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靓女，你是第一次来深圳吗？
春节前夕，一辆绿皮火车轰鸣着从远方驶向深圳，
柳彩虹坐在卧铺车厢的走廊座位处，望着车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发呆。同一个季节同一个时间，怎么北方和南方的差别这么大呢。
柳彩虹离开铁岭的时候，风刀割脸，冰天雪地，怎么随着火车的南下，一转眼，风变的温柔，雪变成了细雨，抬眼望去，全是生机盎然的葱绿。
“靓女，第一次来深圳吗？”一个满身酒气的中年男人坐到了柳彩虹对面。
他从广州站上来，身高一米七八，皮肤黝黑，从一上车就一边喝金威一边盯着柳彩虹看，也试图想引起柳彩虹的注意，比如开开车窗，比如大声唱歌，比如摆弄一下胸前的黑色摩托罗拉。
自从那件事后，柳彩虹对男人的警惕性就提高了，柳彩虹坐火车的时候，扣了一顶黑帽子，全程不语，一块坐车的人以为她是哑巴，所以他们兴奋地在火车上玩猜大小，押赌注，骗了好多人，但唯独没有拉她。
进入广州地段之后，柳彩虹脱掉了可以掩饰身材的白色羽绒服，摘掉了黑色帽子，所以刚上车的中年男人立马看到了她的与众不同，不是那么惊艳的漂亮，但气质出众，一看就不是普通打工女孩 。历经情场的中年男人对柳彩虹非常有好感。
他走过来问柳彩虹：“靓女，你怎么不说话呢？”
柳彩虹仍然装听不见。
中年男人又问：“你难道不能说话吗靓女？不要把我当坏人啦，我是老板，做皮具生意。”
说着，中年男人拿出一张烫金的名片，递给柳彩虹，柳彩虹仍然没有打搭理他，她打开早已泡好的康师傅准备吃方便面。
中年男人继续说：“我们公司招销售，看你这条件能做一个好销售”
柳彩虹摇摇头，中年男人无趣，他把目光盯住一位穿着红色上衣，黑色健美裤，臀大胸大，扎着马尾巴的女孩身上。
中年男人站起来搭讪：“靓女，第一次去深圳吗？找到工作了吗？”
短发女孩警惕地看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又说：“认识一下，我们公司招销售。”
“走开！“短发女孩根本不领情。
中年男人有些生气，在短发女孩走过去的时候他根本没有缩脚，结果短发女孩一个踉跄眼看要倒向中年男人的怀抱。
柳彩虹一下子站起来，用尽全力把短发女孩拉到自己怀里。然后直接把刚泡好的一桶方便面扣到了中年男人的头上。
中年男人也不示弱，顶着一头汤汤水水的方便面，直接扑向了柳彩虹，柳彩虹咣当一声被中年男人摁到了车窗上。
柳彩虹情急之下想抓住点什么，可是中年男人眼疾手快，直接控制往了柳彩虹的双手。
中年男人冷笑着逼近柳彩虹，他带着胡子的脸都触到了柳彩虹光洁的脸蛋
这时，另一节卧铺的上铺上，躺着正在看信的英俊男人。
他一米七八的个头，眼睛细长，嘴唇厚实，穿着黑色裤子的两条大长腿一跃而下，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揪住了正在欺负柳彩虹中年男人的后脖子，轻声但很有力量地说：“ 放开她！”
中年男人挣扎着一边后退一边问英俊男人：“你是谁？”
英俊男人冷冷一哼：“管闲事的！”
中年男人快退一步，然后突然用胳膊肘往后狠击英俊男人，他一个利落的踢脚，按住他的肩膀，把中年男人牢牢的按在地上。
柳彩虹见状赶紧上前帮忙。
这个时候，两个铁路警察走了过来。
柳彩虹赶紧告诉铁路警察：“同志，这个男人耍流氓！”
中年男人又生气又愤怒地瞪着柳彩虹：“你别胡说。是她神经病扣我一头方便面。”
柳彩虹愤然：“你先是骚扰我，再骚扰这位短发美女，人家不理你，你就伸脚绊人家。”
中年男人仍然不承认：“聊几句天就算骚扰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绊她了？警察同志，不要相信她一个人的话。”
英俊大声说：“人家姑娘说的对，你刚才骚扰她们俩，我也看见了。”
柳彩虹这才有时间打量英俊男人，五官立体，身材高挑，整体一眼难忘，柳彩虹赶紧给铁路警察介绍：“对，就是这位先生帮助了我。”
