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 陡生变故
韩大胆儿让黑三儿和虾米、豆干,用一张夹被,把陈雀子和牡丹的尸首,连同那张人皮一并裹了,抬着尸首,跟在韩大胆儿和梅若鸿身后,来到今发生凶案的院儿。这时那院儿里里外外围了一二十人,围着这些人俱是程老六手下的混混,程老六则端着碗热茶,气定神闲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椅子旁立着个方桌,桌上摆着泥炉,炉上坐着个铜壶,壶嘴嘘嘘冒着热气。被吓瘫的暗娼红梅早被搀扶进屋,菊那具没皮的尸首依旧扔在当场。现下虽是数九隆冬,但院中人多势众,寒气不入热气不减,尸首血气扑鼻,场面依旧摄人心魄。程老六却稳如泰山,端坐在侧,就着血气腥臭,饮茶静候,心志实非常人可比。他见韩大胆儿回到院儿里,眼神自信,便知案件已有眉目。见韩大胆儿身后跟这个姿容俏丽的女子,一身洋派打扮,知道定是之前谦德庄大街上,虾米、豆干俩人欲行不轨的目标。他在李家哥儿俩手下,可是头号人物,为人机敏精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即便不在街面走动,对于谦德庄街面发生的大事情,依旧了如指掌。程老六早就拟定了后招毒计,安排身边得力手下,准备了熏香迷药,万一事后结交不成,便欲行诡计栽害韩大胆儿。对他来韩大胆儿身边虽多了个女子,不但无碍于自己的后招,可能反成他的累赘,实在不行还可擒此女,要挟韩大胆儿,所以多了个女子,反对己方有百利而无一害。但这程老六可不知道,若是韩大胆儿一人在此还好。正因他身边多了个梅若鸿,适才他把梅若鸿落在房上,心中颇为自责,现下更要加倍心,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但要擒凶拿贼,更要护她周全,所以程老六的毒计实是万难得手!韩大胆儿来到院中,让黑三儿几人放下被卷。程老六见被卷打开,里面竟是两具冻尸,一张人皮,不禁眉头微皱,但此人阴鸷以极,所以表情并无太大变化。黑三儿跟着程老六日久,不等他发问,便将适才韩大胆儿查探线索经过全盘道出。程老六听完面带微笑,十分谦恭地道:“韩爷!听黑三儿所言,您已将勘破此案,不知是否找到了元凶正犯?”韩大胆儿道:“凶犯身份,犯案动机我已尽知,现在都在我掌握之中,咱们有言在先,我要支会侦缉科,现在就派人来,将凶犯缉拿归案!”程老六本以为韩大胆儿,查明案情,定要在人前卖弄一番,将案情大白。不少成名的神探都喜在人前卖弄,以显示自己的聪明才智。韩大胆儿定然也不例外,加上事前如此恭维,高帽又一顶接一顶给他戴上,他一旦查明案情,必会显示一番。只要查明真凶,一切决断全在程老六一人,韩大胆儿若不和自己为难,一切皆休,如若不然,便依计行事,栽他一个污名。即便他本领再大,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双拳毕竟难敌四手,到时群起而攻,必能将其拿下,更何况他身边有个女人吗,多了个累赘!所以他满以为一切全在自己掌握之郑不料韩大胆儿却秘而不宣,却要通知总厅,程老六见此只能先出自己后招,将韩大胆儿制服,顺便抓住她身边的女人要挟。他可不知道,且不韩大胆儿在,他能不能抓住两人,即便抓住,只要梅若鸿少了一根头发,赵景生若是知道了,能把谦德庄翻过来,他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这院儿周围埋伏了六七十人,程老六打定主意要拿下韩大胆儿。他手握茶碗,正想以摔杯为号,手下其中几人手握熏香迷药,扑上去先撒迷药,然后众人便一拥而上,将其擒拿。韩大胆儿是何等样人,早看出程老六必有诡诈,梅若鸿又在身边,早就提高了警觉,加以提防。他见程老六眼神不善,又手握茶碗,料到程老六必以摔杯为号,于是他一只手中扣了铁筷子暗器,准备在他摔杯一刻,便一发暗器将程老六钉死在椅子上,而另一只手则悄悄拉住梅若鸿的手。梅若鸿的手被韩大胆儿拉住,心中有些激动,但他知道韩大胆儿这是打算动武,所以要把自己护在身后。韩大胆儿嘴唇微动,低声对梅若鸿道:“我一动手,你就趴在我背上,我背你上房!”他俩和程老六位置较远,程老六只见他嘴唇微动,不知在些什么,举起手中的杯便要往地上摔落。就在这剑拔弩张的一刻,韩大胆儿忽见院中混混中,有个身影蹭着墙边往外溜,此人相貌眼熟,韩大胆儿登时认出,此人正是汇丰银行外,从自己身上摸走乌木方盒的贼偷儿“蚊子”!韩大胆儿忽然冲着他发一声喊,喝道:“嘿!哪里走!”这一声如晴霹雳,震得在场众人耳中轰鸣作响,蚊子听到韩大胆儿喊喝,知道自己行藏败露,本想溜出院儿外此时已然不及,只好蹬塌屋前水缸先上墙头,而后翻身上房。