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消散
巨大的恒星散发出强烈的引力波，吸引太空中的陨石、灰尘汇聚于引力轨道上，经历漫长的岁月，最终形成了如今努凯里亚的猩红的星球表面。
星球在轨道上绕着恒星自转，德西亚所处的半球也迎来了又一天的清晨。雪原上寒风依旧，不过在升起的恒星照射下，倒也不是那么冷了。
一众角斗士逐渐靠近身上异状已然消失的安格朗，紧张而忧心地看着他，渴盼希望之子的安然无恙。
被众人围在正中的安格朗缓缓地睁开眼睛，此刻他的眼睛的颜色却有了不同，一只浅蓝色，另一只却变成了猩红的色彩。众人被他那只猩红的眼睛盯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和诡异的亲切感交杂着涌上心头，引发他们的心理的不适。
“我没有事……兄弟姐妹们，还有奥诺玛默斯……”
沉重的、带着莫名悲哀的粗犷声音响彻在角斗士们耳边，引发众人的疑惑，这声音所具有的情感迥异于安格朗之前稚嫩的男孩声音。
‘安格朗’此时的身躯在一众人中显得格外高大，猩红的眼睛正流出蕴含强烈情感的泪水，半神之躯中流露出的强烈情绪在天赋的共情力下迅其感染了周围人，让他们也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悲戚。
‘安格朗’的大手贴近奥诺玛默斯的脸颊，却犹豫着停留在半空，似乎是想要触碰却又害怕再次失去。
正当他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候，奥诺玛默斯用双手贴上了半神的粗壮手臂，轻轻引导着它贴上自己的脸颊，肌肉的温度在两者触碰的那一刻连接上此刻的凡人和万年之后破碎的半神灵魂。
“安格朗？发生了什么？”
面容苍老的战士疑惑着看着眼前的巨人，一种难以理解的情感催使他发出了疑问。
“奥诺玛默斯……，我一直，……一直想要向你道歉，对不起！真的……”
巨人陷入无法自拔的愧疚和哀伤之中，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在无数时间之前，因为犹豫、因为懦弱，他错失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最终被高阶骑手的科技术士打上恶毒的灵能机械，在那恶毒的折磨下陷入疯狂，以至于杀死了自己的养父。
从那之后，他就陷入了永恒的悔恨之中，痛苦和对自己的憎恨如火舌一般炙烤着他的心灵，带来远超钉子带来的折磨。
为什么？为什么要犹豫不决？明明他有很多的机会去避免那残忍的恶果？却最终不可挽回地失去亲人、失去子嗣、失去一切，以至于最后成为永恒的奴隶？
……
意识之海。
愤怒的火焰被扭曲的屠夫之钉注入安格隆的心灵，几乎再次将他推入痛苦的深渊，让吸收他痛苦的安格朗几乎难以忍受。
“安格隆！清醒一点！奥诺玛默斯还活着！你的兄弟姐妹们也依然活着！难道你要再次杀死他们吗！？”
意识体的安格朗挥动拳头狠狠地敲击着安格隆的脑袋，试图让他清醒过来，可陷入悲伤和痛苦深渊的怪物显然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打醒。
‘早知道不让他看奥诺玛默斯他们了！’
安格朗脸色苍白，痛苦也折磨着他，此时的他有些后悔让安格隆接管身体的一半控制权了。
外界，看着安格朗的眼睛被痛苦折磨得越发猩红，奥诺玛默斯忍不住出声，吸引着巨人的注意。
“安格朗，你没有对不起我，相反，我感激着你，没有你将我们从竞技场中解救出来，我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就会死在那些刽子手的残虐下。”
“你知道的，我们所有人都敬爱着你，把你视作希望，即使再大的错误，即使你将我们杀死，我们也心甘情愿……”
苍老的角斗士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自己对安格朗的感激，他的话语里蕴含着最真挚的情感，终于让巨人自痛苦的泥泞中看见一缕温暖的阳光。
“……”
‘安格朗’眼中的痛苦和疯狂逐渐被一股更大、更强烈的情感压下去，体型庞大的巨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真的愿意原谅我吗？奥诺玛默斯。”
“真的！”
角斗士斩钉截铁地回复。
巨人轻轻的、释怀地笑了，仿佛扛了千万年的重担去了一半，猩红的眼睛中的血色褪去，化作淡蓝色。
“谢谢你……”
“父亲！”
……
意识之海。
安格朗怔怔地看着眼前逐渐消散的怪物身影，就在他以为一切将要不可挽回的时候，安格隆突然自狂怒和愧疚中恢复了正常，恶魔的形体像是褪去的旧衣，化作和他一模一样的外貌。
“你……你这是怎么了？”
安格朗忍不住询问眼前的孩子。
“我快要消散了。”
安格隆笑着抬起自己的右臂，风化一样的破碎正自他的指尖向上蔓延，肢体如尘沙般缓缓消散，他的笑容很纯净，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那你……”
安格朗手掌伸出，他还有很多的事想要询问眼前的另一个自己。
安格隆笑着，走上前，轻柔地拥抱幼时的自己，
“你要小心，警惕一切腐化，祂不会白白放过一个上好的奴隶的。”
“祂？”
“我不能说出祂的名字，会招来祂的视线，……如果可能……，尽量站在我们亲生父亲的那一边吧，祂或许是这炼狱宇宙中相对没那么糟的那一个。”
想起那个冷漠的男人，安格隆嗤笑一声，拥抱着年幼的自己，他的身上突然开始散发出强烈的光芒。
“这是我失去已久，又在刚刚回来的力量，真幸运还能再体会到它，现在传给你吧。”
他将天赋共情之力传导向怀中的自己，力量的损耗使他消散得更快了。
“你……不要！我还有很多事想问你。”
安格朗紧紧地抱住眼前的人，想要挽留未来的自己，可指尖不容停留的光屑告诉他一切的不可挽回。
“你比我要强，坚强地活下去吧，保护好他们……”
在天赋的传输完成之后，安格隆消散得更快了，几乎眨眼功夫就只剩下悬在半空的脸颊，他微笑着，眼神却有些复杂。
“安格隆！”
安格朗焦急地伸手想要抱住他，却难以抓住眼前即将消散的烟火，像梦醒的人抓不住一场去意已决的幻梦一样注定。
“真羡慕你啊，这么幸运……”
安格朗怔怔地看着空空的掌心，在意识海中久久呆立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