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小鲶鱼
脚底板的铁钉被取出来了，两三个钉子穿过脚骨。
医生说至少要休养四五个月。
四五个月！
对于一个练习生来说，四五个月意味着优胜劣汰，三个新组合的出现…
这也意味着他没办法参加新团的活动。
他将要重蹈覆辙，再等个几月甚至几年…
或者公司根本把他丢到无人的角落，任凭他自生自灭。
微风吹进窗子，一丝凉意爬进衬衫脖颈处，偌大的病房静的可怕，都能听到点滴的水声。
白色的衬衫竟不敌男人脸色白惨白，空灵而俊秀的脸庞毫无生气，薄唇紧抿着。
边辰静静地望着天花板，脑袋从未觉得如此空荡，如此想逃离这一切，逃离喧嚣的世界。
翻开手机，通知状态栏没有任何一条消息。
从前的行程安排都满满的，练习时间恨不得一个小时掰成三个小时用，拼死拼活练到脱水…
原来一停下来，会觉得时间这么漫长。
他看了看手机里的应用…
文件夹里，是静静躺着许久未点开的游戏。
边辰想起曾经想做主播的事情。
那是大家还在玩儿大鱼吃小鱼和穿越火线的时代，是游戏还没有外挂的时代。
大家对于电竞的热爱还很纯粹，没有名利功勋的追逐与勾心斗角。
只可惜，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
母亲和家境并不能支持自己去游戏公司武汉培训。
不然他现在或许已经是个游戏主播了吧？
这样想着，男人鬼使神差地点进应用商店，界面有一个新出的直播平台。
如果没能出道，自己干脆放弃，去做主播吧。
好奇心驱使下，边辰点击下载了那个直播平台。
平台点进去是橙黄色的页面，边辰有一瞬间恍惚，想起高中时和哥们一起在用语音聊天软件的日子。
那款风靡大江南北的语音助手，此刻也不见踪迹。
那是叫做歪歪语音的软件。
那时只有母亲与他，除了吃穿用度，家里并没有多余的钱。
他很少和兄弟们去网咖，在兄弟再三求他以后，也只去过一次网咖。
当时还因为不懂语音怎么搞，弄出了很多笑话。
母亲还说：“现在娃儿们整得东西都很高级，妈妈有点跟不上时代了，辰儿能不能教教妈妈？”
边辰只记得当时自嘲地笑了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跟妈妈讲自己也不会。
现在想来，自己曾经的年少无知，对家庭家境的抱怨和不解。
一定伤害了母亲很多次。
边辰是单亲家庭，父亲在6岁的时候出轨，被母亲发现之后，父亲索性不装了，直接抛弃家庭。
还拿走了家里的一大半积蓄，只把孩子丢给母亲一人抚养。
十多年间，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
边辰的童年处在电子产品火热兴起的时代，边辰和其他孩子一样对电子产品、游戏有着火热的迷恋。
小时候还常常羡慕别人，怨恨妈妈什么都不能给自己带来。
也做过和其他孩子一样的事：逃课和厌学。
可即便是这样，妈妈也从来都不打骂自己。
甚至还会借工厂里主管阿姨儿子的游戏机带给他玩儿。
边辰越长大越懂得母亲的不容易，在得知母亲患病之后，迷茫地蹲在街边。
是公司里的星探发现他，觉得他是可塑之才，把他拉进公司。
星探说会承担一切费用，照顾好母亲的所有。
现在想来，竟觉得自己太过天真。
边辰白皙的骨节慢慢翻过首页，眼睛重新聚焦到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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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个词条很快落入边辰的双眸，他眼眸幽静淡薄，仿佛失去光泽的玩偶。
“一只小鲶鱼？”他呢喃着，点进去直播间。
主播温柔疏离的嗓音传来，霎时间仿佛填满了整个病房。
他的眼眸深邃黝黑，一汪死寂的泥潭，毫无生机。
“大家好，我是小鲶鱼，有人吗？有人听我讲话吗？在的能不能扣个1？”
直播间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边辰。
扣1吗？算了吧。
“啊~在的扣一下1呗，我今天很伤心，我写的稿子都被拒绝了，你们都没人安慰我。”
“感觉自己什么事儿都做不成，像个咸鱼一样，好伤心…”
“大家可不可以给我扣个1啊，拜托了。”
荧幕上，她的双手合十，作出祈求的模样。
“…扮可怜博同情吗？”边辰眉峰凝起，眸光暗沉如夜。
可是好像…他更应该伤心吧？
他划过屏幕，离开了一只小鲶鱼的直播间。
“还是要看大家都在看的直播，应该会好一些吧。”
手机屏幕的亮度变大了些，直播间的女人穿的很少，搔首弄姿地摆弄着身体。
边辰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嫌恶地滑到下一页。
“为什么就两个人还都走了啊…”女孩儿的声音可怜巴巴，带着哭腔。
他仔细看看直播间的名字，居然还是一只小鲶鱼。
或许今天非看不可吗？
边辰干脆把手机放到一边，躺倒在病床上，缓缓闭上眼睛。
他感觉自己像是躺在沼泽中一样，单是躺着就要被无尽的深渊吸进泥底，被夺走全部呼吸。
沼泽四周遍布荆棘丛林，雾蒙蒙的看不到任何生气。
没有人会为了他来到这片荒芜的土地，没有一双手是为救他而来。
他想起妈妈儿时最爱抱着自己唱的那首童谣，对母亲思念的情绪更加清晰了。
耳边蓦然响起流水婉转的歌声，熟悉的旋律让他心尖一震。
是那首歌…
妈妈最爱唱给他的歌。
他暗淡的眸子浮动起柔和的光波，眼底的哀伤跃然于上，久久地凝视着屏幕上那个女人。
静寂的夜色裹着寒冰的空气席卷而来。
男人静静地躺在泥潭里，数十只惊悚恐怖的手在身后抓着他，把他向下拖去，妄图把他淹没在泥底。
黑暗与迷雾中，一束光穿透进来，边辰看到一双纯白无瑕的手，他抬起无力的手臂，紧紧握住那只手。
直播间里的女人停下了动人的歌喉，他晃过神来，重新盯着屏幕上的人。
“哎…这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看来只有一个幸运观众听到了嘛。”
“要不要上麦和我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