他虽然随面具人学了几手功夫,又被指点了些逃跑的轻身法门,但相较于韩大胆儿二五更的硬功,相差甚远,窜上房檐的动作只能尚算灵活,却远达不到迅捷的地步。程老六正要摔杯,却见韩大胆儿一声喊喝,惊走了一个身材消瘦的汉子。他不明其中变故,但见这汉子行为鬼祟,又潜藏在暗娼院中,便以为他就是福厚里鲇鱼窝的杀人凶犯。此刻他乍见“凶犯”,已顾不上摔落手中茶碗,赶忙冲手下众混混喝道:“快追!抓住凶犯!”程老六此言一出,韩大胆儿就猜到他是会错了意,把蚊子当凶手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又要一番拼斗,虽然自己暗藏利刃枪支,可若万一拼斗起来,山梅若鸿分毫,也绝非所愿。蚊子上房
逃跑,程老六手下却只能在胡同地上追赶,一不留神便已不见了蚊子踪迹。韩大胆儿背起梅若鸿,几步上了墙头,再窜越上房,在屋顶之间纵跃追赶。他这一手功夫,着实惊到了程老六。他终日与黑道儿打交道,这些年也见过不少绿林好手,但像韩大胆额人这么年轻,便有如此惊人伸手的,实在罕有至极,心中不由想到:听他名头本以为是坊间过誉了,但现在且不他武艺如何,就算这手轻身功夫,我想把他留下,也是比登!刚才幸亏没有摔杯动手,不然胜负输赢,还疏难料定。韩大胆儿背着梅若鸿,追赶蚊子,但脚程丝毫不落下风。若是平地追逐,蚊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在屋顶上纵跃,却全然不是韩大胆儿的敌手。韩大胆儿虽然背着一个人,又起跑比蚊子晚得多,纵是如此他提气直追,不过顷刻间,也已与蚊子只相距六七米远,再过不多久便能追上。正在此时,蚊子忽然一声惨叫,脚下踏空,从屋顶直坠下去,摔落一个院儿郑只听稀里哗啦一阵瓦片碎裂之声,然后便是一片寂静,似乎蚊子已经摔得昏晕过去。韩大胆儿和他相距不远,只几个起落便已经来到院屋顶。他低头朝院中张望,只见蚊子倒在一地碎瓦中,一动不动。他背着梅若鸿,从放上跃下,生怕落地踩中瓦片摔倒,伤了梅若鸿,是以远远地落在碎瓦外围。他身子落地放下梅若鸿,快步走向蚊子,他担心这子,只是装晕,忽然暴起偷袭,于是加了心,但走到文子身边定睛观瞧,这才赫然发觉,蚊子已然露骨塌陷,舌头和双眼外突,七窍流血死于非命。韩大胆儿走过去又伸手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蚊子的脉搏,见其果然已经毙命。梅若鸿此时也走了过来,见眼前的瘦削汉子倒毙而亡,不禁大惑不解,道:“太奇怪了!这房屋并不怎么高大,从房顶跌落,顶多会骨断筋折,怎么会直接一命呜呼呢?”韩大胆儿心里也觉得甚为奇怪,就算大头向下,顶门先触及地面,定然是摔伤头骨,脖颈折断。想到此处,便伸手去摸蚊子颈骨,但发觉其颈骨并未折断,而且头顶骨深深凹陷,只是从房顶跌落根本不会有如此冲力,能让颅骨塌陷大半。这时他想起梅若鸿之前过,在房顶感觉身后有人掠过,但转头观瞧却不见人影。难道是有人在他跌落的一刻突然偷袭,将蚊子一掌击保能有如此身受的,自己近来见过的人中,只有舅舅朱飞、猴脸面具人、还有百变奇侠陆松涛。舅舅从不轻易取人性命,再如果是他,也不会出手之后立即躲藏,不和自己见面。陆松涛正在筹谋,夺回东陵国宝,并运送回南京政府,所以暗中相助的可能性不大。剩下只有那猴脸面具人,但他武艺高出自己甚多,若是出手击毙蚊子,根本不用躲避自己,尽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开。其实韩大胆儿今带了防身利器,身上还暗藏枪支,若遇上面具人,真动起手来也不惧他。可面具人毕竟不知韩大胆儿身有火器。韩大胆儿在他眼中完全不是敌手,况且还带着个梅若鸿,多了一个累赘,与和高手对决,必然更加缚手缚脚,绝无可能把他留下,他也就更不需要躲藏!所以是面具人出手的可能性也不大,那到底会是谁呢?难道蚊子生体弱骨酥,真是命运不济,摔死在这院中?韩大胆儿正自思量,黑三儿已经带着虾米和豆干,还有几十个手持棍棒刀刃的混混赶到院儿里。黑三儿、虾米和豆干自不必,早已被韩大胆让人身手折服,但其余混混除了和他交过手的人外,都不知道韩大胆儿有多大本事。有几个会些拳脚的壮汉,见程老六口中的凶犯竟然突然毙命,猜测必是韩大胆儿所为。现在凶犯已死,照程老六之前安排,其余人众要出手围殴,拿下韩大胆儿。其中有两个事先安排好,撒迷药投熏香的,就慢慢蹭到韩大胆儿不远处,伸手掏兜儿,暗摸迷药包,打算一出手就把迷药全撒过去。黑三儿发觉事情不妙,正要出言阻止,但那手拿迷药的几个混混,已经抓出迷药作势要扔!正在此时,忽听得“砰”的一声枪响,声震福厚里,惊了在场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