兰山没一会儿,燕唯便带着三百燕家军赶了过来。
与此同时,北庭侯也带着人来了。
北庭侯名叫吕安,北地的人都尊称他一声“吕侯”。
他穿着一身紫蟒金纹的长袍,腰束着墨玉带。
“不知燕将军带人来这是为何事?”北庭侯笑得一脸温润,又看向沈轻舟,“还有这位谢大人,你带着衙役来这,又是为何事?”
不等燕唯回话,沈轻舟拱手行礼,笑着回道:“下官带人来兰山,是为寻青石。刚到这里,便见侯爷的府兵在殴打百姓,幸好下官来得及时,若再晚一步,闹出人命来,只怕有损侯爷的清誉。既然现在侯爷来了,那便由侯爷来审理此事。”
他手一招,对着村民道:“侯爷在这,你们有什么冤情,还不快向侯爷陈明。”
燕唯抱臂站在一旁,淡笑着不说话。
各村的村民,纷纷跪下,哭着向北庭侯喊冤。
龙须村的村长跪着道:“侯爷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近日我们村丢失了十来个青壮年,上次谢大人在玉春楼找到了两个。今夜我们听说兰山挖出了金矿,就跑来看热闹,没想到却发现村里丢失的青壮年,他们都说是被……”
村长抬头看了眼北庭侯,收到北庭侯一记冷眼,又吓得赶紧低下头。
北庭侯冷笑着看向燕唯:“燕将军不守在军所,带人来这,不知是为何事?”
燕唯低头摸了摸鼻子:“本将军带人追捕突厥细作,那细作跑到了这里。”她嘴角冷勾,“不知侯爷深夜来此,又是为何事?”
手一指北庭侯府兵,“还有侯爷养的这些兵,深夜在这又是为何?”
北庭侯笑道:“本侯年前奏明圣上,经圣上允准,得以在北地为圣上修建行宫。所以本侯派人来,也是如谢知县一样,开采青石。”
他自从发现这里有金矿后,便写了奏折上报皇上,说是要在北地为皇上修建一处行宫。
开采金矿,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开采完的事。
而且,在露天之下,早晚会被发现,他肯定会找好退路。
燕唯笑了笑,也不揭穿:“既如此,本将军带人进山搜寻细作,想来侯爷是不会阻拦的吧?”
说着,她手一扬,身后的三百银甲精兵齐刷刷拥上来。
沈轻舟紧跟而上:“侯爷,那各村失踪的青壮年,不知侯爷要如何处理?”
龙须村的村长趁机说完:“侯爷,那些被抓的村民,都说是侯爷的府兵抓了他们,请侯爷我们一个公道!”
当陆从霜醒来时,沈轻舟已经带着人回来了。
她起床穿好衣裳,连脸都没洗,准备回客栈。
沈轻舟从大堂处理完公务回到后堂,看见正准备要走的陆从霜,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让陆掌柜久等了。”
陆从霜笑了声,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
“谢大人忙吧,我该回去了。”
沈轻舟再次拉住她的手:“有始有终,既是我请陆掌柜来的,还是由我送陆掌柜回去。”
当沈轻舟揽着陆从霜往衙门外走时,当值的衙役齐齐转头看向别处,目光游移,只当没看见。
陆从霜回到客栈时,店里几个人正在吃早饭。
王大牛炸了油条,还磨了豆子,煮了鲜豆浆。
“掌柜的回来了,哟,谢大人也来了。”王大牛热情地笑道,“谢大人屋里请,我这就去添两副碗筷。”
他匆匆回厨房拿了干净的筷子和粗瓷碗出来。
沈轻舟也不客气,坐下和大家一起吃。
吃完后,他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拍在桌子上。
孟怀看了眼陆从霜:“掌柜的,收吗?”
陆从霜笑着看了眼沈轻舟:“谢大人给的饭钱,你不收岂不是打他的脸。”
孟怀笑着拿起桌上的银子,走去柜台前拍到云荣跟前:“云先生,记账,谢大人的。”
沈轻舟吃完早饭,便离开了。
临走前跟陆从霜说了句:“午饭不用等我了,我晚上过来。”
他一走,孟怀就凑到陆从霜跟前,嬉皮笑脸道:“掌柜的,你这是和谢大人确定关系了?”
陆从霜睨他一眼:“什么关系?”
王大牛拿着半根油条,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咱们都不是外人,掌柜的你就别遮掩了。”
唐羽放下碗,擦了擦手上的油:“他们两个赌你多久拿下谢山。”
“嗯?”陆从霜看向王大牛,一把夺了他手里的油条,“吃饱了?撑着了?闲得没事干了?”
孟怀在一边幸灾乐祸嘿嘿直笑,陆从霜一个眼刀子飞过去:“你要是太闲了,可以去做杂工,一天十五文。”
“不不不。”孟怀连连摆手,“不了,嘿嘿,我就喜欢在客栈做跑堂。”
吃过早饭,陆从霜出去和林韶商谈了一上午种树防沙的事。
中午她回来吃了午饭,午睡了半个多时辰,下午在客栈和云荣算了下这一个月的总账。
日落后,沈轻舟果然来了。
他笑得满面春风地走进客栈,一撩衣袍坐在了长凳上,手肘撑着方桌,扬声喊道:“来壶酒,随便上两个下酒菜。”
陆从霜从左面的酒柜里提出一坛酒给他拿过去:“这酒烈,谢大人不可喝太急。”
把酒坛放下,她便要走,沈轻舟伸手拉住她。
“陆掌柜可否陪我喝两杯?”
