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砰砰砰，手扣在青砖上，地下传来的声音很实，暗道并不在地下。
殿里的金佛像、法师像并无异样，不能旋转，也没有明显的机关。
走回去走过来，冷夜再到被重塑的那个佛像前，指节分明的手掌伸过去，细细摸索有可能是机关的位置，可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他打算转个身子，再看看另一边。可是一转头，却对上了那个丑陋、奇怪的凡人像的眼睛。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在看世间的善与恶？
冷夜漆黑深沉的眼眸直视凡人像那双眼，接着又伸手轻触那骇人的眼睛，可是敲了半天，人像没什么反应。
他脸色变得更加冷峻，眸子狠厉，转而轻轻敲击人像的其他部位，不过，仍然是毫无变化。
对了，那道白纱。
从百里溪的屋子里找到的那道白纱，上面写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什么意思？
何为木？何为林呢？
冷夜的眼睛环顾四周，最后停在一处，嘴角一弯，勾唇冷笑。
他一个翻身下去，又飞身到高窗前，看到外面的夜色，推断目前应该是子时，夜空中的紫薇星发出了耀眼的光。
他收好剑，腾出手，掌心发功，击向了窗子。之后，窗边的铁条都聚合到了一起，对流风从窗口吹进来，直直吹向怪人像的眼睛。
下一刻的景象令一向冷静的冷夜也吃了一惊，他分明看到，风进入那双眼睛后就消失了，就像是进了一个漩涡——
所以，那双能吸走风的眼睛就是这个大漩涡的开关，而风，就是促使它启动的密钥。
冷夜一跃，飞到人像前去，想看个究竟，突然，那座像的眼皮上下移开，变成了一个深潭，将他吸引着吞了下去。他试图提剑出手，剑却早已经失灵，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
43
四周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山、雪祁山上都覆满了雪。高不见顶的山，鬼魅一样可怕，巍峨屹立着，冷漠无情地审视人间的情仇冷暖。
眨眼之间，见有蓝色的雪飘落，落在地上和远处的山头。
山上云腾雾绕，远远看去有一人立在峭壁上，那人一袭蓝纱，背对着他。
又是一眨眼间，看到什么东西在拖着一个白物走，在蓝色的雪中留下一片印记。冷夜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起身冲了过去。
又一眨眼，那些东西都散了，眼前一黑，他晕倒在五颜六色的落雪中。
心脏停止了一瞬，沉重的眼皮终于能够抬起，他颤着睫毛，慢慢睁开了双眼，满头大汗，发现原来是做了梦。
闭上眼睛，想起刚刚是在金佛殿，在金佛殿里被那个怪人像的眼睛卷入，醒来就躺在这里了。他直起身来上下打量自己，还活着，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口。
那个怪物是旋风口，还是什么无法言明的东西？
现在又是在哪里？
冷夜转身看了看周围，确定这是一个森林，密不透风的森林。
他穿梭在林间，四面全是茂密的树木，像是松树又不是，松树没有那么高。林子勉强留了一条路，可前面的路望不到头，后面的路看不见尾，上空被林木、枝叶遮盖得很严实，透不下一点光。可近地面处却有微弱的幽光，能让人隐隐看到路面。
冷夜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到一棵巨树前，想在这儿停留一会儿。
他把剑直插在地上，甩开长袍，背倚在树上，清风吹着他的袍角微微往上翻，他跟着偶一仰头，就看到树枝上挂着一块白纱碎片。
他眯了眯眼，旋着飞起，将它从树上扯下，修长的手指在薄纱上一捻，就匆忙向前走去，很快，在另一棵大树上又发现了一片蓝色的，树下还散落着几颗玄冰珠。
盯着那些碎片，他皱眉沉思，心中的冷意遍布全身，紧又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冷夜的脚步发急发狠，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找是不行的。而且，那些只是碎纱，出招用的，说明不了什么。
他又是一个旋身飞起，在空中转了几圈后，抽出寒光剑向左右劈去，剑在幽夜中发出阵阵寒光，印出一张傲然、冷漠、孤寂的脸。
剑光果然引来了人。
