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陆微之，我输了，算你厉害
影昭将二人分开，尽量没有触及陆微之的伤口。看着二人被人匆忙抬走，影昭脸色阴郁到了极点。
他那张脸本就冷冰冰的，常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除了面对陆微之的时候，才会有些表情，因而现在显得更加不近人情。
刚刚裴岚前脚刚走，他就跟了上来。结果就看到刚刚的所有情景。他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裴岚如此失态的模样。裴岚搂着陆微之伤心欲绝，刚刚所述的那些话语都无一例外的传到了影昭的耳朵里。
就算他再傻，也不可能不懂那意味着什么。
怪不得……怪不得……以前所有的匪夷所思之事都在此刻得到了解释，如团团迷雾被风突然吹散，影昭豁然开朗。
影昭垂下头，长叹一口气疾步跟了进去。
定辰宫内，裴岚躺在明黄色玄锦大床上，眉头紧紧皱着，似有噩梦。
周围围着许多人群，脚步匆忙，马御医更是急得焦头烂额，忙忙擦拭自己面上的汗珠。
另一边的凌云宫里，陆微之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包扎了，只暂且止住了血。面色惨白，嘴唇已经发紫，生命体征越来越薄弱。
马御医是首席御医，自然得两边照看。如今恨不得立刻多出来个三头六臂。好在宫里剩下许多御医也在闻讯赶来，不然今日估计这小老头要累死在这里了。
似锦在定辰殿侧，急得团团转，左右踱着步子，嘴里还喃喃道:“怎么办啊怎么办？”
影昭看得烦了，将似锦一下子拉开，“姑娘，你别再晃来晃去了，好吗？”
似锦眼眶里含着泪水，鼻头红红的，带着哭腔道:“可是……我着急……”
影昭一听这话更加来气，言辞犀利，毫不客气道:“这在场各位谁不着急？你在这转来转去他们也不会醒过来！你就别添乱了行吗？”
似锦没有说话，圆润的鹅蛋脸上噙着闪闪的泪花，只是关切地看着不远处的裴岚。
影昭看到她如此可怜模样，也不好意思多说一句，只深呼一口气，将视线移至裴岚身上。
裴岚的手紧紧蜷着，蓦地睁开眸子，面色阴沉到了极点，仿佛暴雨前的暗沉天空。
马御医看到裴岚醒了，立马凑到其跟前，小心询问道:“陛下，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不适吗？”
裴岚扶额从龙床坐起身，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
有侍女、侍卫、影昭，还有好些个御医，看到裴岚苏醒，面上总算带了点轻松之意。
没有他……他受伤了……他在哪……
裴岚大手将被掀开，乍然下床，险些有些站不稳。似锦赶忙上前搀扶，却被裴岚一把推开，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她，似锦只得委屈地退在一边。
裴岚双眼布着猩红血丝，黑发散在一边，给其增添了几分不可言说的妖孽美感。
但是他此刻却顾及不了那些了，倏尔将马御医拉到跟前，双手捏住马御医的两肩，问道:“刚刚那个男子现在怎么样？他在哪里？”
马御医肩膀吃痛，看到裴岚此番模样，难免受了惊吓，只断断续续说道:“在……凌云宫，手下无能，那箭矢上卒了毒，只把血止住了，但是那毒，确是……”
“却是什么！”裴岚听到马御医所言，再也不能保持理智，怒道:“什么啊？”
马御医立马跪了下来，面色惶恐，额间渗出些许汗珠。众人虽听不清二人之间的谈话，但都是些有眼力见的，见情况不对，也纷纷跪倒了一大片。
整个定辰宫一息之间变得鸦雀无声。
众人皆知，裴岚的性子一贯暴戾，喜怒无常，手段狠辣，十分我行我素。
传闻当时先帝驾崩，无数皇子王爷对裴岚的帝位蠢蠢欲动，却被其一一化解。那些呈反对之态的人都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抄家的抄家，囚禁的囚禁。久而久之，那些异议之声就都消失了。
虽然前段时间他心情极好，性格偶尔有所改变，也显得好说话了些许。但是此刻众人却又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其刚登基的情形，不由得后背发凉。
马御医看着裴岚黑到极点的脸，战战兢兢地小声开口道:“那箭矢之上涂有一毒，此毒名为销魂天寒毒。此毒毒如其名，中毒者浑身冰寒，伴有刺骨锥心之痛。一般在楚国最北边的极寒部落的巫医炼制。也不知这位公子经历了什么，居然会染上楚国的毒。”
“中毒者中毒后一般可存活一月，但是这位公子被人射中要害，伤势严重，恐怕是……撑不了一月了。”马御医叹惋道。
裴岚阖上眸子，心脏隐隐作痛，强忍着情绪，声音暗哑道:“他还能活多久？
马御医看了眼裴岚的神色，如实道:“依老臣看，倘若再无解药，恐怕不会超过半月。”
裴岚面上无悲无喜，似是接受了这个事实，道:“听你的意思，解药很难得？”
马御医道:“是。制作天寒毒本就复杂繁琐，其解药所用药材也十分稀有，共有五种珍贵主药，名为解甲、当阳、天山血莲、玉蛰、青木。”
“个个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放眼整个大辰，都只能寻找前三种。至于剩下的玉蛰与青木，皆生长于楚国，是极为罕见的仙品，唯独皇家才有资格拥有。”
说罢，马御医面露难色，摇摇头，连忙叹了好几口气。
裴岚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喉咙有些干涩道:“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跪在远处，虽然不知道裴岚和马御医之间说了什么，但听到“退下”二字，便如释重负，仿佛自己刚刚面对的是什么洪水猛兽，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裴岚一个人走出定辰宫，察觉到不远处有一处细碎的脚步。面色平淡，远远开口道:“影昭，你也退下吧。”
影昭没有作声，但接下来确实再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裴岚站在凌云宫门口，没有踏进去。一旁看守的侍卫刚要开口，被裴岚一个手势拦住，遣退下去。
过了没几分钟，偌大的凌云宫里，就只剩下裴岚和陆微之二人。
裴岚缓缓挪到陆微之的床榻边。陆微之面色虽然惨白，毫无血色。但是美人在骨不在皮，其容颜依旧清秀俊朗。昏迷着的他，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就那么睡着，就让人忍不住心疼。
裴岚不顾形象地瘫坐在了床榻旁边。一国之君就这么潦草地坐在地上，任谁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裴岚看着陆微之的面庞，眸中波光涌动。骨节分明的手抚上陆微之的脸，轻轻勾勒着，似乎要把这张脸、这个人刻进自己的全部血肉里。
他的目光甚至舍不得从陆微之身上移开，他怕他一闭眼，他就消失不见。
裴岚就这样瘫坐在地上，不知坐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良久，裴岚才背着床榻低着嗓子，自言自语道:“陆微之，我输了。算你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