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得光则生，失光则亡
熄了屏的电脑早被怀昱丢到一边。
看着外面的天色，怀昱估摸着时间跳下了床，准备迎接沈不秋回家。
黑发忧郁的少年每次开门如果能见到他，眼里总会浮现喜悦的色彩。
怀昱很喜欢那种色彩。
但是今天晚上，沈不秋脸色有些不好。
几乎是跑着上楼的脚步声就透露出他的慌张，开门的动作也很急迫，甚至于刚开始钥匙都没能成功插进孔里。
他看到了脸色因奔跑而泛红，碎发都被汗水浸湿的沈不秋。
一直都是清爽干净，冷漠安静的人突然以这个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怀昱有些意外。
沈不秋今天是怎么了？
还没等怀昱开始猜想缘由，自己就被一把从地上捞起，被少年搂在怀里。
“……幸好……幸好……”
抱着猫的沈不秋，有些神经质的低吟着这个词。
炽热的呼吸落在怀昱身上，让他有些痒痒的。
怀昱被沈不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同时他也明显察觉到到对方的情绪不对劲。
神经兮兮，患得患失。
但沈不秋的脑袋压在他身上实在有些重，怀昱忍不住用爪子推了推他的额头。
没推动，对方依旧埋在他软呼呼的肚子上，只是手上的力道变小了点。
“喵？”到底怎么了？
又被搂着十来秒后，沈不秋才放开他。
但没把他放地上，而是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摸他的脑袋。
被揉捏了两个多月的怀昱没了当初的傲气，如今脑袋缩在掌心下都不带动弹的。
没办法，沈不秋手活实在是太好了。
“还好……还好没送走你……”
压抑沉闷的声音在怀昱耳边响起，他不禁抬头去看沈不秋，那双眼睛里掺着悲伤和庆幸的情绪，看得怀昱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了？
虽然他除了来沈不秋家那一天听过找人领养他之外，就再也没听沈不秋说过这事。
今天怎么突然提起了？
沈不秋不知道怀中小猫的疑惑，也不开口解释，只抱着他不说话。
只有沈不秋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今天回来的路上，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提示音。
自那次车祸后每次走在路上都会观察车辆，过马路会在斑马线上左右看的沈不秋直到走到一家不靠马路的店铺前才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不是垃圾短信，也不是聊天软件谁发来的消息。
而是“猫猫协会”话题的推送帖子，平时他会在闲暇时点进去看看，但今天推的这条，他几乎是刚看到就点开了。
在看到的瞬间，他就皱起了眉。
因为在他看来，小猫就是世上最美好的生物，怎么会有人狠心虐待。
挂一个虐猫的，要把猫送养的千万避雷这个人！！！
这是帖子标题，下面点赞留言的人很多，一举把帖子推上了热门。
帖子内容字数很多，大概有七八百字，主要是贴主将自己的送养猫的前因后果一一叙述，并且还配有九张图片。
帖主捡了只流浪猫幼崽，但由于自己是个学生，而且家里人也不同意她养猫，于是在话题里发帖寻求人来领养小猫。
帖子刚发出去没多久，就有人主动加她说要领养这只猫，帖主看对方条件不错，还愿意亲自来接猫，就同意将猫送给对方。
来的人是个戴口罩的女人，脸上戴着圆框眼镜，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以为对方会把猫照顾的很好，走的时候帖主还给她送了一包用零花钱买的猫粮。
没想到在领养走的第三天，对方就发消息过来说猫不小心掉到洗脚盆里淹死了，还给她发了几张照片。
照片里，橘色小猫被丢在浴室地板上，毛发凌乱湿透，肚子鼓起，嘴巴张开露出没完全发育好的牙齿，小小的身体都僵硬了。
帖主当时就哭了，她不相信，正常人为什么会接一盆水放在浴室，而且在知道家里有小猫的情况下为什么会不关门。
小猫那么小，水盆那么高。
小猫那么可爱，水盆的水那么浑浊。
她要上门验尸，但对方以自己才是猫的主人为由，强硬的拒绝了她。
没钱又无助的帖主在悲痛中发了这条帖子，并放出了对方的账号信息和二人的聊天记录。
全程没打码。
对方的id叫【鹿鹿好困呐】
随着帖子被推上热门，评论区里更是又出现了同样的受害人。
【离离】：我上个月捡的小狸花也是死在她家的！她说是猫自己跑到阳台上掉下去的，我当时还信了！
【绵绵思远道】：虐猫的不得好死，猫怎么死你就怎么死。
但也有质疑的人，觉得这个只是偶然。
