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 章 忌惮
书清只听见徐元璟疾言厉色,留下两个字,他说:“去查!”
夜里。
墙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书清在院子里种插葡萄架子,徐元璟种了好几株紫葡萄。
书清听到这声响起初还以为有贼人,不曾想爬满葡萄藤的高墙之上,陡然冒出一颗黝黑的脑袋。
书清愣在原地,手中的铁锹哐啷一声落地,直直跪了下去,“参见陛下!”
“嘘。”
宋尺素淡定的坐在墙头,轻轻的对着书清举起食指在嘴边嘘了一声。
书清脑子里百转千回,不争气的身子软了下去。
在陛下还曾是皇子时,书清见过几回,然陛下登基之后,他再未见过。
宋尺素一身紫袍,大剌剌的坐在墙头,头发稀稀疏疏散落肩上,面色驼红,神色飘然。
与书清曾见过的那个矜贵皇子,截然不同。
宋尺素抬头瞧了瞧天上的满月,恍惚了好一阵。
适才在寿康宫与殷太后饮了些酒,想起来好些日子未曾见到徐元璟。
这要是让文武百官瞧见,虽不会在朝堂之上说些什么,倒是会私下议论纷纷。
到时又该传出皇帝不正经的文章,不过今夜宋尺素是不大在意了。
“雾之。”
宋尺素大声喊着徐元璟,一跃跳下墙头,阔步摇摇晃晃朝徐元璟书房走去。
书清这才如梦初醒,跟在宋尺素身后胆战心惊,小声嘟囔着:“我的祖宗啊,可小心些。”
若是陛下出了什么事,受了什么伤,他书清这条小命就难保了。
宋尺素推开门,屋内烟雾缭绕,徐元璟垂眸坐在书案边,面前还未熄灭的铜盆里燃着一张张未烧完的宣纸。
“雾之,你这是干什么?”
宋尺素被烟气熏的弯下腰猛然咳嗽了几声,捂着嘴问他。
“陛下,怎么来了?”
徐元璟皱眉看向他,“这是怎么了?”
见徐元璟看向自己,宋尺素低头,一身紫袍被割裂开来。
“翻墙的时候撕破的吧。”
“这大半夜,若是从正门进来,外人不传闲话啊,雾之名声要被我毁干净了。”
宋尺素在徐元璟这里,私下从不说称自己为朕,他觉得好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在书院了。
还是意气风发,谈天论地的少年郎。
宋尺素晃晃悠悠,吊儿郎当的岔开腿,坐在了徐元璟身旁的地上。
徐元璟一直未曾婚配,各家大族为了笼络他会将族里适龄女子送来,徐元璟却一直拒之门外。
也不曾听闻徐元璟心悦那家女子,又见徐元璟与陛下关系密切,总是出双入对。
不知谁说起,那徐首辅不喜女子,貌似有龙阳之好。
不知怎得,整个西京私下里传开了,又有人说,是徐首辅对陛下有见不得人的说法。
一传十 ,十传百,就这么都相信了。
朝中大臣又开始痛心疾首,上奏,这事又不好明说,只是隐晦的让两人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
“这是在烧些什么?”
两人好似还在书院中那般,没有君臣之分,只是好友之间夜里说会话儿。
徐元璟垂下眼睫,没有答话,宋尺素不知他是何神情。
“没什么。”
“陛下深夜至此,可有何事?”
宋尺素抿了抿唇,酒意散了一大半,“雾之,说了人后不要称我为陛下。”
“陛下,君臣之分。”
“好好好,好一个君臣之分。”
宋尺素突然怒极,像是被说中了内心那点阴暗的心思,从地上猛然站起,满脸愤怒的看着他。
“我与你这些年的情分,雾之现在与我讨论君臣之分吗?”
徐元璟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抬头看着他。
宋尺素突然不敢看他,只是闭了闭眼。
良久后,宋尺素一言不发的走了,还是翻的墙。
书清不知两人在屋内说了什么,只见陛下来时脸上带着笑意,走时却一脸怒气。
“哎哟,祖宗别从墙上走。”
宋尺素站在墙上,吓得书清魂都飞了。
这一个个的净折磨他。
徐元璟坐在房内,还是那一个神情,身子甚至未挪动半分。
看着铜盆里已经熄灭的黑灰,自嘲般笑了两声。
两人不同以往,他是臣,宋尺素是君,自然不可再像从前。
若是宋尺素对他半分忌惮都没有,两人自然可像从前一般要好,可宋尺素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开始提防他。
当年,宋尺素登基之后,殷皇后的哥哥,前任首辅被人上奏弹劾,强抢民女,还曾酒醉后,扬言自己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无人敢治罪他。
刚刚登上皇位的宋尺素年轻气盛,朝堂之上本就有大臣质疑他的能力。
当时的宋尺素年轻气盛,眼里容不得半分沙子,一气之下,将殷仲辛下了牢狱。
徐元璟这才成了大宋最年轻的首辅,宋尺素的左膀右臂。
这事却又慢慢传出流言,说是宋尺素刚刚登上皇位,根基不稳,为了有人助他,陷害殷首辅,让徐元璟上位。
殷皇后当时便不满,此谣言一传出,听说殷皇后传召宋尺素,在寿康宫整整秘密谈论一下午,后来殷首辅就被放了出来,无人知道,那一日下午,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只是自那之后,朝堂中,再也没有殷仲辛这个人,只是派他去了地方做了一个闲官,这事也就过去了,再无人提起。
可不知是谁,上个月又将旧事重提,风向变了,或许是这些年,宋尺素这个皇帝做的很好。
所以这次人们怀疑起了徐元璟,说当年是徐元璟为了当上首辅,先是在书院里对宋尺素殷勤献好,后面又跟随在战场上出生入死。
眼看宋尺素登上皇位,徐元璟却没落到好,便想法子陷害殷仲辛。
谣言一出,整个西京传的沸沸扬扬,若是宋尺素一如既往信任于他,徐元璟今日又怎会如此。
一刻钟前,亲信传来消息,宋尺素在暗中调查当年这件事。
宋尺素对他,已经有所忌惮。
铜盆里一堆灰烬,写满了宋尺素对他的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