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救驾
城门内，火光欺天，不时传来火星子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响，夹杂着朽木燃断倾塌的闷响。
刚刚那两箭透过了重重人墙，也斩碎了一切的兵甲相接，刹那间所有人都调转过头，心怀着惊诧，循着那箭射来的方向望去。
于漫天火光中，有一人着一雪白战甲，身骑高马，墨发高束，腰间挂一镂金黑玉。
面容清冷昳丽，如春日疏柳，亦如深冬傲梅，神色桀骜凛冽，带着像是早在这铁马金骑中征伐了无数年的自若与坦然。
在他身后，是数百名身着黑色夜行装束的士兵，皆以黑绸蒙面，腰间别一冷剑，看上去颇为神秘。
那人眸峰凌厉，手中紧握一箭，箭弦因为适才拉弓的劲道还在肉眼可见的轻颤，显然刚刚那两箭便是出自此人的手笔。
裴玄恨得目眦欲裂。刚刚那两箭越过了自己的兵，仿佛带了眼般径直击向自己，力道之大还震碎了自己的发冠，可见此人内力凶悍，深不可测。
他怎么就不知道这宫里居然还有此等高手！看这个装束也不像是狗皇帝的人马，难不成也是生了别的心思，欲行黄雀在后之事？
可自己这番行事非常隐秘，狡诈阴险如三王都不知道此等秘辛，此人又是从何得知，又从宫中杀出？
莫非这宫内藏有蹊跷？一霎间裴玄在脑海里闪过无数猜测与可能，又瞬间回过神来。
现在大事将成，不能再拖，也实在不得在此刻慌神，扰乱军心。
裴玄想完，将肉手紧紧攥起，掌中盗汗。原本就不算大的眼睛眯成小缝，只看到一条细线透着点光亮，狞笑着开口。
“阁下想来也是与在下所谋之事相同，只可惜这皇帝的护城铁骑正候在城墙之外，不出片刻便会攻破城门。倘若你我此时产了嫌隙，鹬蚌相争，届时谁都讨不了好。”
裴玄有理有据缓缓说道，目光却是一刻未曾在那白袍上挪开，仔细地观察着其的反应。
裴玄见那人并未开口反驳自己，还悠悠于马上低下了头去擦拭自己的弓箭，于是更加坚定了自己刚刚的想法，继续说辞愈发用力，叽里呱啦地一一分析着弊利。
“在下认为，你我如今皆势力单薄，单拎出来也实在无法同狗皇帝的人马相较，唯联手一起才是上上之策。阁下以为如何？”
陆微之将弓把于掌中，也未搭箭，只缓缓吐出一句，“你有点吵。”
裴玄似是没听清，伸长了脑袋凑着耳朵问：“你说什么？”
陆微之侧头淡淡勾起弧度，绽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没什么，在下刚刚不过是说想取你性命罢了。”
裴玄神色大变，又气又恼，“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世子便只好顺手将你和这狗皇帝一起送下黄泉了！”
“上！把他们都杀了！”
那批精兵得了指令，很快便分作两批，目的性地自裴玄正中往两方散去，分出一大部分人去应付刚来的那批麻烦。
裴岚望着面前的精兵人数骤然减少，心底生疑，可奈何距离实在太远瞧不真切。
白无双以剑撑在地上，刚毅的面庞上血汗混杂，也发现了前方局势的转寰，勉强直起身，望着身侧的裴岚道：“想来应该是又来了一批军马，就是不知是敌是友。不过能拖一会便多拖一会。”
裴岚道：“不过看眼前的形势，恐怕是撑不到援军赶来了。”
面前涌上一大批精兵，将裴岚与白无双二人围了个干净，手中长剑冷光乍现，一齐朝二人落下。
白无双将手中长剑一横，做防御状，数位精兵刀剑落下，重压之下，竟是再承受不住，沥出一口鲜血。
裴岚那边的情形也不是很好，围了一大堆兵。但好在先前白无双将其保护得很好，除了略微感到有些体力不支，身上却是一点儿伤都没落下。
裴岚一脚将面前的两名精兵踹开，以剑横在半空，拦住了部分进攻，有些嘶哑地开口：“白将军，你怎么样？”
白无双咳嗽道：“回陛下……臣……没事。”
裴岚知道他是在硬撑，不再开口去问，将手中长剑挥得更猛疾，守在白无双跟前，一步都不肯退让。
白无双左捂着胸口，右手持剑，艰难出声：“陛下，您不用管臣了……自己逃吧……撑到援军进来……方能有……一线生机。”
裴岚听了此话，怒道：“别说傻话！今日我们谁都不会死！”
另一方，战争悄然打响。局势却在短暂的时间里朝一边倾倒。
“啊！你究竟是谁！”裴玄看着自己的精兵一个一个被那人斩于剑下，丝毫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不由得惊恐出声。
那可是自己培育了多年的精兵，武艺体力都是一绝，可如今就这么如同杀鸡般，被那白衣男子一一斩杀。
辰国如今的第一武将白无双已经被困在城门内苟延残喘，他可从未听说过辰国境内有比白无双还要厉害的人。
除非……他不是辰国人！
想到此处，裴玄握着剑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癫狂地重复道：“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谁！”
那人没有作答，只是连斩数人后，于马上一跃而下，脚心轻点，步步生漪，掀起一阵清寒。
身法极快，迅如惊雷，残影几闪，便掠到了裴玄身侧，幽幽开口。
“在下名为……陆微之。”
听到这个名字，仿佛空古的灵魂溯回至今，多年前在心底埋下的种子，于心中迸发，恐惧、惊怕、寒耸……五味杂陈。
裴玄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而后见鬼般抱着脑袋嘶吼哭喊道：“你没死！你没死！你怎么可能没死！”
陆微之淡淡道：“原本是要死了的，但看到你这般的渣滓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又突然不想死了。”
将剑持在裴玄脖下，倏尔厉声道：“叫你的人停手！不然……”剑光微寒，割破了外皮，但因为裴玄皮糙肉厚，并未见血。
裴玄蓦地腿软，但碍于长剑横在脖前，只得梗长了脖子，哭得涕泗直流：“都收手！不要再打了！停手！”
精兵得了指令，一一退开了，自城门正中分开一道敞亮的道。
裴岚有些怔神，望着不远处心心念念的人影，心中洪波骇浪惊起千层，如积千年的雪山一瞬消融，亦如沉寂多年的山火刹那间喷发。
陆微之屈膝，眸中粲然，腰间镂金黑玉叮然作响。
“属下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