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孤独和无聊
第二天。
裴章勇躺了。
“没有什么大碍，吸上氧吃上药，休息两天就好了，但是5318哨所，他是不可能上去了。”营区里的军医给裴章勇确诊了。
裴章勇还没适应边防营区缺氧的环境，又感冒了。
此时的他因为鼻塞，不得不张大嘴巴吸氧。
“呵——哈——呵——哈——”
那感觉，就像快挂了。
陆清一只手重重地握住裴章勇的手，另一只手拍打着裴章勇的手背，语气悲伤地说道：“裴导，你放心的睡吧，我一定会完成你交给我的使命！”
裴章勇无法再去5318哨所，所以原本的采访哨所官兵的任务就落在了陆清的头上。
但是，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别扭呢。
我只是个感冒，但是陆清好像要把我送走。
“去去去，不要犹豫了。”裴章勇虚弱地说道。
还没到最终目的地，一行四人就倒下了两个，助理和自己都没有办法继续工作。
只能寄希望于陆清了。
随后裴章勇心下感慨，他可以休息，但是高原上的边防兵，不但要和自己的身体斗，还要与人斗，与恶劣的自然条件斗。
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陆清和摄像小哥不再停留，转头登上了车。
车里同行的，是写了请战书到5318哨所执勤的官兵，一共5人，刘浩也在其中。
陆清看着这位不善言谈的少年，不知道他心里此刻在想什么，是期待还是忐忑。
等待他的，是什么样的哨所。
此时的天还没有亮，时间是早晨5点。
虽然起了个大早，但是陆清完全没有在车里补一觉的想法。
太颠簸了。
在经历了一段路况很差的路段后，车辆终于开始平稳行驶。
这时的天已经蒙蒙亮。
陆清透过车窗满眼望去。
除了荒凉，还是荒凉，一点绿色都没有。
天空刮起大风，卷起路面的沙石，打在车体上“噼里啪啦”作响。
呜嚎吼叫的风没有断过，有时甚至能刮的车体轻微晃动。
“在这里，7级8级的风那是常有的事。”司机嘱咐陆清不要害怕。
已经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周围的景色一点都没变，陆清感觉到时间流逝都变慢了。
除了不断升高的海拔使陆清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些，他感觉不到车子在前进。
周围一点生机都没有。
不愧是生命禁区，这个名字取得没错。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所高高的黄色哨楼远远的出现在眼前，这让众人的精神为之一奋。
终于到了。
5318哨所。
陆清狠狠地喘了两口粗气，短时间内上升了1000多米海拔，让他难以适应。
当车子停稳后，他打开了车门。
猛烈的强风袭来，一把夺过了陆清手中的车门，陆清脱手了。
“这风真大啊。”
然而还没等陆清感慨完，冷风灌进了他的衣服里，让他为之一颤。
这里的气温，要比下边的边防营区低很多。
哪怕陆清换上了军大衣，还是抵不住寒意。
紧接着他的呼吸一下哽住。
仿佛大风来过，把陆清周围的含氧量又抽走了一些。
艰难地下车关好门。
陆清随着刘浩几人登上哨楼。
此时的摄影小哥打开了镜头，开始拍摄。
在进行简单的交接后，边防营的5名官兵正式成为了5318哨所的一员。
但是这中间出现了一点小意外。
刘浩强撑着做完交接仪式后，突然晕倒了。
哨所的最高军官吴辰，经历过很多次这种情况：“李班长，把制氧仪拿过来，把刘浩的训练服扣子解开……”
一番紧急救治后，刘浩缓缓醒转。
“先休息，其他的明天再说。”吴辰说道。
等到一切都安顿下来，已经是天黑了。
陆清在适应了现在的海拔后，开始了他的采访任务。
这是吴辰给陆清安排好的时间。
此时陆清、吴辰和哨所的几名班长聚集在二楼的观察哨内。
陆清首先对吴辰采访。
“我来到5318哨所五年了，当时很向往来西疆，但是来到之后发现了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没有想到会这么苦。5年前来的时候，这里没水没电。用水还是运水车拉过来的，很多时候都不够用，冬天的时候就弄一些雪，用的时候把它化开了用。”
吴辰的话让陆清生出了真实感。
军人也是血肉之躯，对“苦”这种东西同样有着深刻的认知。
只不过当他身为军人，这些苦必须吃到肚子里。
“吴指导员，您这个头发是因为高原反应吗？”
吴辰的头发很稀疏，隔着很远才能看到几根发茬。
陆清知道原因，但是他有责任让观众对5318哨所和这里的官兵们有一个全面的认识。
“因为在高原时间长了，对身体的影响会很大，掉头发只是其中之一。”吴辰解释说道。
陆清扫过其他几位班长，很多人的头顶都很稀疏。
都是20多岁的年纪，本不该这样。
这是因为高原缺氧的症状之一。
“你看李班长，他比我的还要严重，他比我在这里的时间要长。”吴辰说道。
陆清转头问道：“李班长，你来西疆多少年了？”
“今年是第11年了，我从第2年的时候就开始掉头发，用了很多药，都没有效果。”李班长苦笑一声。
陆清还注意到，在5318哨所的官兵，他们嘴唇和手部紫绀要更胜一筹。
很多战士的手部皲裂，指甲凹陷，像是老人的手。
这是5000米海拔带来的影响。
“你觉得在5000多米的海拔，什么时候是最难受的？”陆清开始下一个问题。
“什么时候……”李班长想了一下，“晚上吧。”
“睡不着？”陆清还是想到了高原缺氧。
“对，晚上睡不着。”
“现在你还睡不着吗？”
“是的，都是凌晨两三点钟才能睡着，一边吸氧一边睡。”
“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十几年了吗？”陆清震撼。
“对。”
李班长简简单单说了个对字，陆清却感觉字有千钧。
“军人就是这样子的，很多人知道5318哨所苦，但是边防团的兄弟们连续几年打申请要来这里。”
吴辰说道，“其实在这里最难以忍受的，是孤独和无聊。三百六十五天，这里都是一个样子。”
陆清通过哨所的观察窗向外面看去，白天荒凉的景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片黑寂。
当观察室里安静下来，陆清感受到了。
哨所里的战士们需要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这种无聊。
那种孤独和寂寞才是边防哨所里最难捱的。
“那你们是怎样抵抗这种孤独和无聊的？”陆清问道。
“抵抗？不用抵抗，这里每一个孤独和无聊的夜晚，都意味着祖国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