铁路警察点了点头，向英俊男人致谢，然后等他们带走了中年男人之后，柳彩虹也走向英俊男人，微笑着说：“谢谢你。”
英俊男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不用客气。”
短发女孩也走过来：“谢谢你们俩。要不是你们俩，今天我就倒霉了。”
马悠轻声一笑：“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你们三个人就别谢来谢去的了，这种衰佬就应该狠狠的打，我是过来晚了，要是我在，一定帮你们打。“
三个人闻声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红色真丝衫，黑色健美裤，披着长头发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染了红色蔻丹的左手，挟着一只没抽完的细烟，她走到柳彩虹身边夸她：“你可真厉害啊，这方便面扣的好。”
柳彩虹刚要回答，发现英俊男人拿出包里的纸巾，开始收拾地上的碎方便面，柳彩虹也赶紧上前帮忙。
长头发女人抱着胳膊看着他们俩说：“费这劲干嘛？找列车员拖拖得了。”
柳彩虹和英俊男人都没有回答，两个人用了一包纸巾，然后把地面擦干净了。
柳彩虹洗了手回来，发现英俊男人已经走了，短发女孩要了两瓶仙津，一瓶递给柳彩虹：“本地产的，很好喝。谢谢你靓女。”
柳彩虹笑了笑：“我喝白开水，谢谢你。”
长头发女人倒是接过短发女孩手里的仙津，打开喝了几口说：“都是异乡人奔深圳，大家要抱团取暖。”冲着柳彩虹微笑：“你从哪儿来的？”
柳彩虹歪头：“你猜呢？”
长头发女人笑了：“普通话这么标准，还真猜不出来。”她打量了一下柳彩虹挂在上铺上的白色羽绒服又说：“肯定从北方来的，我从湖南过来的，也是今天刚到深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美玲，你呢？”
柳彩虹顿了一下：“柳彩虹。”
王美玲笑了笑：“这名字好听，有意境，一看你就是文化人，来深圳干嘛呢？找工作？”
柳彩虹反问王美玲：“你呢？”
“我来找工作，不过男朋友在深圳。一会他就过来接了。你有人接吗？”
柳彩虹笑了：“我也有人接。”
王美玲笑了：“男朋友吗？那挺好，男朋友先过来的呀？还是分配到这儿的？”
柳彩虹脸红了：“还是朋友。”
王美玲怔了一下：“你可真可爱，还会脸红。肯定是男朋友吧。来，咱们留个电话？能在列车上认识也算有缘份了，到深圳之后可以多聚聚。”
面对王美玲的热情，柳彩虹有些尴尬：“我暂时还没有电话，要不你先留一下，我回头联系你。”
说着，柳彩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还有一支钢笔给了王美玲。
王美玲打开钢笔，赞叹：“哟，英雄钢笔啊，不错，不过我字写不好，你别介意。”
王美玲写下电话号码的时候，列车开始播音，一位操着南方柔和普通话的姑娘提醒大家：“各位旅客，前方到站是深圳罗湖火车站，请大家准备好边防证”
一辆从火车站开往华强北的中巴车上，挨挨挤挤坐满了人。
因为招手就停的便利，从火车站到华强北，不停地有人下去，有人上来，柳彩虹坐在司机后面的小马扎上，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装满她所有家当的行李箱。
中巴车上的人操着全国各地的普通话加方言，不是想象中的大哥表姐男朋友兄弟你在哪儿，我到深圳了如何安排吃住，而是直奔工作事业赚钱。
什么龙岗电子厂招工不限学历还管饭，什么南油服装厂大量招女工，什么广告公司招绘图，什么某老板在华强北进一百部二手手机，什么金融公司招销售，办公在国贸，包吃包住一个月三千
一种全民奔向钱程的感觉油然而生。
柳彩虹心里暗想，怪不得大家都想来深圳淘金，怪不得人家说深圳是一个梦想之地，怪不得人家说最没有路的时候来深圳，只要肯吃苦一定会拼出未来，之前还以为是传说，现在看来果然这是一个机会遍地随时可赚钱的城市。
