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得你喜欢，是我之幸
旭日初升，天空湛蓝无云，只微微放出一点光亮，透着镂雕云纹窗隙洒到了定辰宫内。窗外叽叽喳喳忽而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带来了只属于春日的盎然生机。
裴岚缓缓睁眼，感觉精神充沛了不少。说起来，这也是他这几日睡得唯一一个好觉。
昨日夜里发生的一幕幕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荒诞且不真实。
他好像……吻了陆微之……不对……是陆微之吻的他……
想到此处，裴岚心里有酸有甜，百感交杂，但也说不清什么滋味，只觉得不似真的。
扶额坐起，却发现定辰宫内空荡荡的，哪里有那人的身影。看来昨日夜里发生的真的是他的错觉，裴岚丧气般垂头，心情亦一点点沉寂下去。
“陛下醒了。”清冷的声音从宫门处传来，陆微之身着白衣，站在如辉般的阳光下，笑容恣意，温暖了整个冰冷的宫殿。
裴岚怔在床上，一动不动，看得有些呆了。
陆微之见裴岚没有反应，迈着轻快的步子，一步步往檀木床边走去。
陆微之歪着脑袋，温柔地笑道：“陛下莫不是傻了？怎么一动不动？”
裴岚扬起头，将视线投到一边，小声忸怩道：“你敢这么跟朕说话……就不怕朕把你杀了。”
陆微之心里偷笑，心想这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心里欢喜的不得了，非得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
若他喜欢的是寻常人家的姑娘，面对他这样的死板性子，丝毫不懂得如何去哄人欢心，想必早就将他弃之，另择他偶了。
所幸他遇到的人是自己，喜欢的人是自己。他懂他的言不达意，也知道他的口是心非。
他不会再叫他难过了。
陆微之睫毛纤长，一双墨眸精灵般眨动，泛起狡黠的光芒，语气也是破天荒地带了撒娇的意味。
“陛下，杀了我……您真的舍得么？”
似乎被人看穿了心事，裴岚面色倏然一暗，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地道：“昨日夜里……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陆微之沉声思考了片刻，道：“陛下真的全都忘了么？”
说着已经带了些哭腔，颇有指责的意味，“昨日夜里，你……你说要……还说要……真的都忘了？”
裴岚见陆微之这副模样，手不自觉的抓紧，心想自己难不成真的做了什么不言而喻、禽兽不如的过分事情，趁着自己酒劲强迫、伤害了他。
裴岚的语气已经带了着急：“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旋即想到什么似的，小声补充道：“你放心……朕会对你负……”
话未说完，陆微之笑道：“倒也没什么，陛下也就说了一些醉话，譬如要将影昭关进锁囚狱，又譬如要将宫外不听话的人都统统杀了。”
正在宫檐巡视的影昭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后背突然有些发凉。
虽然这些话完全符合裴岚一贯的作风，也完全说的出口。但裴岚还是不信地反问：“当真如此？”
陆微之眼不慌心不跳道：“当真如此。”
裴岚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但陆微之显然发现其眼底的怀疑之色。
果不其然，裴岚又问：“那昨夜朕做了什么？可曾做出一些……过格之举？”
陆微之闻言，眼珠微动。半晌笑道：“过格之举算不上，不过是站在桌几上倾唱了几首，后面动情之处还哭出了声，都叫人听了去……啧啧……”
裴岚当然知道陆微之在调笑自己，望着陆微之的脸色写满阴骛。别提只是有些醉了，就算他被人下了什么迷药，完全失了意识，亦是不会做出如此有违自己身份的事情。
面上不觉有些恼火，道：“你休要胡说，朕只是醉了，又不是死了。”
陆微之面上浮现计谋得逞的坏笑，讥笑开口道：“哎呀，原来陛下还记得呀。属下还以为您都忘光了呢……”
裴岚脸已经黑到了极致，但又不忍发作，只得一个人独自坐在檀木龙床上生闷气。
陆微之看到裴岚这副矛盾作态，不由得忍俊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裴岚亦望着陆微之，见他笑得开怀的模样，嘴角终于也微微上扬。视线突然落在陆微之的薄唇上，却发现其上有些地方已经破了皮，昭告着昨夜的激烈。
裴岚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就要将其理智吞没。联想到今早脑海里破碎的片段，心中的猜测仿佛已然有了印证。
破碎的记忆里，是陆微之主动地拥吻了自己，甚至二人唇齿交缠时，他望向自己的面上也带着说不出的欣喜。裴岚只当这是上天赐给他的一场美梦，一直不敢去想这是真的，是真实存在过、发生过的事情。
他自认为不可一世，高傲自大，没什么事值得他害怕。但在面对陆微之时，他却一直都是胆小怯懦的，从不敢真正表明自己的心意，多少真心话也是被当做玩笑话说了出来。
他不敢去亵渎他。陆微之是天上的星星，是朗朗皓月，是只可远观的白莲，亦是遥不可及的神明。
而他……似乎接受了自己。
裴岚倏尔下了床，也顾不得穿衣打扮，虽心怀忐忑，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缓缓行至陆微之的跟前。
二人身高相似，皆身高八尺有余，四目相对，是冗长的寂静。
裴岚骨节分明的手颤抖地抚上陆微之唇上破皮之处，虽未开口，但是陆微之已经知道他意欲何言。
于是他率先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安静气氛，温柔开口。
“阿岚……好久不见。”
裴岚显然一怔，木讷道：“你……你都知道了……”
陆微之没有回答是否，只是歪着脑袋看他，面上洋溢着柔柔笑意。他的身形挺拔，面容本就一等，配上白袍如雪，更是惊若天人。
裴岚晃神了一霎，道：“所以昨日那个吻，也是……”
陆微之面色赧然，声音低了好几度，道：“陛下心里知道便好，别到处乱说……倘若叫人听了去，影响陛下威名与声誉就不好了……”
裴岚心中欣喜，如蜜饯打翻在地，溅起一地的甜蜜，将陆微之一把揽入怀里，紧紧地抱着，仿佛要将他嵌入骨里。
裴岚道：“有什么不好的？朕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年……上天待朕不薄，将你重新送到朕身边，还……所以，朕还怕世人不知道。”忽然声音陡然转变，“何况声誉那东西，朕从来都不在乎。”
陆微之认真道：“可我在乎，我不愿你因为我受世人唾骂。如今朝政已然不稳，还因为割地一事……动荡不安，岌岌可危。我父亲虽然无罪，但一日不平反，我便一日都是罪臣之子，戴罪之身。所以陛下，只有等我为陆氏平反的那一刻，我才能真正地站在你身边。”
“陛下，等着我，也请你相信我。请再给我一段时间吧！”
裴岚道：“好，朕自然全力助你。得你喜欢，是朕的荣幸。”
陆微之微笑着将裴岚搂得更紧：“陛下可别折煞我了。”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语气认真地补充道：“陛下，你也是很好的人，你喜欢我，才是我之幸，亦值得我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