【萝卜】：我说有些人也别太敏感了吧，别真是不小心的，帖主这么污蔑别人不好吧。
但这种声音淹没在数百条评论里，没有掀起水花。
这条帖子已经发布有些时候了，沈不秋现在刷到的时候甚至有人建了一个新的话题。
“鹿鹿好困呐虐猫事件大揭露”
沈不秋就站立在街头，点开了这个话题。
里面不止是刚刚那条帖子关于小橘猫淹死一事的事件分析，还有很多人放出了自己送养小猫，但小猫新主人在收到猫之后不久就失联的经历。
还有一些放出拒绝送养反遭对方辱骂贬低，最后被拉黑的聊天记录。
这和沈不秋遭遇近乎相同的帖子引起了他的关注，在他的对比下，发现对方说话的语气，在说不送养后冷嘲热讽的态度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往下翻，发现评论区里也有人说遇到了同样的事，并且也放出了截图。
虽然遇到的人id不同，主页里的照片不同，但说话的语气都惊人的相似。
带着她们或许有联系的猜想的沈不秋继续往下翻。
然后在一个疑似虐猫帖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id。
【小杨不吃草】
疑似鹿鹿好困呐的另一个号，同样的浴室地板，同样淹死的说法
放出的图片被打了码，但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个瘦骨嶙峋的，浑身湿透的小花猫躺在地上的身影。
小猫，三花小猫。
沈不秋呼吸都好像要停滞了。
鹿鹿好困呐，小杨不吃草。
疑似是同一个人。
那个一开始沈不秋认为会是小猫最好归宿的人，或许是个虐猫惯犯。
而他，差点将他的小猫交给那个罪人。
差点成为从犯……
沈不秋无数次在看怀昱时心里愧疚自己没有给他最好生活，愧疚自己让小猫和自己蜗居在一方小天地。
哪怕是他救了小猫的命，又给了小猫一个家。
在美好灿烂的事物前，他那悲观消极又糟糕的内里被袒露无遗，暴露在骄阳下，让他忍不住畏惧，止不住自卑。
如今得知自己差点犯下大错。
沈不秋握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脖颈上的青筋因用力而凸起。
他开始往家的方向跑，不顾一切往家里跑。
他要见他的小猫。
几乎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见那只被他养大的，长得愈发漂亮的三花小猫。
脑海里被打码淹死的三花和缩在他掌心眨巴着眼的小猫相重叠，让沈不秋神志混沌，仅凭借本能向家的方向跑。
当打开门看到小猫守在门边，等待他回家的样子时，他近乎崩溃的抱起他。
他错了。
他总认为小猫像向日葵，向阳而生，活泼热烈。
可不是。
小猫不是向日葵，而是太阳，是温暖的阳光，而他沈不秋才是向日葵，得光则生，失光则会逐渐凋亡。
抱着他的阳光的沈不秋闭上了眼睛，可那三花猫被淹死随意丢在地上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里。
怀里的小猫爪子搭在他身上，还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好像安慰他不要难过一样。
那么乖，那么听话。
沈不秋止不住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把猫送出去，庆幸自己六月那天被老师遣回家，庆幸他救了小猫。
怀昱脖子上的空心铃铛拍打在毛发上发出闷闷的响，头顶好像有什么落在上面，将那小块棕黑的毛发沾湿了一些。
怀昱仰头要去探求究竟。
发觉小猫在看自己，沈不秋将脸别开了，身后在脸上胡乱擦拭了一番。
但怀昱还是看见了。
沈不秋哭了。
一向冷漠无悲无喜的脸上划了一道泪痕，淡淡的。
刚刚落在他头上的是一滴泪，一滴怀昱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的泪。
仰起的猫猫头疑惑的歪了歪。
一向坚强的沈不秋，怎么哭了？
不知缘由无法共情的怀昱只能用猫的方式安慰他，又是蹭蹭他的胸膛，又是将爪爪放在对方手心。
蹭蹭猫猫，握握爪爪，应该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吧？
一只温热的大掌覆盖在他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他听见少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对他说：“谢谢……”
“我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