“好。”陆从霜笑着应下,走去右边的酒柜里取出一小壶绵软的桃花酿,走到沈轻舟对面坐下,“谢大人今夜可是有心事?”
她也就随口一问,习惯性的问一句罢了,并没指望得到回答。
沈轻舟单手抓着酒坛口,拎起来倒在了空碗里,端起碗仰头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烈酒入喉,烧心灼肺。
陆从霜看着他脖子上流淌着的酒水,从腰取下手帕,温柔地替他擦了擦。
“官场之事,我也不懂,但谢大人若心中烦闷,想找个人倾诉,我愿意当谢大人的倾听者。”
沈轻舟偏过头,因喝了酒,脸颊两边呈现出酡红,连眼睛都泛着红晕,眼神有些散漫迷离。
他舔了下干燥的唇,目光迷离地看着陆从霜:“陆掌柜是想去我那听,还是……”
陆从霜指了指头上:“要不上房顶吧,今夜月色依旧不错,正好院外的紫藤花开得正艳。”
沈轻舟抬手揽着她的肩,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好。陆掌柜请带路。”
两人明明行为亲密,说话却客套疏离。
连孟怀和王大牛这对资深cp粉都磕懵圈了,对于赌局充满了担忧。
来到后院,陆从霜指了指房顶,笑着看向沈轻舟:“有劳谢大人了。”
沈轻舟单手抱住她,另一只手提着两壶酒,丹田下沉,纵身一跃,足尖轻点合欢树,旋身跳上房顶,稳稳地踩在翘角飞檐上,连晃都没晃一下。
悄悄跟过来的孟怀,见到这一幕,都惊得张大了嘴。
王大牛趴在孟怀背后,拍了拍他的背:“老孟,谢大人这身轻功,看着好似比你还厉害。”
孟怀当然知道,这身轻功不输给他。
只是,之前他为什么没发现?
沈轻舟坐在屋脊外侧,陆从霜坐在里侧另一边,两人一人拿着壶酒。
陆从霜捧着酒壶,并没怎么喝。
沈轻舟仰头看着月,一口接一口的喝。
“谢大人有何烦心事?”陆从霜掌心托腮,手肘撑着膝盖歪头看他。
沈轻舟仰头狠狠灌了口酒,喉结滚了滚:“想着何时才能升官发财。”
有了权势,他才能报仇!
陆从霜笑着在他膝盖上拍了下:“谢大人想升官发财还不简单,你乃新科探花郎,以谢大人的才学和相貌,京中想嫁给你的贵女,多得是,只要谢大人愿意,仕途自然顺畅。”
沈轻舟看着她妩媚的眼,桃花眼微眯,笑了声:“陆掌柜说的是。”
他上次和王大牛说的那些话,并非随口胡说。
殿试结束后,当朝二品户部尚书,想将孙女嫁给他,刑部侍郎也想将家中小女儿嫁给他。
那两个姑娘,他在琼林宴上见过,举止端庄容颜清丽,都是才貌双全的名门闺秀。
当时他没有直接答应,大仇未报,他无心儿女情长,也不愿意让人家名门贵女跟着自己来北地吃苦。
然而现在,他再去回想,发现竟然完全记不住那俩姑娘长什么样了。
印象里,所有的名门闺秀,差不多都是那样,规规矩矩,端端正正。
他又看了眼陆从霜,不由得将那些姑娘和眼前这个女人对比。
比较完,他惊讶的发现,内心深处对那些名门闺秀竟然毫无波澜,反倒是对陆从霜,有着莫名的难言的情愫。
用曾经勾栏瓦肆的一句粗鄙话来说,陆从霜这个女人是他哪怕到了八十岁想起来都还能春风满面热血上头。
想到此,他伸手招了招:“过来。”
陆从霜倾身靠近:“怎么了?”
沈轻舟把她抱在怀里,拎着酒壶凑到她跟前:“尝一口。”
陆从霜皱眉:“我不喝,这酒太烈,我喝不惯。”
沈轻舟突然邪气地笑了下,拎着酒壶喝了一大口,在陆从霜尚未反应时,低头吻住她,将酒喂进她嘴里。
“……”陆从霜瞪大眼。
沈轻舟难得看到陆从霜吃瘪一次,兴奋得简直想大叫,心里的烦闷都散了几分。
接下来,他连喂了陆从霜三口,直把陆从霜喂得连连咳嗽才停下。
陆从霜捶着胸口直咳嗽,气得伸手推了他一把。
沈轻舟顺势往下倒,仰着头如断翅的蝴蝶般跌落下去。
“谢山!”陆从霜吓得急忙伸手去拉他,脸都吓青了。
沈轻舟仰躺着缓缓地往下坠去,然而在快要落地时,他嘴角一勾,笑得妖冶邪气,突然身体一转,脚踩着地面,微微借力,如利箭般嗖的往上冲,快要冲到房顶时,他一撩衣袍,身姿飘逸地在空中打了个转儿。
孟怀抱着胳膊斜靠在廊下,看得直咋舌:“啧啧,谢大人为博掌柜的一笑,真是下血本了。这风骚的走位,翩然的气势,老子是女人都得被迷住。”
王大牛靠在孟怀旁边,仰头看得脖子都酸了:“哎呀呀,这下掌柜的可能危险了。”
孟怀撇嘴:“未必,掌柜的向来没心。”
两人的谈话,声音压得很低,陆从霜坐在房顶上并没听清楚,然而沈轻舟耳力好,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嘴角翘了下,似笑非笑地落回房顶上。
“陆掌柜,想不想在月下大漠里骑马?”不等陆从霜回答,他一把将陆从霜捞进怀里,“走,我带你去骑马。”
他倒要看看,这场赌局,究竟谁输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