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大雪
开平五年。
十二月初八日，大雪。
芒州境内，一个破落的小山村。
南忘从旧木床上醒来，伸了个懒腰，坐起了身来。
今天，已经是他回到南丰村的第五天。
这几天，他不问江湖纷争，安静地在这个小山村做自己的农夫，做养父养母的儿子，过得很悠闲，很放松。
坐在床上，南忘运转了一下内息，发现自己的修为仍停留在武道八品。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武道九品”。
南忘喃喃出声，从枕头下拿出了那半本残破的古籍。
这半本残破的古籍，是当年他逃出京师时，父亲放在他怀里的，嘱咐他必须在修为达到武道九品后，才可以开始学这半本无名古籍。
可是如今，他才刚进入武道八品不久，武道九品，仿佛还在遥遥无期。
南忘微叹了一口气，将古籍放回了枕头下。
他起床，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窗外，大雪纷飞，天地间银装素裹。
远处的南忘山，一夜白头，屋子周围的绿竹，也全部被大雪压弯了腰，不时发出咔咔的脆响。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瑞雪兆丰年，好雪！”
南忘露出一个笑容，下楼。
“忘儿，来吃早饭了”。
南忘刚刚下楼，养母周萍便慈爱的朝他招呼。
“快来快来，吃了早饭，咱们爷俩上山打猎去！今日雪深，定有收获”。
皮肤晒得黝黑的养父曾丰，也朝他招呼。
“好，老爹，听你的”，南忘微笑点头，走到桌边坐下。
“哥哥早！”
六岁的小女孩莹莹，是隔壁邻居家的女儿，经常会来南忘家串门，蹭饭。
以前南忘还没去做护卫时，她就很喜欢天天黏着南忘，要他讲故事，要他带她玩。
这次南忘离开这么久后回家，她高兴坏了，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南忘家里玩耍。
今日一早，起床后洗干净了脸，莹莹便像往常一般跑了过来，正好，赶上了南忘一家吃早饭。
眼见莹莹眨巴着大眼睛，像个瓷娃娃一般漂亮，南忘摸了摸她的小脸，内心柔软。
“妹妹早，乖乖吃饭，等下哥哥和老爹上山，给你抓点野味回来尝尝！”
虽然他和莹莹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在他的眼里，他们就仿佛亲兄妹一般。
“好耶，那今天就看哥哥的了，我想吃兔子肉，嘻嘻”。
莹莹双眼放光，说着伸出小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已经快要绣好的荷包：
“哥哥你看，莹莹亲手给你绣了荷包，已经快要完工了，等你上山回来，莹莹就可以送给你了”。
“哇，莹莹绣的？小手可真巧，那哥哥就等着你绣好了。你送哥哥的东西，哥哥一定一辈子带在身上”。
南忘微笑着再次摸了摸她的小脸，心底里涌起一阵温暖。
这荷包，是南忘回来的这几天，她跟着南忘的养母学着绣的。
虽然年纪小，针法笨拙，针脚绣得歪歪扭扭的，但南忘听她说要送给自己，还是很开心。
“好！哥哥可要说到做到”，莹莹嘻嘻一笑，将荷包小心地收了起来。
“那当然！”
南忘微笑，开始吃饭。
说是早饭，其实也就是肉粥配咸菜，还有几个饼。
现在，家里其实已经不缺钱了，南忘回来的时候，又带回来了很多的东西。
但两位老人似乎简朴惯了，早饭还是那般简单，只不过把以前的白粥，换成了肉粥。
不过，吃什么并不重要，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就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饭后，南忘带上刀，养父拿上弓箭和自制的木柄长矛，一起上了山。
大雪天，很多动物都冬眠了，但也有不少动物，会出来找吃的。
山地覆雪，动物跑不快，只要发现了，便很好猎杀。
南忘和养父刚上山不久，便有所收获，但就在他们打算继续往山林深处深入之时，南忘突然被一样东西给绊倒了。
“地上有东西！”
地面雪厚，南忘摔倒后并未受伤，他很快起身，望向了绊倒自己的那个地方。
父子俩走近，扒开覆盖着那个地方的雪，露出了雪下的东西。
“是……死人！”
养父向后退了两步，惊声开口，有些紧张。
那雪下埋着的，是一具半果的女尸，看起来年岁不大。
她的身上有很多伤痕，双眼睁着，似乎死不瞑目。
尸体被抛在这里应该没两天，加上天气寒冷，还并未腐烂。
“看穿着，像是山那边小磨村的村民，怎么会……”，南忘蹲下身来，将女尸周围的雪全部扒开，皱起了眉头。
“是山贼……可能是山贼干的！”养父声音微有些颤抖。
“我听说，黑风山那边就有一伙山贼，特别凶残，他们烧杀抢掠，看到年轻的女子就直接强行掳走！”
“山贼？”南忘微微皱眉，觉得有些奇怪。
南丰村周边一向太平，黑风山那伙贼寇，离得远不说，三个头领都已经被自己杀了。
难道，那些残存的山贼喽啰，居然有胆量跑这么远来抢劫？
还是说，这附近，出现了一伙新的贼匪？
雪地里，养父蹲下了身来，望着女尸上的累累伤痕，摇头叹息：
“应该错不了，这丫头，应该就是被山贼从小磨村劫走的。可怜的孩子，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竟是就这般死在了半道上，被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弃尸荒野……”。
说着这些话，养父的眼中，忍不住流出泪来。
南忘亦是沉默。
片刻后，南忘道：“老爹，我们将她埋了吧，虽是荒郊野岭，至少也算是入土为安”。
养父点头，两人将旁边的雪地清理出来，准备挖坑。
可是这一清理，又发现了两具尸体，同样是差不多年龄的年轻女尸。
看其穿着，应该也是小磨村的村民。
两人眼眶微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默的将三具尸体都掩埋了。
“老天爷，这天下……究竟何日能再得安宁啊？”
养父坐在雪地上，望着三座新坟，含泪长叹。
大雪纷飞，天地一片苍凉。
养父问天，但苍天并无回应。
天下战乱，世道日艰，盗匪、山贼、流寇丛生。
普通百姓的生活，愈发凄惨。
南忘没有向苍天发问，因为他很清楚，每个王朝末期的混乱，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结束。
他现在想的是，看这三个女子的死状，确实很像山贼所为。
难道，这附近真的出现了一伙新的贼匪！
南忘望向远处的山峰，眉头微皱：
“老爹，我担心的是，如果真是山贼所为，这些山贼抢完了小磨村，财物可能不一定够他们这个冬天挥霍”。
“如果不够，那么我们离小磨村不算太远的这几个村子，就可能会有危险！”
养父缓缓点头，觉得南忘考虑得很对。
“确实是这样，要不，咱们去报官吧”。
“那刘大人的官军，是从我们几个村子收了重税的，这出现了山贼抢掠，他总不能一点都不管吧？
南忘摇了摇头：“刘大人，恐怕是指望不上”。
刘方的势力本就不大，只控制着芒州一州，麾下也只有八万多人马。
如今，他又将绝大部分的兵力调往了前线，这个时候要他拿出人手来剿贼除害，断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