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密诏
皇帝的葬礼隆重而恢弘。
旋即便是丞相王弼宣布的一则圣谕: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
朕承皇天眷命,列往圣之洪休,得先帝之厚爱,蒙万民之厚嘱,即皇帝位。至此今日,八年有余,然朕心倦怠,体劳不足,恐有负先皇之洪泽,抱恙于深宫,临终之际,感怀有至,寡其一生,未留子嗣以继大统,朕心甚忧。
故此朕有愧祖宗,感应其命,此宣留王之子淇以继皇帝位,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内外文武之臣,天下耆老军民,当遵以为帝,今时袛告天地,望其深思托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运抚盈成,业承熙洽,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
夫丞相王弼,大夫韩辩,太史刘琦,俱朕倚重之臣,患以明政事,辅佐相成,朕念及此,告慰祖宗之灵,宗庙之序,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天下臣民恸哭之际,丞相王大人,早就找来了那位赋闲在京城中的那位留王八岁的儿子周淇,用了一纸不知真假的诏书,就传了皇帝位置。
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朝中的众臣,天下的军民全都没有异议,继而因此荣登为首席顾命大臣的王弼,显得愈加的志得意满起来。
只是王丞相所不知道的是,在他游腻在皇后寝宫的那个晚上,内侍监总管太监怀荣,悄悄的带着一份手书出了宫门,来到了太史令刘琦府上。
老太监怀荣已经五十多岁了,对于一个五十多岁的太监来说,从五品的内侍总管太监似乎已经到达了这位宦官的顶点。
内侍总管太监既不掌印,也不负责起诏,单单的只是侍奉皇帝而已。
然而怀荣又好像是个有野心的太监,身为贴身在内宫伺候皇帝周康的太监,皇帝的死讯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那天晚上被惊吓到的王弼,似乎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不甚起眼的太监当时没有在场,因为那时候的怀荣,早已经带着一份手谕来到了太史令刘琦的面前。
对于怀荣的到来,刘琦似乎能够猜到些什么,上次的围城之祸,所有人似乎都觉得这位太史令好像就此投入了王氏的怀抱。
但是怀荣不一样,因为他是皇帝的贴身太监,皇帝病重的那些日子,总有来来往往的官员出入内宫,或许身具赌徒气质的怀荣太监,一眼便看出来那几滴眼泪的含金量,因此他决定来一场豪赌,赌赢了,便是以后得荣华富贵,赌输了,便是这颗花白的脑袋搬家。
当他把那份写有传位于齐王的诏书展开递到太史令刘琦手上的时候,看着太史令那颤抖的身影,以及泪水盈眶的双眼,怀荣知道,自己应该赌对了。
怀荣深刻的知道,如果就这样下去的话,如果让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的话,恐怕等待他的结果,就像他以往的那些先辈一样,静静地老死在宫中。
于是当天晚上,怀荣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也是他此生做的第二个决定。
他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当年为了前途而选择了进宫,如今他做出了第二个决定,再一次为了自己的前途而出宫,或者说不仅仅是出宫,而是逃出去,逃出京城,去那个他应该去的地方。
老太监怀荣把一张布满沟壑的老脸尽量舒展得平滑,这次出来他没有带上任何东西,没有带上这些年来藏在宫中的积蓄,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太史令刘琦大人给他找来了一件府中家丁的衣服,然后亲自驾着马车来到城门口。
守城的校尉自然是王弼的人,但是这名小小的校尉自然也认得面前这位天下第三号的顾命大臣,仅次于自己主子王丞相的大人物。
因此两人不费周章的出了城门,在距离城门口三里外的地方,刘琦跳下马车,把藏在暗格中一身素衣的怀荣拉了出来,刘琦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身份,此时此刻,他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亲密战友。
刘琦拉住怀恩那双干枯的手,对他嘱咐道:“此处距邺城不过三里,距齐州却有千里之遥,日后行事,全赖使公你了。”
怀荣生平头一次被一个三品大员如此礼遇,便让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果然是做对了,他对着刘琦行了一礼,说道:“太史放心,老奴此去,一定会面见齐王将天子密诏呈上。”
随后两人依依惜别,一个驾车往东走,一个转身回到那即将风雨飘摇的邺城京都。
很快宫中內监总管离奇失踪一事就传遍了朝廷上下,对此最为头痛的居然还不是那个现在最为春风得意的王弼王大人,对此事最为恐惧的却是当晚那个值守城门的小校尉。
这位校尉值守没有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踏进那座雄伟壮丽的大殿,乃是被气势汹汹的金吾卫押解上去的。
面对着满殿站着的文武勋贵,以及站在正中间那个脸上带着笑意却煞气逼人的当世第一权臣,校尉只想把自己那颗岌岌可危的脑袋使劲的缩到肚子里去。
浑身颤抖颤栗的校尉跪在距那座金座远远的地方,一瞬间便被无数双向自己投过来的眼睛死死的压在地上,连呼吸仿佛都是那么的艰难。
随后他的耳朵在一片轰鸣声中隐隐约约听见有人问他:“内侍监总管怀荣是怎么出城的?”
这位放眼整个天下都是无足轻重的小校哆嗦着身子,努力的抬起头来,他用尽力气望了望站在自己正对面的那一袭紫色,然后眼睛下意识的瞟了瞟旁边站着的太史令刘琦,想到昨天晚上这位面容清秀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大人对自己说的话:“你若承认昨晚是你放走了怀荣,恐怕留给你的绝对是难逃一死,你若咬牙不承认昨晚有人出过城,反倒还有一线生机。”
三十多岁的汉子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打定主意,为了自己这颗脑袋不至于马上的搬了家,于是只好使劲捏住打战的双腿,咬着牙说道:“小将昨晚值守,并无任何人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