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幕间：海洋馆之梦 6
“那之后，我天天晚上都会梦到那滩水……”
……
这条员工通道极为阴暗，黎锌和程瑞在进来后找了找，也没找到电灯开关在哪，只能先用手机的手电筒照明着前进。
手机的点状光源只能让两个人勉强看清楚通道前面的路，不至于被障碍物给绊倒在半路上。两人的影子被这点光映照得无比巨大，随着手机的晃动一路跟随着两人摇摆。
通道里面有着不少垃圾，还有一些蜘蛛网，恐怕这个通道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使用了，也许是因为此地身处海洋馆，空气中蔓延着潮湿的气息和若有若无的咸腥味。
陈瑞是个近视，还有点散光，他跟在黎锌身后前进着，一路避开这个通道的杂物。
黎锌忽然停了下来。
她俯下身，从一滩水洼中捡起一个长方形的塑料壳子，壳子里面有一张小卡片。
那是一个工作证，上面的印刷字迹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程瑞把自己的手机凑过去对准工作证，两人才看清楚了一些。
有一部分的字迹已经被水给浸得模糊，但是依然清晰的一部分中可以看出“海豚饲养■”这么几个字。
在卡片中央是已经被彻底模糊的姓名，姓名下方则是卡片颁发的日期，因为数字的笔画很少，即使模糊了也不难看清，黎锌和程瑞仔细辨认，确认这张卡是在半年以前颁发的。
半年以前，这个海洋馆还没有正式开张，当时的项目规划中确实有海豚馆这一计划，也许这张卡正属于当时来应聘的某位饲养员，只是海豚馆计划被删除之后，这张卡也被它的主人随手丢弃在了这里。
这么看来，这个员工通道也是这个海洋馆还在修建时期就存在的了。
——这个结论没有什么意义，照理说所有员工通道的布局在修建的时候就都计划好了，但是黎锌觉得这一点很重要，或许应该记住。
nlt，在这个听起来并不靠谱的团队中，每个人却都确实有着自己的长处和职责，黎锌所擅长的就是那些对于各种细节信息的搜集和灵光一现的推理。
她回想起一路上那些挡路的杂物——有几个空桶，上面没有标签，但是那些桶看上去不像是施工中用于盛放水泥的泥灰桶。
桶是铁质的，它们有着一些被久置后自然产生的灰尘，除此之外桶的底部很干净，靠近时能嗅到一股浅淡的鱼腥味。
很显然，这个通道在弃置前确实已经修建完毕，墙上被精心刷过的防水漆能够证明这一点，而且它曾经被投入使用过一段时间，以至于这里留下了盛装饲料的水桶。
黎锌记得他们进入通道前走入的那道门——那扇门就在水母馆中央，如果她对于方向和距离的感觉没有错的话，这个通道现在的路线正绕着水母馆旋转，而且即将上行。
黎锌对着台阶默默地思考。
上面有什么？曾经这里有饲养员提着一个装满饲料鱼的铁桶，向上方走去。
随后这个通道被荒废了。
——任厄说，她很期待这里的海豚表演。
——水母馆原先是海豚馆。
那么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这里的海豚馆曾经建成，并且投入使用过一段时间……
黎锌脑海中的火光乍现，她转过身，压低了声音，对程瑞说道：“海洋馆的水母区在改建前是海豚区，我们在搜索这个海洋馆的时候自然得到了这个消息。但是一个正常的海洋馆，建设期间的事情不会在网络上传播得那么清楚，这其中有蹊跷，我们得查一下有关海豚区的事情。”
程瑞的脑子转得很快，曾经作为校友的默契让他马上理解了黎锌的话。
他打开了自己手机上的备忘录，打完字后递给黎锌。
备忘录上写着：
“太窄了，信号不好，不方便。”
黎锌：“……这些东西不一定要你查，我们先把要求发到群里，拜托他们查查现有的资料，我们俩去这个通道上面看看。”
黎锌说着，指了指通道内向上的楼梯。
程瑞点了点头。
黎锌把目前思考的线索发在群里后，就熄了手机屏幕。
……
“pretty，你在做什么呢？”
在任厄第三次突然开始原地来回走的时候，医生终于喊住了她。
任厄有些新奇地指指自己：“pretty是叫我吗？”
“除了你之外还能叫谁呢？”医生给了任厄一个wink，“别太担心，黎是一个聪明的人，除了被海洋馆当成非法入侵者送交警察局，他们不会有任何其它的危险。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观察一下，说不定能抓到别的海洋馆员工？”
任厄笑了笑：“但愿吧。我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
莉莉亚：“……”得亏她还怕任厄担心，特意安慰对方。
不过，自己唯一的熟人好友去了陌生的地方，不管怎么说都会担忧吧，这个女孩子一定是在硬撑。
本着这样的想法，医生用温柔又理解的眼神看着任厄。
任厄有些莫名奇妙地回看她。
没过一会儿，刚安生了不久的任厄又站了起来，开始了她原地来回逛街，在一小段距离内来来回回的路程。
某个海洋馆的志愿者终于看不下去，走到了任厄身边：“你好，嗯，小姐，你有什么需要帮助吗请问？”
“你好”和“小姐”之间由于志愿者看到任厄的脸停顿了一下，之后任厄能感觉到，这个志愿者非常想要公事公办地问完就跑路，最好自己回答“没什么”。
任厄偏不。
她眉头微微皱起，苦恼道：“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之前我来过这个海洋馆，记得这里有海豚表演，但是这次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呢，我在想我是不是走过头，已经错过海豚馆了。”