一条轻纱飞来，在距离冷夜三寸时，又收了回去，转向飞离。水蓝轻纱在听涛林上空轻扬着前行，那人于一略空旷处轻踮脚落地。
也就片刻的功夫，身后就跟着飞来一人，玄青色水纹长衫着地，掀起一缕轻尘。
冷夜刚落地就上前几步，见来人背对着他，便又皱起眉峰，冷冽地问道：“你是？”
那人一转身，竟然是百里溪。
他的眼中似乎有些笑意，声音却冰冷：招数出到半路为何又收了回去？
百里溪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玄冰纱只打敌人，不打……朋友。”
“哼”，冷夜冷笑了声：“是因为我救过你，所以你不好对我下手？”
“是”，百里溪很坦诚，一双眼睛灿如明月：“一开始我对你是有敌意，可我向来恩怨分明，恩将仇报的事，做不出来。就算退一步讲，我跟你没仇没怨的，为什么要对你下手？”
冷夜看着他，眼中有猜疑，却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也看着冷夜，等着他往下说。飘散的头发遮住了他脸上的疤，此时的面容惊为天人，可他的眼神冷硬，这样的冷夜骨子是冰冷的。就像雪域里的雪狼王，冷而危险，焐不回来的。
见他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百里转身向前走去，冷夜慢慢地跟了上来。
前面的人，莞尔一笑后，傲然道：“冷少侠怎么会来？”
冷夜跟着他的步伐，不紧不慢，高靴踏在落叶上，滋滋作响，在寂静的林中格外明显。
“第一，雪月河是水，水在寺北。
“第二，金佛殿是金，在寺西。
“第三，聚烛坊是火，在寺南。”
百里点头，清然一笑：“看来，冷大侠也料到了。”
“那是因为你留下了线索。”冷夜答得冷傲而理所应当。
“你比我预料中要来的快。”
“哼。”他在自嘲，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百里溪没停下，清脆的声音在林中飘忽：“你去了纠察司、雪月河、聚烛坊、金佛殿。”
冷夜有点儿惊讶，没想到他算得这么精准，连自己行动的误差都了如指掌：“没错，还有寺中和寺东……我本以为是以整座古刹为核心，所以去了寺内的东西南北中五处，去寻剩余的东和中两个方位的异处。”
他说得豪气坦荡，似乎错也是错得理所当然：“后来才发现错了，那个只是外方位。更精准的应该是以金佛殿为核心的内方位。也就是说与白骨相关的五个方位、五行之物都在那个禁殿里。”
百里清清淡淡接他的话：“后来才又折返金佛殿？”
冷夜没答，转而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告诉我，或者巴仙人他们？”
百里溪没顺着接话，而是反问他：“我怎么就能断定我是对的？……要是推算错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冷夜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点了点头，眼中有淡淡笑意：“所以……你一开始也以为是外方位。”
“不”，百里回头看他，他的眸子里印入一个瘦弱的、清冷的身影，清逸出尘。林中的幽光下，他原本暗黄的皮肤发白、白的透光：“第一次去金佛殿的时候，就觉得里面很奇怪。那些像只是一个方面……还有……墙。”
百里溪停下来，给他时间去回想。
大殿内北墙上贴着是雪月河的径流图，据说雪月河的开凿引流就是根据这张图来的。
南面绘有聚烛坊的图，下面还摆满了火烛。
西面摆放的是一份笑佛的塑像，金刻而成。
东面就是那个怪人像。想到这里，冷夜冷哼了一声，接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中间是佛骨，佛骨种在土中，像是从中生长的。”他说到这里，皱了下眉：“不过这一点，我不确定。”
百里没有接话，冷夜继续道：“东方对应五行中的木，所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木的入口，就在东面那个怪人像中。我通过那个像，来到这里，这里又是一片树林，东、木、林都对上了。”
他幽幽的目光看向他，下了结论：“下一具白骨应该就在这里了。”
百里溪停下，没回头，只淡淡道：“聪明。不过也许，不只一具。对了，巴仙人和阿九呢？”
“我让他们离开。”这一声又是深沉、决绝。
“冷夜，你并不像你看上去那么冷酷无情。”
这一句换来的又是冷夜的一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