“华强北马上就要到了，有下车的吗？”售票员是一个精明的年轻女孩 ，她一边喊一边数着手里的零碎钞票。
“我下！”
柳彩虹提着行李箱，准备起身的时候，后面的几个小伙子已经提着行李下车了，柳彩虹刚想往前挤，就见短发女孩拉住了她的胳膊，轻轻地说了一句：“靓女，让他们先下。”
柳彩虹怔了怔，她上来的晚，没发现短发女孩也在这辆中巴车上，所以等到别人都下完了，柳彩虹才和短发女孩一块下去。
“你好，为什么刚才让他们先下？”柳彩虹想他们也是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又不是需要照顾的老弱幼残。
面对柳彩虹的疑问，短发女孩靠近了她，悄悄地说：“怕有小偷，我坐在后面，就看到他们的眼睛特别不安份。我在深圳呆的久，有经验。”
短发女孩又指了指柳彩虹的包：“你走路的时候要把包包背到前面，重要的东西尽量别带在身上，当然了，这些小偷只要钱，不要证件什么的，我有一个同事被偷了之后，第二天还在草地上拾到了自己的证件呢。”
柳彩虹感激的一笑：“谢谢你的提醒，我叫柳彩虹，你叫什么名字，咱们能认识一下吗？”
短发女孩笑了笑：“我叫陈燕。从重庆过来的，不过我来深圳两年多了。”
陈燕指了指华强北的繁华深处：“我在华强北的美容院工作。”说着，陈燕拿出一张优惠卡递给柳彩虹：“这是我们店的地址，你去可以打八折。”
柳彩虹收起卡片：“谢谢，等到我安定了一定去找你。对了，我也没有电话，到时候我给你打吧。”
“华强北有很多手机店，你也可以买个二手手机，挺便宜的。”陈燕说着举了举手里的翻盖的爱立信。
“好的，谢谢你。另外，我想知道华强北有什么经济点的酒店。”第一次来华强北，柳彩虹急于知道哪家酒店更合算。
一听这个，陈燕就惊讶了：“你要住酒店？你想住一百多一晚的还是十块钱一晚的？”
没等柳彩虹回答，一辆摩托车飞驰而来，柳彩虹怕撞着陈燕，赶紧拉她一把，结果陈燕倒是转身躲过了，可是柳彩虹的背包却被扯走了。
“我的天，抢包啦，抢包啦！”陈燕一脸惊讶，大喊大叫。
柳彩虹追了几步，但看摩托车已经没有了身影，也就放弃追了。
“报警吧。我给你打电话，不过在这地方，这事已经见怪不怪了。”陈燕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
“不用追了，那个背包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柳彩虹指了指胸前：“重要的东西不放包里，我朋友说过。”
陈燕冲着柳彩虹竖大拇指，然后她手机突响，陈燕一看电话号码赶紧说：“我老板，我得赶紧回店里去了。有空你来找我玩。”
陈燕转身的时候又说：“你刚来深圳，也别住太贵的了，往南走走有家十元店，老板挺好的。”
陈燕离开后，柳彩虹提着行李，一路打听着来到了华强北。
华强北高楼林立，人声鼎沸，大喇叭带着各种促销声，不，那是造富的声音，相比中巴车上的电话内容，显然这儿提高了一个圈层。
每一个匆匆而过的年轻人，手机的通话内容都是与事业，时间，金钱有关，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从柳彩虹身边穿过的时候说了一句，一百万已经打过去了，你催公司连夜生产加油干，至于回扣，洒洒水啦。”
柳彩虹去了上海宾馆，面对不菲的房费，柳彩虹暂时定了两晚上。她觉得以自己的经验，再找一份电台的工作不困难。
柳彩虹的背包里有毛衣，以及那个记着很多人电话的笔记本被飞车党抢走了，柳彩虹幸好还记得马悠的公司，所以第二天她通过黄页查到了马悠的公司电话。
电话刚响了一声，就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接了：“你好，东维集团，你找哪位？”
柳彩虹怔了怔：“请问马悠在吗？”
“马悠？哪个马悠？姓什么，哪个部门？”
柳彩虹想了想说“研发室。”
“在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