“根本不可能！”志愿者飞快地否定了任厄的话，随后像是找补一样说道，“魔都的海洋馆这么多，你说不成是记错了，我们这家海洋馆才开了不到半年，这儿一直是水母馆啊。”
旁边的律师注意到了什么，走过来说道：“小任只是问哪里有海豚，又没说这里就是海豚馆，你怎么就默认海豚馆原先在水母馆这个地方了呢？”
一旁的医生也凑了过来，眼神中是相同的疑问。
志愿者的汗都要下来了，这三个人一凑过来，在路人眼中就是几个游客在问路，但是在他的视角看，完全就是三个逐渐逼近、眼神瞅着十分凶恶的恶霸，试图从自己的嘴里逼问出东西。
最后，志愿者实在是顶不住了，看了周围的摄像头一眼，说道：“你们真想知道？”
三个人齐刷刷点头。
志愿者倒吸一口冷气。
……
“员工手册？”
没想到拿到的是这么一个东西，任厄就像猫猫拿到了毛线团一样，对着这个小册子翻来覆去地看。
看着和游客手册的设计很像，只是游客手册是海蓝色的小本子，上面有游览路线示意图，员工手册则是土黄色的，里面详细地标注着一些员工通道的位置。
志愿者蔫蔫的：“我们一个人有好几本，给你们一本也没啥事儿，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先等等，”律师夺过手册，眼里闪着诡异的光，“这个手册第一页的‘海洋馆里面没有海豚馆，海豚馆也不在水母区，当游客询问海洋馆内是否有海豚的时候，请对其表示否认’是什么意思？”
正常情况下员工手册不应该是一些安全注意事项和员工礼仪之类的东西吗——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良心机构闲到给员工打印一整本手册的话。
志愿者眼神躲闪，整个人就差把“求求你别问”写脸上了，含糊地说道：“这个……我就是临时培训上岗，我什么都不懂啊，当时带我的老人就说把手册上的东西记下来就好了，我哪儿知道那么多。”
“咦？”任厄突然对着手册发出一声气音，“这上面说，如果有游客执意询问，请将其带到员工休息区a区，分散对方注意力，并且按下门口的按钮通知主管。”
任厄微笑着看向志愿者：“这房间是声控灯吧，门口那个按钮就是这里提到的按钮？”
志愿者大汗淋漓。
几人对视一眼。
“好耶，走喽——”医生和律师一人架住志愿者的一只胳膊，任厄在前面拿着刚收缴来的地图册带路，“我看看……从这个方向走，能绕到前往旧海豚馆的通道上。”
“啊？”志愿者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不行啊，那儿可不能去的！”
“谁让时间不够呢，再不走就要等着主管来抓我们了。”任厄带着开朗的笑，说着让志愿者绝望的话，“放心~这个世界上每一条规则的建立都是有原因的，只要不碰到那个特殊的原因，就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对吧？”
“不、别——”
在几人走后不久，一个穿着西装，打扮得就像社畜的人来到了这个房间。
他看了一圈，发现声控灯暗着，也没有人来过的痕迹后，疑惑地看向了海豚馆通道的方向。
……
海洋馆员工守则：
魔都梦幻海洋国自建立起，一直旨在为游客带来良好的游览体验，身为该海洋馆的员工，也要时刻遵守如下几点员工准则。
1游客是海洋馆的经济来源，面对前来海洋馆观光的游客，不论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不论游客的行为是否怪异，都要尽心接待，对于游客提出任何问题都要认真回答；
2海洋馆里面没有海豚馆，海豚馆也不在水母区，当游客询问海洋馆内是否有海豚的时候，请对其表示否认；如果有游客执意询问与海豚有关的问题，请将其带到员工休息区a区，分散对方注意力，并且按下门口的按钮通知主管；
3水母区没有员工通道，g3（见地图）员工通道是死路，请勿进入g3通道；倘若听到g3通道传来脚步声，或看见有人在g3通道进出，请迅速前往就近的员工休息区，并且按下门口的按钮通知主管；
4海洋馆下午5点闭馆，除监控室值班员工外，所有员工请在晚上6点前离开海洋馆；如若在6点后仍未离开，请就近寻找员工休息区过夜；
5海洋馆中的滴水声是正常的，当你听到没有源头的滴水声时，请尽快判断滴水声的来源并远离它，并前往就近的员工休息区，按下门口的按钮通知主管；
6当员工身处海洋馆内，在任何时候都不应穿着黄色的服饰；
7当你感受到强烈的不适，遇到自身无法解决的危险状况，无法再停留在海洋馆时，请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前往员工休息区a区，从中取出明黄色的雨衣，将其披在身上，并且在五分钟内从休息区内的快捷通道离开海洋馆，离开海洋馆500米后通过电子信息向主管请假；
8水母是一种上有伞盖，下有触须的半透明生物，在此归类中的任何生物都属于水母范畴；而蝠鲼是长有蝠翼的水生生物，这两种生物在本馆都有收录，当你在水族箱内见到它们时，请不要感到奇怪；
9本海洋馆没有任何与水母或蝠鲼有关的周边产品，如果在海洋馆商品店见到相关产品，请记下售货员的工牌号，前往就近的员工休息区，按下门口的按钮通知主管，等待主管到来后将工牌号报给主管；
10倘若在海洋馆内发现不明原因的地面积水，请前往就近的员工休息区，按下门口的按钮通知主管，并说明积水所处的位置。
……
地面的积水越来越多了，黎锌有的时候感觉到难以落脚。
奇怪的是，他们现在正在沿着员工通道自带的台阶向上走，低洼的地带积的水应该更多才是，来时的路却要更加干燥。
身后的程瑞依然打着手电筒，但是由于内心的警惕，他把刚刚路上遇见的那个铁桶捡了回来，提在一只手上，充当防身道具。
终于，黎锌走到了这条路的终点。
眼前似乎是死路。